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就在這時，陌以安才忽然想起來了什么，趕緊抓著韓澤前后左右認真地看，在看到他確實沒有一點兒殘疾或者不靈便的時候，她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其實自從韓澤去了西伯利亞訓練營，很多次，夜深人靜的時候，陌以安都在后悔。 她甚至覺得，是她逼著韓澤去西伯利亞訓練營的。 她承諾提供給韓澤那么多建設特種基地的資金，要求就是讓韓澤不負她的期望，讓這個特種基地真的能夠達到她期望中的那樣，能夠和世界接軌！成為真正的特種基地！ 而特種基地最缺的就是教官和真正經歷過外國特種訓練的高手。 教官本身無法成為真正的精英特種兵的話，那是絕對不可能帶出來世界一流的特種兵的！ 這個道理很簡單，所以陌以安除了提供給特種基地她記憶中的海豹突擊隊的訓練方案之外，還花費巨大的代價促成華夏學員接受米國海豹突擊隊訓練這件事！ 所以從各個方面說，陌以安都給了韓澤這個特種基地的倡導者，巨大的壓力！ 因此陌以安總是認為，韓澤去西伯利亞訓練營，其實也是被她給逼的。 他要成為最強的，才有資格有能力帶出來一支強悍的特種部隊…… 正是因為內心深處一直有這種想法，所以陌以安在很多次想起韓澤的時候，都很后悔。如果韓澤真的沒辦法從西伯利亞訓練營中存活下來的話……她真不知道這種愧疚感是不是要背負一輩子！ 如今，韓澤回來了，看起來完好無損地回來了，沒有缺胳膊少腿兒，也沒有成為一個廢人…… 但是陌以安知道，如今的韓澤不一樣了，很不一樣！甚至是有問題的！ 兩年…… 陌以安簡直都不敢想。他絕不可能是逃出來的！ 西伯利亞訓練營那個地方，根本就不是你想逃就能逃的。首先，不戰而逃的人，心智本身就不夠堅定，也絕對不可能竄逃成功！其次，就算是從訓練營中逃了出來，若是在夏天還好，若是在冬天的話，絕對過不了嚴寒這種極致天氣這關。 不僅如此，就算是夏天，僥幸從訓練營中跑出來了，可是也絕對沒辦法逃過訓練營中守衛隊的追殺！想象一下，在一個連掩體和隱蔽物都找不到的地方，一個學員，如何能夠躲過擁有最先進武器和最強悍戰斗技能的變態魔鬼隊的追殺？ 所以說，在西伯利亞訓練營中逃跑成功的概率，比完成訓練的概率還要低得多！幾乎就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失敗率！而那萬分之一的成功率，成功之后也絕對不會毫發無損，而必將會付出絕對的代價！ 如此推斷，韓澤絕對不會是逃跑，他的驕傲和尊嚴也絕對不容許他逃跑。那么他就應該是完成訓練出來的了？ 可是……完成訓練……三年的訓練期，他才用了兩年就完成了？達到了標準？ 這…… 陌以安的鼻子發酸，眼淚控制不住地泛濫成災。 “韓澤，韓澤你能聽到我說話嗎？”陌以安柔嫩的小手輕柔地撫著韓澤的臉，她的手有些顫抖。 他還是變化了的。 皮膚比從前差了很多，如果說他從前的皮膚是健康的麥色的話，那么如今他的皮膚，用手戳上去，就好像是雷達！盡管這個描述可能有些不恰當，但是…… 陌以安看得很清楚，她的手在觸碰他的臉時，他的表情是有變化的，而他的身體也是有變化的。就好像是，他的皮膚敏感到能夠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一切的入侵！ 從前的時候，陌以安就聽說過，有一種訓練，就是脫掉衣服進行的。通過皮膚感受空氣中細微的氣流變化，從而判斷出對手出招的位置和動作，以便提前讓身體做好準備和反擊！這種訓練對于近身格斗和在黑暗中眼睛不能視物的時候的打斗，非常有效果！也是真正的格斗高手應該達到的水平！ 她敢肯定，韓澤如今已經達到了這種水平。 可是，為何她的呼喚，韓澤沒有一點兒反應？ 陌以安覺得自己的心就好像是被人攥緊了一般，跳得有些吃力。 任何一個正常人，在殺人之后，都絕對不會是無動于衷的。不管他殺掉的那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他都一定會有反應，至少在心理上會有一種不安，這才是正常的。 