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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西爾維夫人知道,這是極度疲勞后的表現。 以前工作拼命的西爾維先生也經常是這樣的狀態。 昔日的丈夫和現在的長子……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的身影在這一刻仿佛重疊了。 西爾維夫人一陣心酸。 小女兒瑪麗一向敏銳,這時候也許是察覺到家中緊張氣氛的稍許緩和。 她鼓起勇氣,怯怯地喊了一聲:“mama,我餓了?!?/br> 西爾維夫人看了她一眼,卻沒像之前那樣易怒地生氣,只是把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她不要大聲說話:“乖,等一會兒我去給你拿吃的,別吵到你大哥,讓他好好休息一下?!?/br>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像當初服侍丈夫西爾維先生那樣,輕輕幫兒子把鞋脫掉,又把被子蓋好,還拿了熱毛巾來幫他擦拭身體來緩解疲勞。 小兒子約翰和小女兒瑪麗茫然地看著。 他們搞不明白母親的情緒為什么會這么反復無常。 西爾維夫人也不會解釋什么。 她撐著腰,勉強幫兒子收拾妥當,又忍不住站在床邊看了好一會兒。 丈夫死了本是天塌一樣的大事。 可做夢都沒想到,十三歲的兒子卻站出來,用稚嫩的肩膀重新把天給撐了起來。 “以后……我們真的還有以后嗎?” 她靜靜注視著十三歲大兒子比同齡人瘦小得多的身子,還有臉上那種即使睡著后都緊皺的眉頭和難以遮掩的憔悴神色,突然捂著嘴,強忍著不去發出聲音,大滴大滴的淚珠順著臉頰滾滾落下。 第5章 售票員:你怕不是個精怪變的! 在沒人吵鬧、舒舒服服地睡了長長一覺后,阿爾終于醒了。 剛睜眼的時候,他臉上還帶著一種迷迷糊糊的神色,有點兒分不清現實和虛幻,等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神來,在心里喃喃對自己說:“原來不是夢,我真回到十三歲的時候了……” 然后,他徹底清醒。 伴隨著知覺和感官的回歸,貧民區那種“由于地下水道多年無人維修,排水不暢,再加上多人擁擠雜居,各種氣味混合交雜”的惡心難聞卻無比熟悉的氣息又一次撲面而來,可盡管如此,被冷落了很久的肚子卻根本不在乎,立刻迫不及待地彰顯起自己的存在感,咕咕地叫了起來。 正當他想要起身找吃的時,西爾維夫人帶著他的弟弟meimei們出現了。 那兩個不懂事的孩子怯生生地躲在母親的身后,咬著小手指,探著小腦袋,呆呆地望著這個突然變得有些陌生的大哥。 而西爾維夫人的表情則顯得有些別扭和尷尬。 “我剛剛去買了幾塊長面包……”她語氣干巴巴的,似乎有點兒不知道怎么對待這個兒子了。 “太好了?!卑柤傺b沒看出母親的不自在。 他摸摸肚子,回憶了自己曾經十三歲的樣子,可記憶太模糊了,只好拿出最最溫和的態度客客氣氣地說:“我快餓死了,請給我來一份,謝謝?!?/br> 請?謝謝? 我兒子居然裝模做樣地同我說什么請、謝謝?像個混賬有錢老爺一樣! 西爾維夫人這一刻又想瞪眼睛罵人了。 可她剛張口,又剎住。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以舊有的狹隘觀念而言,母親對自己的未成年兒子是有一定管理權。 所以,她往往沒必要好聲好氣說話,更不會特意去講究怎么維護一個孩子的自尊心,正常相處模式就是生氣了打一巴掌,不高興了罵幾句,反正打不壞罵不疼,哪怕孩子委屈得哇哇哭也不怕,難道當兒子的還要記親媽的仇不成? 可現在,情況卻有些復雜了。 從血緣上來講,阿爾確實是她可以隨便打罵的兒子; 可從家庭地位上來說,阿爾已經取代了父親,正式代替去世的西爾維先生接過養家糊口的大業,那么,他理應享受西爾維先生在世時擁有的權利,也就是一家之主的特殊待遇和家人的尊敬。 這樣一來…… 西爾維夫人簡單粗暴的思維方式似乎就不適宜了。 如果能多給她一點兒時間,潛移默化地改變還好。 可一夜之間,身份上的轉變就瞬間成型了,這速度簡直比隔壁那個十秒男還快,她對此毫無準備,以至于無所適從。 簡單再舉個例子來說,阿爾吃東西有個不好的習慣。 他以前既怕被人搶,也怕自己吃得慢一點兒,那些有限供應的食物就沒了。所以,往往是上一口還沒咽下去,下一口已經著急地塞進了嘴里,最后總搞得兩腮鼓鼓囊囊的,十分引人發噱。 可這也就算了,頂多被笑話一下,也沒什么。 但為了多吃干糧,他還小心機地不去喝水,生怕自己把自己灌了個水飽,吃不下更多的干糧吃了虧。 于是,不管吃什么,他都能吃吃吃,一直把自己噎得翻白眼。 這個童年的不良習慣后來始終伴隨他,后來條件好了,也只是在不餓的時候,稍微能自我克制些許,可一旦餓了就會立刻原形畢露。 比如現在…… 阿爾坐在餐桌前犯了老毛病。 他一邊特別兇狠地咬面包,一邊又開始翻白眼…… 西爾維夫人舍不得花錢,自然買的是那種最便宜的硬面包,什么雞蛋黃油奶油的……肯定是都沒有的,又干又硬,口感也不好,吃一口都要嚼半天才能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