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夢醒時見你(1)
周圍還是留了些家長和守望的老師,拉了警戒線,氣氛緊張。 他忽然想起那年的高考日,以及那句歌詞。 “千夫所指里,誰理登對不登對?!?/br> 那時候,覺得安柔那樣臉皮薄,又依賴他的人,說得出“分開”,肯定是鐵了心地要斷。 他寵是寵她的,但也有自個的尊嚴在。拉不下臉去求她,說比如你考你的,反正我不會和你分手這樣的話。 人來人往的學生里,他壓根探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就繼續守著,守到她出現為止。 當時她背的包,和今天的裙子顏色一樣。 他看著她,眼眶通紅,心也跟放絞rou機里似的痛。一圈一圈,全是將rou絞得模糊不堪,變成一攤模糊的rou泥。 也是好笑,痛得不行,又為了轉移注意力,想上了初中學的“凡爾登絞rou機”。 深知他倆關系的,只有徐鴻一個。自己好哥們,自然得打心底祝福。但連他也不覺得,這兩人登對。 你說,一個高中女生,貪一時新鮮也罷,怎么會和顧景予這種身無停泊的人處一輩子呢。 人家大好前途,肯定想往大城市走啊,年輕人嘛,誰會想留在桐陽一輩子? 兩年,僅僅處了兩年。 擱別人眼里,他們的愛情,驚鴻一現。 在他們,或許是一生。 顧景予想起舊事,眸間色頓黯兩分。 安柔看見了,以為因為她趕他走。 他對她好,又愿意等她,她確實過分了。安柔心里頭一軟,再說不得重話,柔聲哄了他兩句,回了考場。 顧景予現在黏她,一是想彌補當年的缺憾,二是真舍不得她。想時時刻刻地見著她。 安柔曉得。 常常到夜里,兩人共枕時,他把頭埋入她肩窩里,短而稍軟的頭發蹭著她,惹得她睡不了好覺。又對著她耳朵,舔啊弄啊的,說些親昵話。 他給她說,我們這就是修了百年的緣,換得這共枕眠。 夜深人不靜。 安柔揉他的頭發,借著燈光,他抬起臉,看她雙頰生霞。 以前,語文老師布置閱讀名著的作業,顧景予經常忽視,偶爾照做,看老舍的,魯迅的,眾多名家。 結果看下來,《駱駝祥子》故事情節不記得,就那句話還有印象: “這世上真話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臉紅勝過一大段對白?!?/br> 那會年紀小,父母之間也不怎地在他面前卿卿我我。吵架時漲紅的臉不算數。一直不懂,女生臉紅究竟為何樣貌。后來讀書,多得是女生見了他紅臉。 可是這么多年,這么多人,只有她一個人,臉紅起來叫他愛,叫他憐。 預備鈴響了,安柔說了句“將身份證、準考證擺在桌子上”,然后拆開密封袋,先發答題卡。丘老師緊接著挨個發條形碼、對身份證信息。 顧景予站在樓前的花叢邊,遠遠地看她。 明明看不清楚臉,可就是覺得,她好看極了。 答題卡、試卷剛發下來,鈴沒響,規定不能寫,但有些學生急于答題,暗暗拿筆填涂。他的角度看得清楚,安柔也發現了。 她輕輕地扣桌子,嘴巴在動。 顧景予猜,她是說:現在還不能寫。 許是態度好,聲音輕,那人放了筆,有些羞赧地坐端正。 這是老教學樓,沒裝空調,風扇吹得她頭發飛揚,裙子鼓動,像翻涌的海浪。 就這么站了一上午,偶爾接幾個徐鴻的電話,期間安柔出來過兩回,借口說是上廁所,怕他無聊,偷偷跑來見他。 反正,中考不像高考,規矩不嚴。 太陽大,樹蔭擋住大部分光線,一地青草陰影斑駁,像是潑了淡墨在草叢上。但光仍是刺眼。他將眼睛瞇起,樣子像狡猾的狐貍。 她跑得出汗,他等她站穩,扭開瓶蓋喂她喝飲料。 第一場考完,考生依次離開考室。草稿紙作廢,丘老師抱著封好的答題卡,恰好瞥見安柔和顧景予說話。 陽光在他臉上撇下一片陰影,他笑了下,然后安柔又小跑來丘老師這邊。 丘老師這才想起,這男人是何許人,兩人關系就不言而喻了。 朝著顧景予笑:“小安男友是你啊?!?/br> 顧景予頷首:“嗯?!?/br> 應得果斷干脆。 好多年前就是了。 * 兩人動身是在周末。 簡單收拾了下行李,清晨就走。 因關系飛升,上周顧景予提出一塊住,說她一個人在家,不安全。 安柔找不出理由拒絕,也想著,既然發生實質性關系了,也沒什么好忸怩的,便同意了。 那是他自己的房子,買了很久。 是賺的第一桶金,付的首付。當時,他沒想在廣東留太多年,賺了錢就回來。但他沒空回桐陽,回來了,也是跟父親住,房子就一直空置,今年回來才精裝修了一番。 結果安柔搬去時,只有最基本的家電和家具。于是兩人又一起去超市置購必備品。 為了哄騙她過去,說的冠冕堂皇。 不安全? 其實同居才是最危險的。 他要想在床上做點什么,她跑都跑不掉。 安柔搬來第二天,就發現了他的狼子野心。 主臥的雙人床邊的床頭柜,是兩人一塊買的。抽推式的柜子,容量不大,主要是美觀。 那天她想將戒指摘下來,妥善放好,免得丟了,畢竟她有丟三落四的壞習慣。結果拉開一看,滿滿當當的,都是他塞的盒子。 他想的什么,一清二楚。 剛開始,安柔拘謹害羞,同他約定好,隔一天才肌膚相親一回。他嫌不夠,一夜得賺個飽。光這玩意兒,一盒用不過兩天。她后來禁不住他鬧,說每天來,只能一次。他同意了,卻屯了這么多套。 安柔面紅耳燥的同時,不免有些憤憤。 好你個顧景予,滿腦子都是這種事。 其實,除去這親密事,安柔怎么樣,顧景予都依她。 她怕他胃不好,硬要學煲粥,在家給他煮早餐。 可晚上鬧過她,第二天只能看她打著哈欠,給他煮雞蛋、蒸饅頭。粥是前一晚煮好的,大早醒來喝噴香熱騰。 她有回太困,沒留心,把手指燙著了,把他心疼得啊。 于是,早餐由他親力親為,和她一起吃完了,再匆匆搭車去上班。 晚上他回來得比她晚,有時過了八、九點才到家,她也等著。連衣服都換成了睡衣,飯菜卻沒動。所以盡量地,顧景予能早回家,絕不晚歸。 由此一來,徐鴻多了諸多怨言。 此回,顧景予更是請了個“長假”,徐鴻也是家有美妻,卻忙得腳不沾地,又奈不何顧景予,簡直怨聲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