面具之下
晚上23:20分,華林星辰。 秦翰站在鐘樓的腳下,周圍空無一人,冷風戚戚,頓時有種身臨恐怖電影里頭的奇妙感覺。 他抬頭看了一眼這座高達百層的鐘樓,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不過是一只渺小的螻蟻。 看了許久,秦翰才失神地收回目光,視線最終落在了那扇徹底閉合的大門上。 他邁起腳步,離鐘樓大門的距離越來越近。在剩不到三米距離的時候,秦翰只是隨意地朝門把手瞥了一個眼神,大門便不費吹灰之力地為他敞開。 此時鐘樓內的工作人員早已下班,空蕩蕩的大堂里一片漆黑寂靜,一絲微弱的燈光也全無。 面對不熟悉的環境,秦翰先是警惕地掃視了一眼大堂的地形,之后才繼續邁開步伐往內部走去。 為了避免過早地暴露自己的行蹤,他并沒有乘坐鐘樓內部可以直達頂層的觀光電梯,而是選擇徒步沿著逃生樓梯一步步地往上攀爬。 23:48分,秦翰終于爬到了第一百層。 他看了一眼墻壁上懸掛的號碼牌,確認再往上已經沒有可以繼續攀爬的道路后,這才打開樓梯間的消防門往內部走去。 鐘樓的頂層十分遼闊,頂部是攢尖頂,高達十幾米,隨處可見彩色的玻璃裝飾貼面。而屋頂之下的內部裝飾頗具蒸汽復古之風,讓人眼前一亮。 除了這些,秦翰一進到這里就能看見四面的墻壁上各自掛著一組巨大的齒輪,配合著指針的轉動正發出“咔噠咔噠”的作響。 這里就是整座華林星辰對外開放觀光的核心景點,同時也是控制鐘樓機械運轉的作業間。 秦翰環顧四周,頂層的內部跟大堂一樣依舊沒有開啟多余的燈光,很是昏暗。 這里唯一的光源恐怕就是圍繞建筑周圍一圈建設的發光燈帶以及外界漫射的自然光在支撐著,屋內勉強才有一點微弱的可視光源。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秦翰的視力,他在黑暗中完全可以暢通無阻地行走著。 “啪嗒——啪嗒——” 秦翰每走一步,空蕩的房間都會放大他的腳步聲,這在黑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對方與他相約的時間是在今晚的午夜十二點,秦翰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他比約定的時間還提早了十幾分鐘。 就在秦翰準備再繼續繞周圍一圈熟悉一下頂樓的地形時,空氣里隱約傳來了一絲輕微燒灼的氣味。 秦翰的感知比常人靈敏,他很快就察覺到了這股異味。 就在他還在好奇是哪里出現了火源,可隨著他更加深入地了解,秦翰忽然驚覺燒焦的氣味似乎是處于不斷移動的狀態,并且氣味的源頭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下意識地往身后一轉,驀地,他看到一抹黑色的影子正明晃晃地站在離他不到三米之遠的地方。 那影子清一色的黑,唯獨頭頂戴著一副鮮紅的面具,宛如烈火焚燒的形狀。而面具之下,是一雙毫無生氣宛如一潭死水的瞳孔,正死死地盯著秦翰的臉龐。 那副紅色的面具的樣式秦翰再熟悉不過,正是那天在紅星電影院突然襲擊他的那個鬼魂小哥所佩戴的面具。 “你就是秦石?”秦翰頗感到一絲驚訝。 他以為這個名叫“秦石”的男人會是另有其人,卻不曾想有意將他引來這里的這個人卻是跟自己有過淵源的“老熟人”? 那抹黑影既不開口承認,也不搖頭否認。他只是一聲不吭地站在那里,安靜得像尊沉默的雕像,亦如他來時的悄無聲息。 秦翰對于他這般不配合的反應也感到措手不及,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空氣里頭的燒灼之味越來越濃。以至于到了后來,氣味濃郁到秦翰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烈火焦灼氣味的源頭就是從那個戴面具的小哥身上傳來的。秦翰不禁會在心里揣測,這家伙是剛從火堆里逃出來的么?他怎么一點反應也沒有? 那人一直未正面回答秦翰的問題,秦翰見狀,頓時有點不想再在這里傻站著,畢竟再這樣下去也只是在浪費雙方的時間。 他索性直奔主題,跟那人開始談判:“我都已經按照你的要求獨自一人前來這里,你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所有的真相了?!?/br> “秦翰,好久不見?!蹦切「缃K于開了口,只不過一口沙啞的音色驟然響起,聽得怪讓人不舒服。 秦翰冷冷地瞇了瞇雙眼,心中一度腹誹道,好久不見個鬼…… 老實說,他還真的不想跟這家伙再有什么交集。 一想到上次在紅星電影院里他險些喪命,秦翰就心有余悸。這次要不是為了知道幕后的真相,他才不會冒著這么大的風險來這里跟人碰頭。 見秦翰的臉上隱隱露出一副不悅的神色,那人只是苦笑了一聲:“想不到這次你來的時間竟比以往還要早,看來這個世界的變化已經超出了我的想象?!?/br> 以往……?這個世界……? 秦翰很快就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詞,他覺得此人話里有話,于是他開口質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蹦侨藷o奈地搖搖頭,開始朝秦翰緩緩走來,“秦翰,既然你遵守了約定,那么今晚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你。不過再此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br> 秦翰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了聲:“行,你問?!?