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相逢知幾時(1)
徐葉葉停止與周潭的談笑風生,略驚訝地沖安柔笑:“啊,好巧啊?!?/br> 安柔忽然有些感嘆,愛情的力量啊。 即將到晚自習的時間,徐葉葉和周潭分開。 徐葉葉不是膩歪的人,爽落地回到自己教室的那棟樓。 安柔知道周潭,隔壁重點班中的重點班的學霸,一中專門開設一個這樣的班,培養沖清華北大的尖子生。 而周潭,人長得高,成績兼之容貌上乘,很得學校女生追慕。早在高一開學時,徐葉葉就同安柔八卦過他,亮著星星眼,說他如何如何帥,如何如何厲害,云云。 她們班的華夢,人長得好,與周潭熟,據說是初中同學。有回周潭幫忙帶輔導書,引起了班里一陣起哄聲。 沒想到,兜兜轉轉,竟是她抱得了“美人”歸。 安柔和周潭告別,進教室前,周潭對她隱晦地笑了一下。 她愣住。然后恍然,他是想讓她三緘其口。 算是了解過,周潭成績好,是老師的手中寶,是個在平素里,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老師注意的好學生。 學校里這些名人名事不出奇,可第一次和這種排在年級榜頂的學霸聊天,居然有點緊張…… 她不是多話的人,悶頭進門。 隔天,安柔去上廁所回來,經過周潭班級,他伸手遞給了她一個小袋子,說:“謝謝啊?!?/br> 一道的同學是周潭的迷妹,剛進教室,就憋不住地搖她的手臂:“哎哎哎,周潭給你什么???你們什么時候‘勾搭’上的?快說!” 安柔閃爍其詞地糊弄過去,也沒打開那個袋子。 其實大概周潭怕旁人看見,里面裝的是個盒子,用彩紙包著,有點簡陋。 她猜,是周潭自己包的。男生多是五大三粗,他能對徐葉葉如此認真,應該是真心的吧? 一顆赤忱心仿佛也裝入紙袋,略壓手。 后來再看見徐葉葉和周潭在一起,已是來年的寒假。 說是寒假,不過只兩三天的時間罷了,連除夕的白天,都在學校里。 只有不到一百三十天便要高考,安柔已和顧景予分開,每天熬夜,眼下浮出黑眼圈。母親擔心她熬不住,夜夜來催她睡覺,她胡亂嗯一聲,又投入數學題中。 臨過年前,父母給她留下兩張一百元,讓她吃好點,不要復習到太晚。 學習到后面,高一、高二的輕松一去不復返。尤其是地理,幾乎要逼瘋一眾文科生。安柔甚至見過同學泄憤地把卷子揉成一團。短暫笑過鬧過后,照樣捧起書。 安柔弱項一直是數學,即便文科數學難度不比理科大,但分數始終上不去。 這一切倒還好,就是,很想很想,顧景予。 她也不是沒哭過,深更半夜,學得累了,躺回被窩,咬著枕巾一邊哭,一邊想他。 后悔,后悔得要死。 但她怕習慣是食髓知味的毒藥,依賴上顧景予,就真的戒不掉了。 曾經有一段時間,她恨不得天天黏著顧景予,下午一放學,就跑去找他。上課分神,在草稿本上涂涂畫畫,都是他的名字。這是戀他戀得最瘋的時候。 后來月考,名次跌了近十名。 榜上的名字仍在,卻隔了許多許多陌生的名字。 安柔怔怔地。徐葉葉恰好也跑來看,見狀,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指榜尾的名字:“你看,我也沒考好呢,咱們算是共患難了?!?/br> 有這么個朋友,真的很好。 在當時,對老一輩的父母來說,早戀已是格外叛逆了。所以后來得知徐葉葉也與周潭談戀愛,安柔當真是有種“金風玉露一相逢”的感覺。尋著知己了。 母親不知內情,以為是壓力太大。于是每日晚上送來一杯牛奶,說早點睡,保留好精力,不要太累了。 提出分手的日子記不清了,只知道天氣不太好。陰沉沉的,仿佛要下雨了。 她說完后,鉆進教室,一邊啃面包,一邊刷題目,心里想著,只要月考進前三十,就去找顧景予和好。就算讓父母曉得了這事兒,看到她成績,也肯定沒什么好說的。 可她不爭氣,成績一直沒有太大幅度的波動。 錯過了那么多次機會,安柔再沒勇氣去找顧景予。 開學不久要月考,安柔復習到下午,才覺得餓,裹了圍巾出去買東西吃。 一陣陣寒風凌遲著臉頰,一家家門面關得嚴嚴實實,安柔才想起,過年了,哪來的店鋪開門呢?當真是學傻了。 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轉了轉,忽然想起學校旁邊有家店,老阿姨是當地人,前面是門面,后面就是房間。不知道有沒有開門。 安柔轉悠到那兒,下意識地抬頭看“常成”。還是關著。 他回沒回家過年???年飯吃得好嗎?他不愛吃木耳,但年夜飯好像都有木耳吧……安柔把下巴縮進圍巾里,亂糟糟地想。 那家店沒開,安柔正打算打道回府,忽然見學校有人走出來。 過年時,學校宿舍是不開放的,但因為高三住宿生多,所以有些人匆匆回家和父母打個照面,又會跑來學校。安柔記得,周潭也是住宿生。 周潭步子很大地走在前面,徐葉葉亦步亦趨地跟著。 兩人走到大門口,周潭止住腳步,回頭面對徐葉葉。 他似乎對她說了些什么,很短促的一段對話,輪班的保安探頭出來看,見只是兩個學生,又回屋昏昏欲睡。 寒風砭骨,天色壓抑。 安柔看著紅著眼眶,向她走來的徐葉葉,心里也一頓一頓的痛。簡直像是有把銹刀在磨割。 周潭走遠,只余一個黑瘦的身影。 路邊垂著枯萎的迎春花藤,婆娑地搖,為那段過往送行。 她抱著徐葉葉,拍她的背,說:“周潭渣男,我們不要他?!?/br> 徐葉葉沒哭,手背擦了又擦,才吸了吸鼻子:“去他媽的周潭,我高考一定要比他高,打他臉!” 安柔知道,她只是在發泄情緒,兩人彼此都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后來周潭去北京讀書,徐葉葉同她一樣留在桐陽。徐葉葉總分只比安柔低一點,但她是理科,投檔線比文科低許多,本來也可以去北京,她卻說,她爸媽舍不得她走那么遠,在桐陽選個好專業就是。 為的誰,她們心知肚明,卻諱莫如深。 時過經年,周潭變化許多。安柔從未有過印象,周潭能這樣笑:笑浮在表皮,疏離而禮貌。 徐葉葉轉著馬克杯,咖啡上拉的花微微晃動。 她也笑著說:“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