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馬齊淡淡地笑道:“你應該感謝你交了個真正為你、為富察家著想的人?!?/br> 傅恒等人一時轉不過彎來。 “皇帝最恨臣工什么?不是他們不廉潔,不是他們無能,而是結黨?!睂@一點馬齊最有體會了,“即便都是自己信任的寵臣,也會猜忌?!?/br> 如果是云珠在這里定會為馬齊拍掌?;实廴斡么蟪?,也防大臣,這種現象貫穿整個康雍乾三朝。 康熙不必細說,他晚年的遭遇多多少少影響到了他之后的雍正乾隆兩朝。 雍正信任提拔他早年培養的門人、屬人,又大力打擊宗親勢力(雖然是迫于形勢),他只在位十幾年,又大力推行各種改革,無論是在宗親之間或者是在朝在野難免留下不少隱患暗傷。 而乾隆朝,可能是康熙晚年被成年皇子競相結黨奪儲逼迫的艱難處境給乾隆留下印象,后來他為彌補皇室與宗親間緊張的關系放寬了管束誰知又出了理親王弘哲逆反案,結呆,慘痛的經驗教訓讓他一生都嚴防宗親出頭,有才的壓著不讓出,也不重用,連乾隆最為親近的弟弟和親王弘晝擔任的都是一些虛職閑職,擔著“內務府總理大臣”的名頭卻只能聽乾隆的吩咐辦事,更別說乾隆的其他弟弟或堂兄堂弟們了。嗯,就算是他的兒子,他也不怎么給池們辦差成長的機會。 至于乾隆一朝的大臣,從他們的作為就能推測出乾隆的小心眼和對臣工的防范程度。 張廷玉與鄂爾泰都是在維正朝就老于官場,別說張廷玉那“萬言萬當,不如一默”的謹慎作風了,就說鄂爾泰這位雍正的知心大臣,他曾說過:“大事不可糊涂,小事不可不糊徐,若小事不糊涂,則大事必至糊涂也?!薄爸液窭险\而略無才具者,可信而不可用,聰明才智而出范圍者,可用而不可信?!軡?,俱屬可用,雖小人亦當借之,教之。但不能濟事,俱屬無用,即善人亦當移之?!?/br> 這樣的兩個可謂老成謀國人怎會在乾隆登基后漸漸分成張、鄂兩派,時有相互攻訐之事發生?歷朝輔臣時有專權的現象,但發生在他們兩人身上,有些說不過去吧,乾隆登基時都二十五、六歲了,早參政幾年,手上頗有勢力了。 說到底,是為了讓皇帝放心而做出來的。他們已經是輔臣了,若再像雍正朝時一樣見面客客氣氣相處融洽,皇帝就要睡不安寢了。 ??蛋矠槭裁磁c和坤不和,對他深表厭惡?那是他們同為帝王寵臣,一文一武,皆手握大權,如果他們走得近了,做為連宗親都防范得緊的乾隆怎么安得下心呢。要知道早期的和砷還挺能干的,劣跡也沒出來,不然不會那么得乾隆看重。 那??蛋驳牡艿芨iL安又為什么跟和砷走得近,交情很好呢?那是因為作官,尤其是世家大族,從不將事做絕,福長安表面看著碌碌無為,他跟和坤交好能有什么好處?明著是興趣相投,說話投機,實際不過是留一線余地…… 馬齊做為歷經康雍兩朝被朝中儲臣稱為“不倒翁”,明敏干練、敢于任事,因功進封伯爵,雖不如云珠那么斟透朝堂形勢,但在官場中進退自如游刃有余的功力也是等閑人難以比擬,當下抓著幾人仔仔細細地為他們講解了一番如何揣摩上意、應變自如的為官之道,及針對帝王制衡、馭下之術,而如何選擇、站穩立場,為家族留下后路。 