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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下午,跟在郁琤左右的盲谷忍不住勸道:“陛下, 天就要黑了……” 郁琤這才抬眸掃了眼天色, 淡聲吩咐:“叫人準備火把,今夜務必將那傷人之虎獵回?!?/br> 天徹底黑了下來。 夜里總是怪風嗚咽個不停,玉鸞見郁琤那一行人都還在宮外,心里更是慶幸自己被那大畜生給早早氣回來了。 玉鸞自打早上回來之后, 便在華琚宮里歇息了半日。 周折了一番,她反而覺得還是在自己屋里呆著, 哪兒都不去才更加舒坦。 轉眼一天過去, 到了她往日里準備歇息下的時辰, 玉鸞正準備睡下,青嬌卻匆匆進了殿來。 “陛下方才回宮,眼下正往咱們這里過來,皇后可要迎他一下?” 若放在從前, 玉鸞只管松著一身骨頭懶在榻上,與郁琤如一對尋常夫妻一般, 他回也就回了,自己洗漱干凈, 上榻歇著就是。 但眼下他腦子出問題了,她再怎么樣也要與他演戲演全套了。 玉鸞披上件棗色繡纏枝牡丹金緞邊的外衣,緩緩走到外殿。 她見郁琤自黑夜中走來, 正欲與他屈膝行禮,卻冷不丁地瞧見他手里拖著一塊清理過的花色虎皮直接丟在了她的腳旁,險些就砸到她鞋面上了。 郁琤冷冷望著她道:“這個,歸你了?!?/br> 他花了一整日的功夫總算沒有白費,終于在山里獵回了一頭虎。 按理說,郁琤本不該破格將這虎皮贈她,但念及他今日在林中令她受了委屈,也權當是彌補她就是了。 誠然,他并不是在哄她。 雖然他送她虎皮其實也很容易讓她曲解自己的用意,讓她以為自己在討好她吧? 只他眼下也不想再與她計較這個,隨她自己作想。 橫豎她自欺欺人一下也能更加高興,他又何必掃興。 玉鸞垂眸,一疊鴉黑羽睫垂下,目光落在地上那毛色尋常的虎皮身上。 倒也不是她看不上這虎皮,著實是她的眼光被他給養刁了。 他往年哪年不要專程狩些光鮮亮麗的皮毛回來給她? 其中若說最為稀罕的,卻還是去年的白虎皮了。 眼下這只虎皮與往年相比較下,著實是遜色許多。 她神色如常地吩咐青嬌回頭讓人打理一下,再收歸到庫房里。 青嬌稱“是”,便領著院子里兩個小內侍將這虎皮抬下去。 郁琤見她反應平淡得半分波瀾都沒有,心中不由納罕。 她竟然一點都不感動? 郁琤遲疑問她:“皇后莫不是不喜歡?” 玉鸞掃了他一眼,“喜歡啊?!?/br> 敷衍的語氣簡直就差在臉上刻上“敷衍”兩個字了。 郁琤揣著滿滿期待的胸腔里頓時又填滿了草,窒悶無比。 看她這態度,她這分明是還沒有消氣,心中醋意還在吧? 但他自己都還沒有贈過心中摯愛虎皮就先贈了她,她還想怎樣? 這個女人果真是欲壑難填,不可理喻! 夜深,外面星子撲閃撲閃。 內侍一臉愁苦地找到了皇后,好聲好氣道:“皇后有所不知,主上今日為了獵這頭虎,就跟瘋了似的,誰的勸也不聽,那虎吃了山下村里頭兩三個人,里頭還有個是個才五六歲的孩子呢,真真是造孽喲……” “主上他對上那樣一頭吞食人rou的惡虎,必然是落不得好了,其他人后來雖也趕到,但主上卻也已經將那惡虎解決?!?/br> 這內侍為郁琤說起好話來真真算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 一旁青嬌聽得甚是入迷,玉鸞嘴角抽了抽,甚至懷疑這內侍老了以后,就算出宮去當個說書先生也是使得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郁琤為了她上刀山下油鍋了。 “行了……” 玉鸞放下手里的茶,將那茶蓋“當啷”落在茶碗上,叫內侍的話堪堪止住。 “公公有話直說就是?!?/br> 內侍這才腆著笑臉,搓著手道:“您也知曉主上的倔驢脾氣,倘若您不哄一哄他,只怕咱們這些人也要好幾日跟著他一直不得安生?!?/br> 這天子心情一旦陰沉下來,莫要說伺候他的下人了。 便是朝臣亦是要被他訓斥個狗血噴頭,上外頭出去問問,就沒有哪個看到他拉著臉的模樣心口不發憷的。 只怕除了皇后能給他順毛,旁人想都別想。 不過這等好事,也已經是天子失憶之前的事情了。 浴房里氤氳著熱氣,將外面的寒氣通通阻斷。 郁琤消耗了一整天的體力才找到那猛虎,與之搏斗時更是受了些傷,左胸口處被撓了一把,三道深溝赫然在目,旁人看得膽戰心驚,他卻并不在意。 身為男子不在年輕時受些疤痕,難不成要等老了走不動時再去與虎相博? 他身上不能碰水,但一身熱汗又兼獸腥濃郁,便坐在一張矮圓墩上,由著宮人往他沒受傷的地方澆水,然后再避開傷口,用細布沾著香胰子化開的熱水仔細清潔干凈。 外邊門輕輕被人打開,大抵是宮人換了干巾子過來給他擦身。 對方緩緩走到郁琤身后并不言語,只將那巾子輕輕貼在他厚實的肩背吸去水珠,那只手復又繞到他的身前動作輕柔擦拭。 只是挨得近些,便叫郁琤瞥見對方手指細嫩,且身上幽香涌動,并不是哪個內侍該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