但是韓澤表現得……就好像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一般。 陌以安不得不懷疑，韓澤到現在還沒有將訓練營中的生活，跟他如今出來之后的現實生活給分清楚。 她咬唇，沒有人是天生的冷血…… 米國在咿拉克戰爭之后，很多存活下來的士兵在心理上都有嚴重的問題。這很正常！ 而韓澤剛剛從一個比咿拉克戰場要恐怖十倍，簡直如同是地獄一般的地方出來……他怎么可能立刻就恢復正常？ 陌以安在心里暗暗告誡自己，韓澤如今的表現，是正常的。他只是還沒有轉換好心理！ 畢竟……連續兩年，沒日沒夜地活在死亡的陰影之下，時時刻刻精神緊繃，時時刻刻都在擔心著無處不在的危險，甚至時時刻刻還要殺掉自己的隊友朋友…… 連續兩年的時間，西伯利亞的那個魔鬼訓練營要把學員的人性全部都給磨滅掉，只給他們留下血腥的殺戮本能！在那兒，一切的人性良知道德和底線，全部都被完全拋開！學員們被告知，他們最不需要的就是這些，他們只要強，更強！ “韓澤，韓澤……”陌以安覺得自己心中的“愧疚”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長久以來，糾纏在她內心深處的愧疚，此時被她完全給釋放出來，這一釋放，就一發不可收拾。淚如泉涌！ 她甚至沒辦法控制自己停下來。 陌以安心里很清楚，她這種情況屬于是暫時性的神經失調。因為長久的壓抑，一旦爆發的時候，往往就會神經失調，無法控制地不斷流淚…… “安安？你……哭了？不哭，不哭……”韓澤的聲音依舊干澀，嘶啞，很難聽。 確實很難聽，就如同是很久沒有說話的人，終于又能說話的時候一般，甚至連聲調都有些變了。 陌以安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韓澤的手輕輕地捧住她的臉，不斷地給她擦眼淚?？墒撬贿叢林?，她的眼淚還是不斷地流，就好像是開關壞掉的水龍頭一般，沒完沒了…… 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會暫時神經失調而淚流不止，原因很多，并不僅僅是韓澤的原因！是的，她一直沒有說出口，但是這兩年內，多次在午夜被噩夢驚醒，夢中……韓澤永遠地留在了西伯利亞的冰天雪地之中。而她總會認為是自己的原因，韓澤才去得西伯利亞的，他本不用去的，海豹突擊隊要輕松得多！ 所以，對于韓澤，陌以安心中有著積攢了兩年的壓力。另外……也不僅僅是韓澤，她的壓力還有其他的，很多很多，方方面面。從重生以來，她就沒有一天放松過給自己壓力。一天天堆積，從未釋放過…… 今日，終于，一切都有了一個宣泄口，所以……失控！ 而此時，韓澤臉上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 他從出現的時候，臉上就一直掛著的那淡淡的微笑，緩緩隱去，一張臉變得冷了起來，卻更真實了起來。 陌以安也覺得，這樣沒有表情的韓澤，比剛才臉上帶著淡然微笑的韓澤，要順眼要熟悉得多！剛才那個滿臉微笑的韓澤，不是真的，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韓澤！ “安安，安安……安安……” 韓澤仿佛累了一般，除了這兩個字，他什么都不愿意說，而他的聲音里，也帶著nongnong的疲憊。 陌以安此時已經不想哭了，可是暫時的淚腺神經失調，讓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淚腺，依舊不斷地流淚，而且眼淚還越流越兇。她很是無奈，恨恨地瞪了韓澤一眼，好像是發泄一般，拿著韓澤的手給自己擦眼淚！ 可是根本不管用！ 陌以安這會兒簡直是哭笑不得了，她不想哭了啊……她哭夠了！ 這才多大一會兒工夫，她流的眼淚就比之前兩輩子加起來的還要多。她真的不想哭了啊…… 怎么辦？ 這種暫時性的神經失調，一般藥物是不起作用的。而且陌以安也不敢肯定，就算是自己倒了醫院，有醫生能治得了。 想來想去，在陌以安快要發瘋的時候，她想起了自己的靈力，呃，用靈力去治，應該治得好吧…… 可是她還沒行動呢，就被韓澤給猛然一拉，狠狠地扯進了他的懷抱！ “呲——” 韓澤的胸膛實在是太硬了，跟巖石一般！