這一日的談話教育,在場中傅恒汲取、學到的最多,他聽著馬齊的舉例、講解,以前還有些模糊想不透的地方豁然開朗,儼然進入了另一個天地,那是官場權術的縱橫脾晚……與君斗、與同僚斗,由此推廣到宮斗、家族之爭……無限精彩,而精彩之外,卻不能忘了jiejie說過的“本心”反被權勢利益所迷惑,所謀劃者,不可損家國天下的利益。 ****** 自六月份選秀結束指婚的旨意分批下來后,從七月起就不斷有王公子孫舉行大婚禮,有的簡單莊重,有隆重喜慶,次次讓京城閑著看熱鬧的百姓津津樂道,特別是神瑞出現后更是一窩蜂趕著舉行大婚,像是要抓住那福氣喜慶般,鬧得整個京城就沒靜下來的時候。 全國各地官員,也不知是真是假,紛紛上折說他們的轄地發現了什么什么祥瑞,干旱的下了及時雨,澇災的水退了,糧食產量提高了……到處歌舞升平。雍正卻役被這些沖昏了頭腦,他的粘桿處不是吃素的,誰官當得好治下如何,他心里有數呢,該褒的褒,該罰的罰,讓想跟著拍馬上位的人清醒了不少。 不過雍正的好心情卻一直持續。 從登基后就緊繃的精神真正有了松緩,即便之前得了云珠話里的點撥他開始注意休息保養,以求能更長久地治理大清,但心底為自己的上位不被宗親承認,甚至被生母否定的抑郁之氣,至到此時才有大喘了口氣回來的痛感。 ——大部份反抗置疑他統治的宗親開始有了向他臣服、服軟的姿態,他也趁此機會放寬了對某些宗室的處置,比如允褆、允禵、允俄、胤禺,將他們從圈禁或守陵處放了出來,讓他們當個閑散宗室,對他們的子嗣,甚至是允禩允禟的子嗣采取寬仁對待,有才能的也不再閑置,給了他們發揮的機會,如此一來,他與宗人府、宗親的關系比之歷史上的竟是大大緩和起來。 只有一個人例外。 那就是昔日廢太子 胤礽次子康熙皇帝長孫弘皙。他一直忘不了昔日榮光,即便是在他父親被廢,他仍是眾皇孫里最得他皇瑪法寵愛維護的。他一直為自己身為皇室嫡脈而驕傲,對雍正朝隱形太子弘歷又嫉又恨,以前他阿瑪未廢之時他何嘗不是弘歷目前這般眾望所歸、榮光所鐘?! 神瑞…… 難道四叔真的才是真命天子?!他站在書房里眼光復雜地從窗外望著自己的府邸……那自己謀劃的事情到底能不能成功? 對雍正,他的感情極其復雜,皇瑪法在時,阿瑪未廢時他是唯一或者唯二支持他阿瑪的叔叔,阿瑪被廢時也是他對他阿瑪施了援手之恩,可是最后是他奪了原本該屬于他阿瑪的帝位,他對這點耿耿于懷。即管,他打擊阿瑪當年的大敵八叔九叔甚至十四叔,對自己、對自己的額娘很好……可這何嘗不是為了四叔他自己? 做給天下入看,哼。 如果他真的忠于阿瑪,一直支持阿瑪,他就不會命自己將理郡王府遷到鄭家莊,使自己處于政治邊緣,他就該將皇位傳給自己,也不枉自己一直稱他為“皇父”…… 改變(下) “朕瞧著你身體現在很好,不如出來給朕分憂吧?”要說得用的臣子倒也不少,可能讓自己信任的也不過是李衛、鄂爾泰、田文鏡幾個,如果李榮保能再兼個實職也不錯。 雍正這人還蠻有人情味的,自從跟自己欣賞的李榮保做了親家,每天懂得抽出時間按時用飯、休息的他會時不時地召幾個弟弟來乾清宮說說話聯絡聯絡感情,偶爾早朝后沒什么事也留李榮保、五什圖兩個親家說話,只是五什圖跟他君臣規矩守得甚嚴,反不如李榮保大禮上不少,態度卻不卑不亢越來越隨意,給他一種“朋友”“親家”的平等感覺,讓他很是歡喜。 ——可憐的雍正,沒當皇帝時朋友就少,當了皇帝后連親厚的弟弟允祥面對他時也是越來越守君臣之禮,越發地孤家寡人了。 