/br> 說罷,那人已然消無聲息地走到秦翰的左側。他輕聲細語道:“還記得上次我在電影院跟你說過的話么?” 一說起電影院里發生的事,秦翰心里就沒來由地發火。但他還是強忍著心中的怒意,佯裝淡定道:“當然,我怎么會不記得?!?/br> 秦翰已經在竭盡全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手背上的青筋也因為緊緊攥著的緣故而呈現出凸起的狀態。 那人頓了頓,接著坦言道:“其實那場電影我看了不下十二遍,本來那一次我都已經決定要徹底殺了你,可是在看到你手里戴著的那枚戒指后,我竟然還是猶豫了?!?/br> 那人在道明這句話后,秦翰心中積攢已久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他一把揪住面具小哥的衣領,咬牙切齒道:“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對我痛下殺手?!” 那人僅在秦翰的手中呆了不到秒的時間,身子驟然化成一道渙散的云霧,瞬間閃現到離秦翰兩米開外的地方后。 很快,云霧又復現出原形。那人完好無損地站在那里,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衣領,繼而用冷冰冰的口吻道出一個重磅消息。 “秦翰,如果你不死的話,那么死的那個人就會是聶磊?!?/br> 那人話音剛落,秦翰當即石化在原地。 好端端的,為何這件事還牽扯到聶磊的身上? “秦石,你最好把話說清楚,我沒有時間在這里聽你說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還有,你休想對聶磊動任何手腳,否則我會讓你付出慘痛的代價?!?/br> 秦翰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那人只是針對自己,那么他大可不必與他理會??梢坏┻@件事扯上了聶磊,秦翰則會關心則亂,失去原有的理智。 “相信你也已經看過那封信件了,沒錯,前面出現的十二位死者,他們的靈魂亦或者是rou/體就是被那個男人選中,成為培育地藏紅蓮的“土壤”。一旦紅蓮的種子植入到宿主的體內就再也難以割舍,宿主活著的時候,需要源源不斷地用邪惡的貪念及欲/望來灌溉種子的成長,直到花開的那一刻,也就是宿主自我滅亡的最后時光?!?/br> “可這又跟聶磊有什么干系?”秦翰厲聲呵斥道。 “前面的十二朵小紅蓮已經破殼而出了,它們只不過是作為引子,真正的地藏紅蓮還沒出世。它需要等待一個合適的契機,而你的存在,便是決定了地藏紅蓮誕生的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蹦侨嗽诘莱隽诉@句話后,轉眼又換了一副悲傷的語調,“秦翰,你們是阻止不了這一切的?!?/br> 秦翰冷眼望著他:“你憑什么說我阻止不了這一切?” 聶磊向來教導秦翰,無論遇到各種困難都要相信自己有“人定勝天”的決心。 可那人在聽了秦翰的質疑后,不禁失聲一笑,仿佛是在嘲笑秦翰過分的無知和盲目的自信。 秦翰心下一凜,面上的神色越發不悅。 “秦翰,你知道么,曾經的我也跟你現在一樣天真到極致,以為自己可以擁有改變一切悲劇的能力??墒菬o數次的失敗和生離死別給了我一個痛苦且深刻的教訓,那就是我無法改變命中早已寫好的結局?!?/br> 那人說著,便自顧自地開始抬手往下拉扯自己黑色連帽衫的拉鏈。 隨著“嘶嘶”的拉扯聲,秦翰終于看清了那人暴露在空氣的肌膚。原來隱藏在衣衫之下,竟是一片又一片被烈火焚燒過的凄慘斑駁。 這也難怪空氣中為何會傳來那么濃郁的焦灼味…… 秦翰不知道秦石曾經究竟發生過怎樣的經歷,他忽然覺得腦袋開始嗡嗡作響,太陽xue又像上次在旺商樓時那樣疼得厲害。 “你——” 秦翰疼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他踉蹌了一下身子,趕緊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額頭,想要以此緩解部分的疼痛,然而結局仍是未果。 “你開始頭疼了,是么?”那人全面將上衣褪去,露出完整的上半身。 他的身上幾乎可以說沒有一片完整的肌膚,全是被烈火焦灼過的痕跡,觸目驚心。 秦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這家伙簡直是在明知故問。 那人輕聲恥笑:“秦翰,你就是被聶磊保護得太好了。等到你失去了一切,才會深刻知道現在所經受的這點痛根本算不得什么?!?/br> “閉嘴,我叫你閉嘴!” 面對一而再再而三的語言挑釁,秦翰終于還是沒忍住握拳朝他揮舞而去。 那人似乎料想到他會有此行動,這一次,他竟穩如泰山地站在原處,絲毫不躲避秦翰的進攻。 秦翰的拳頭狠狠地砸到了那人的臉上,對方的臉頰也只是輕微地歪到一側,雙腳仍舊巍然地站在原處,一動一動。 拳頭觸碰到那副紅色的面具后,發出一聲響徹的撞擊聲?;腥恢g,面具開裂,一擊碎成了兩瓣,順勢落在了地上。 沒了面具的遮擋后,秦翰終于看清了秦石真正的模樣。 沒想到這面具之下竟藏了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龐。 一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