她這毫無防備得一撞，頓時給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緊接著，韓澤那如機械臂一般有力的雙臂，更是緊緊地把她給箍在懷里，半分都動彈不得。他手臂上的力氣實在是大，簡直就像是要把陌以安給揉進他的胸腔內一般！ 陌以安頓時就透不過氣了。不過她也能理解韓澤！ 在西伯利亞那非人類的魔鬼之地，被訓練了那么久，他能順利地活下來并且學成出來，就已經很了不得了，而他沒有成為一個殺人機器嗜血怪物，那就更值得驕傲了！ 所以她很清楚，他需要一些感情上的安慰。碰巧她在這兒，而她又是促使他去西伯利亞的那個人，所以他會從她身上尋找一定的感情慰藉，很正常！ 可是…… 雖然她也想讓他再抱一會兒，但是他實在抱得太緊了，她真的喘不過來氣，真的要窒息了??！ “韓澤，你放開我，你先放開我……”陌以安有些艱難地說道。 “不！”韓澤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好似是撕心裂肺一般，“我不放。我放開就再也看不到你了，不放，死也不放……” 陌以安的心都在發顫！ 她深吸口氣，“韓澤，你好好看看，我就在這兒，不會走的。你先松開手，我喘不過來氣了。你要是再不放手的話，以后就真的只能到土里去看我了?！?/br> 說完這些話，陌以安感覺到抱著她的韓澤，渾身一震！ 緊接著，他緩緩地松了松懷抱，但是依舊沒有放開陌以安。 而陌以安也終于得以松一口氣，讓自己免于窒息而死。 “韓澤，你好好看看我，清醒一點，我是真的！這兒也不是西伯利亞。韓澤，你慢慢看，你慢慢感受……”陌以安低聲說著，同時引導他的手摸向她的臉，甚至還握著他的手，在她的臉蛋上捏捏扯扯，以感受她皮膚真實的彈性和觸感！ 韓澤的目光直愣愣地盯著她的眼眸，片刻都不曾離開過。 陌以安的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看著他的目光由最開始的貪婪灼熱，慢慢地變得激動驚喜和恍然…… 她終于松了一口氣，這時的韓澤，才是真的回來了。 而她卻沒注意到，自己那失控的眼淚，早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止住了！ “安安?！表n澤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顫抖地說出這兩個字，很艱難。 此時，他臉上的表情不大好看，就好像是睡了太久的人，剛剛醒來的時候，往往不能立刻就掌握自己的面部神經，從而無法準確地露出自己想要的表情……就好像是他對自己這張臉有些陌生，需要適應…… 陌以安也很激動，她不斷地點頭，“嗯嗯，我在，我在……” 今時今刻，世界好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再無其他。 這一幕，在他人眼中看起來，頗為奇怪。只是陌以安沉浸在了韓澤終于回來了的喜悅之中，并無所覺…… …… “安安，警察同志來了。你……”楚良的聲音，打斷了陌以安的恍惚，喚回了她的神智。 陌以安回頭一看，眼角瞬間就抽了抽！ 就在剛才她失神之前，周圍還亂糟糟的，群毆呢。但是時間就好像是靜止了，等到時間又開始重新走動，她重新恢復神智的時候…… 只見，周圍站著的，除了那些個頭破血流的超市員工和神情萎靡的混混之外，還有很多個身穿制服手拿警械的警察和武警，在看押那些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的混混！場面已經被完全控制住了。 一時之間，陌以安甚至沒想起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兒。 愣了愣，她才有些奇怪地問楚良，“警察同志這么快就到了？” 楚良也忍不住嘴角抽搐。 快？ 快的話他們超市的人也就不用如此傷痕累累了。 不過這話自然是不能當著人家警察同志的面兒說的。于是，楚良就很扭曲地點了點頭，唇角的傷口被牽動，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