還好,這種情況目前正在改善之中,不止是十三弟,連十六、十七也對自己多了些親近,看來實在是自己之前對兄弟的狠戾處置唬住他們了。 “臣的兒子們一大半都成家出仕了,皇上又賞了臣的爵位……夠了,一窩子全往朝堂上擠算什么一回事!” 雍正聞言一噎,還有人嫌家里做官人太多的?!澳闵眢w還這么好就不思進取,好意思?”這話里帶了點不自覺的酸。 他不知道,李榮保也是得了女暗示才這樣的,再加上自己也覺得畢竟不是上朝,談的也不是政事,才這樣的,不然以他以往端方示人的性子是沒辦子在皇帝面前這么隨意的,即便他們小時候有過一陣子同窗之誼。 可是自從一次兩次地這么跟皇帝聊會兒家常后,他不由地同情起這個面冷心熱的皇帝來,覺得他的一系列強硬手段搞得自己人憎鬼厭地沒個親近人實在太可憐(被他女兒暗示過頭了)……覺得要是能在生活上指導指導他讓他活得舒坦些也不錯。 李榮?,F在生活的那個美啊,兒子成才,女兒懂事,家庭和睦,家族興旺……這些都有賴上位者是位明君,知人善任,不吝封賞,做為臣子稍微回報一、二也是可以的。 “皇上這就不懂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事不做,如何做大事?得讓他們從底層磨煉起,將來上了戰場才多一分活命的機會。太過容易得來的家業不會讓人珍惜,沒有經過汗水付出的收獲容易被揮霍……臣也是煅煉他們自強自立。不是說玉不琢不成器嗎,就是這意思了。 再說臣最近對海外挺感興趣的,過完年打算跟二哥商量商量讓族里一些子弟出去見識見識,沒空?!?/br>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事不做,如何做大事?得讓他們從底層磨煉起,將來上了戰場才多一分活命的機會。太過容易得來的家業不會讓人珍惜,沒有經過汗水付出的收獲容易被揮霍…… 雍正突然覺得自己對兒子的磨煉還是太淺了,自己可不就是因為早年當阿哥時常常親赴地方賑災親眼看到百姓的困苦才堅定了打造一個強盛大清讓百姓過上溫飽安穩生活的心意?!自己可不就是在吏部戶部當差,知道國庫空虛,國計艱難才廢寢忘食努力辦差辦實事,力圖振興大清?! 自己是不是也該讓弘歷弘晝吃點苦頭,體會一下民生艱難,明白大清當前的種種困境?!不然,要是將他們養成跟八弟允禩一樣,空負一身才能用在搏一個“賢王”的名頭上,自己百年之后可怎么有臉見皇父去?! 這念頭在他心頭一閃而過,記了下來。 “不是年后嘛,現在離過年還有大半年?!爆F在朕開始有點不事必躬親的覺悟了,你們又不出來幫扶朕,太說不過去了吧。 說到這個李榮保有些不樂了,“臣還要準備女兒的大婚呢?!痹浦椴偶绑?,有必要這么趕著成親嗎? 雍正有點心虛,輕咳了一聲,端起杯子喝茶?!霸趺赐蝗粚M飧信d趣了?”說到海外,就想起前陣子驅逐的那些傳教士,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 “前陣子傳教士鬧的那事不是挺大的,臣跟幾個兒子也在家里討論了一下,被女兒聽到。她說的一句話讓臣覺得很有道理。她說:‘為什么別的國家都派傳教士來咱們大清?讓他們走他們也不走?遠離故土,誰不念家,是咱們大清真的這么好還是別有目的?我看咱們大清也該派些人去了解了解他們的國家才對?!?/br> 雍正默然。從康熙末年以來傳教士在大清的人數及發展勢力愈來愈大,他也想到了這些傳教士背后或許另有陰謀,可是光一個大清就讓他心力憔悴,實在脫不出手去理會那些海外蠻夷,所以才只采取了驅逐的動作。 “你這個想法是好的?!彼种冈诳蛔郎线盗诉?,“前幾天朕聽十二弟說弘時也想出??纯?,不如到時就跟愛卿的族人一起吧,也有個照應?!?/br> 鎮國公允祹已經被他恢復了多羅履郡王的爵位,比歷史上早了三年。而皇三子弘時則按著歷史上所記載的已在八月初六那日“病死”了,實際上卻讓允祹在海寧弄了個叫陳弘毅的漢人戶籍身份繼續活著。 “皇上,這個……出海風險很大,隨時有葬身大海的可能……”李榮保皺眉,一個皇子,雖然“已死”,可畢竟皇上知道他活著,如果跟著自己兒子族侄們出海那不跟供著尊佛一樣嗎?! 雍正擺了擺手,“這個朕和十二弟已經跟他仔細說過了,那小子是個倔強不肯聽人勸的,隨他意吧,哎!”他嘆了口氣,神情悵惘,“就是出了事,那也是他的命,朕不會怪罪的?!?/br> 皇帝都這么說了,李榮保也說不出什么話來反對了,只好將女兒告訴自己的、自己和兒子查找到的,各種在海上可能出現的疾病、遇到的風險都跟雍正報備了一番,言語之中也提到了大清的茶葉、瓷器、絲綢在外國很受歡迎,到時可以裝成商人……只是怕遭到海盜打擊等等。 李榮保端著臉說到海洋、商賈……言語中有著掩不住的擔憂,雍正有些想笑,可突然又想起云珠將自己的嫁妝銀投了大半到海貿上及那句“有理走遍天,無錢寸步難行”的話,臉頓時一僵,他還沒忘了她那句“不然你們去問問皇上”的話。 控制住抽畜的嘴角,也只有她敢明著說出自己的為難了,就算是自己也無法到處嚷嚷,可恨那起子這不滿那不滿的人,以為朕得了這天下是得了多大的福氣。 無錢寸步難行,自己也不能光指著官員清廉,光指著百姓從土地上熬出的那點子血汗錢……海洋貿易,也算不得與民爭利罷?反正也不是大清的“民”,就算是又如何? 海洋上若只有風險沒有暴利,為何外國人會不遠千里駕著船到處走?大清是不是也該建立一支屬于自己的海上軍隊?!雍正瞇起黑矅石般狹長的眼睛,就讓富察家先去試試水也好,自己還得先整好大清這一畝三分地…… 此時的李榮保還在想著總算是先在皇帝這兒打了預防針了,等傅寧傅玉他們幾個出海一圈回來,很多資料就可以直接呈給皇上了……一點也預料不到,一年后他送著兒子侄子出行時陳弘毅帶著十幾船商品及兵勇出現時自己那瞠目結舌的囧狀。 此后十幾天,弘歷處理閱覽的奏折及因這些奏折而查到的資料漸漸讓他摸觸到大清的底子。 真的是一窮二白! 偏偏哪里都要用到錢糧??! 弘歷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這個皇子也是很“窮”的。 他冷汗直下,自己一直以來覺得皇瑪法治下的君臣相得,盛世隆景,底下竟是這么一副**不堪的吏治,自己皇父嚴苛的罵名更多的是因追繳國庫欠銀而來…… 再想想皇父自登基后所施行的治國之策里,發展民生占很大一部份,對于邊疆,他大力發展經濟、穩定牧民,恢復各地互市,又在西南地區實行改土歸流政策,開荒、種植,加強中央對地方統治。以上的這些政策對西疆部族首領、西南土司的利益沖擊很大,所以這幾年的地區土民叛亂很多…… 可大清士兵要鎮壓就需要有充足的糧草,問題是皇父接手的大清,要錢沒錢要糧沒糧……難怪皇父御下苛嚴,重罰貪污!難怪當年八皇叔他們不甘心爭儲失敗散布流言、制造事端皇父會那么憤怒?。?! 他嚴厲打擊朋黨、政敵,連自己兄弟也革爵、禁錮……有時連他這個兒子看了也覺得太過!可現在,他覺得太輕了!難道他們不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嗎?!一想起這幾年來皇父幾乎日日不離案牘的辛勞,他心中第一次升起一股名為揪痛的感受。 暈暈乎乎從乾清宮回到毓慶宮,渾然不覺吳書來在后頭擔憂的目光。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睡個長覺,或者好好發泄一下…… “爺,您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富察.芙靈阿見他一反平日的步履穩健神情輕快,夕陽下竟額際冒汗,不由將原本故作巧遇的那番心思拋了干凈,擔憂地上前扶住他,一邊對身邊的秋月道:“快,快回去先準備綠豆湯……” “是?!鼻镌录奔泵γΦ叵然亓烁徊焓献〉脑鹤訙蕚錅チ?。 “我沒事?!焙霘v輕甩了下頭,跟著芙靈阿回了她的院子,在她的服侍下喝了碗冰鎮綠豆湯,心中的悶氣果然消了不少?!澳阌行牧?!” “瞧爺說的,您身體健健康康的就是我們的福氣?!笨闯隽撕霘v心中的煩躁、不郁,芙靈阿精乖地什么也沒問,只細心端來清心的綠茶,知道他餓了又讓人上了清淡的小菜粥品,完了溫柔地侍候他洗漱……事事親為體貼。 另一邊的高露微聽到底下的人來報弘歷被富察格格截走,氣得摔了幾個茶杯。 這股氣延續到了第二天,就轉成了刻入骨髓的痛恨:“爺居然在那個賤人那里待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太夸張了,最多從昨天傍晚待到第二天凌晨。不過憤怒的高露微是不會去計算得這么精確的。自她進毓慶宮以來還不曾見弘歷在哪位格格或侍妾那里過足一整夜,何況又加上從傍晚那時起的時間。 也不知芙靈阿那賤人想了什么歪招手段…… 自從陸太醫替她診脈,確定她曾被下過大量絕育藥后,她的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極欲爆發的憤怒中,目標人物當然是與她同為格格的富察.芙靈阿了,除了她,還有誰有那個膽子敢這么對她?!張氏和劉氏?哼。 好在陸太醫說了,無色無味的絕育藥一般藥性不強,只要好好調養幾年還是能解除一些藥性的……不然,她非得即刻整死那個賤人不可!此仇不報,她就不是高露微??!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幫忙捉蟲呀:) 何當共剪西窗燭(上) 雍正五年,云珠因選秀錯過了母親瓜爾佳氏的壽辰,好在不是整壽,便在七月末李榮保的五十壽辰一起為父母獻上了自己親自挑料、裁剪、縫制、刺繡……制做出來的服裝,做為壽禮。 李榮保是一襲給色繹絲長袍,襟口、袖擺及衣擺等邊處繡了褚金色壽紋,胸腹處繡了株青松,并用草書在衣袍下擺繡了幾行詩,看起來有種別樣的尊貴高雅。瓜爾氏的是一襲寶藍色繹絲繡大塊水瀾荷花荷葉花樣旗袍,襟口、袖擺、衣擺鑲了道繡有如意、荷花、團壽紋樣的三寸寬黑邊。 “大姑娘的壽禮真是用了心的,阿瑪額娘倒不如先換上,也圖個喜慶?!贝笊┦婺碌撌辖ㄗh道,馬佳氏等人也紛紛附和。她們的賀禮里也有女紅,只是如今兩個姑奶奶都還未出閣,便不約而同地不在這上面花大文章,更多的是尋些李榮保喜歡的字畫古董送。像傅廣成一家給李榮保的壽禮便是鞋襪各兩雙、趙孟頫的《鵲華秋色圖》一幅及小明亮獻上的青玉蟠桃一對。 惠珠送的是她親手做的一件藏青緞面繡如意云紋灰鼠皮斗篷,精細的做工也很得大家稱贊,卻不適合這個季節穿了。 李榮保夫婦本有些怕衣服做得太過輕薄雅致,不符合他們的年齡,哪知穿上后格外涼爽舒適不說,袍子的顏色本就深,關鍵處都是大塊的花樣寫意繡圖遮著,一點都不顯露,還襯得兩入氣質格外儒雅可親。 眾人一見,確實是好,紛紛稱贊起來,有家室的更是轉頭要妻子也依著這款式給自己做一身…… 馬佳氏等人暗翻白眼,別人不知道她們幾個妯娌還不清楚么,這衣服云珠早在去年年尾就開始準備了,做起來費工夫不說,保養起來也比其他的衣服更難些,還不耐穿,他們這些個整日武馬弄槍的侍衛學別人弄什么風雅啊,也只有云珠知道自己選秀指婚后在父母身邊承歡膝下的日子漸少才會花這么大的精力做這個。 每年夏天,不止是愛新覺羅家怕熱,他們這些滿人也大都是不喜夏日的,無奈皇帝可以搬到圓明園住他們不可以阿,只能盡量在上朝辦公之外給自己降暑了……自得了這衣服,李榮保便忍不住在與雍正、馬齊私聊時透出自得之色來。 馬齊撇嘴,他的繼室喜塔臘氏也是個賢惠的,自己女兒也常給自己做了衣服送來……自己也不像他這么沉不住氣……至于么? 云珠的女紅是好,可也不是別人都及不上,只是她對歷朝歷代的服飾多些了解,在現代更是時裝展、電視劇見過不少經典流行款式,每每在細微處略作修改就讓人眼前一亮,也就勝在創意。 雍正淡淡一句:“說起來,朕的五十大壽后就是弘歷和云珠的大婚了,可惜,若是提前些日子朕也能享受享受兒子媳婦的孝心了……愛卿?” 樂不可支地瞅著李榮保變臭的臉色,雍正臉上一副波瀾不興的模樣,手指卻禁不住在桌上輕敲了起來。 馬齊再度撇嘴,自己身邊都是些什么人啊。 李榮保很想讓兒子再找機會揍未來女婿一頓,我惹不起老子,還興不得折騰女婿了?!可惜,想法是好的,只是前兒個弘歷剛好被雍正打發去河南山東等地巡察糧倉去了。 全國各地糧食倉儲對于當前大清來講是重中之重,否則一但叛亂又起,三軍沒有糧草,整個大清一個不好就會陷入困境。所以,雖然今年的澇旱災情減緩了,弘歷眼看還有兩、三個月就要大婚,還是被雍正打發出去辦差了。 知道皇父從皇瑪法手中接過的江山并不如表面那么風光美好的弘歷,不但沒有抱怨,反而一腔熱血地帶著傅恒并十幾個身手高超的護衛很快就出發了。 渾不知雍正冷著臉看著他風風火火地出了京,想起李榮保在他面前炫耀現在有兒子養、有事兒子服其勞的美好日子,心道,就光你有好兒子啊,老子現在也不差……看,這不服其勞去了?! 至于熹妃的擔憂,父子兩個不約而同地忽略了。 得到消息的裕嬪耿氏心中一動,對拿著從宮外買來的別有意趣的小玩意討自己歡心的兒子道:“天申,你想不想要那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