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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年遇著蘭娘的時候,她才十七歲,我已經弱冠了?!?/br> “桃桃啊,我抱著我的女兒,我當時就覺得,這就是我的孩子……當時只想著,我一定要做一個最好的父親,將最好的一切都給她?!?/br> 他絮絮叨叨講了一陣子,突然住了嘴,笑了笑。 他掀開車簾,對著趕車的凌達道:“來了?” 凌霄這才看見,月光下,凌達的淚水也流了滿臉,他低沉道:“是?!?/br> 老頭子和藹一笑:“凌達,按照我之前和你說的那樣做?!?/br> 凌霄這才注意到,樹林里馬蹄聲細細密密驚心動魄地響了起來。 她被老頭子拽了起來,還來不及發問,老頭子和凌達帶著她就往林子里跑。 凌霄只晃眼看見了火把,聽見了甲胄撞擊聲和馬蹄雜亂聲,她滿頭長發跑散,不敢停下腳步。 “他們在哪里!”凌霄聽見有人這樣說,隨后便是一支羽箭破空飛來,射在了她身側的樹干上。 她心驚rou跳,只知道一味地跑。 到了個草坡,老頭子低聲急促道:“孩子,不要出來?!?/br> 凌霄拉著他的衣袖,急切道:“你去哪里?” “別怕,”凌揚清語速很快,“凌達會來接你的?!?/br> “孩子,聽話?!?/br> 凌霄便被他推到了草坡下。 她面前似乎還是老頭那一張汗涔涔的臉,和那雙亮的迫人的眼睛。 隨后他步履蹣跚地跌跌撞撞地向樹林子里繼續跑去。 攀附巨大盤遒枝條的樹木,樹根吸附著王朝的血液。 奮而向上,激濁揚清。 此為凌霄,記得你的名字。 火把和腳步聲從她頭上掠過去。 凌霄瑟瑟發抖。 她不知道老頭子遇到了什么事,只知道他們走不了了。 就這樣,在深重的露水中,她縮成了一團。 不知道等了多久,天終于亮了。 有人將她搖醒。 是個年輕的樵夫:“姑娘,你怎么在這里睡著了?” 她看著樵夫年輕的臉,愣了一會兒,問他:“老頭子呢?” 樵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么老頭子?” 看來這周圍的人并不知道昨夜的那一場兵荒馬亂——這不是正常的事。 天亮了,老頭沒有來,凌達沒有來。 她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 “后來凌揚清怎么了?”江如畫看見這金釵上的光芒變得微弱,“為什么看不見了?” “后來我就死了?!绷柘龃鸬?。 “死了?”江如畫愣了愣。 凌霄似笑非笑:“不然你以為怎么會有現在的我?” “這是夫人給我的新的軀殼?!绷柘雎朴频?。 “所以,你也不知道凌揚清怎么了嗎?”江如畫歪腦袋問她。 凌霄笑語晏晏地摸摸她腦袋:“他死了?!?/br> “他是清黨安插在國師身邊的棋子,他脫身失敗了?!?/br> “原本做好的最好打算是,將許安瀾留在京城,他帶著我離開。但是他留了一手,若是走漏風聲,脫身失敗,許安瀾便會親自去殺了他?!?/br> “為什么?”江如畫大惑不解,“為什么要許安瀾殺了他?” “傻丫頭,他要把許安瀾留下,留在國師身邊?!?/br> “那老妖一日不死,舉國便不得安寧?!?/br> “死了一個凌揚清,留下一個許安瀾。他們才能夠繼續和老妖道抗衡?!?/br> 果然,這就是局外人啊,江如畫想起方才看見的那個瘦小羸弱的凌霄,再望著自己面前這個美艷動人的凌霄,只覺得世事難以預料。 “所以,你要問我什么問題呢?”江如畫好奇道。 凌霄松松垮垮地皺著眉頭:“你不覺得這人世太過荒唐嗎?” 她手中不知何時有了一把美人扇,此時風徐徐拂面,看上去更加妖媚。 “你說這世間,真的有純善這種東西嗎?” 江如畫一時覺得難以回答。 但是她很快整理了一下心情,道:“凌霄jiejie,有黑暗,就有陽光,正如有陽光,就有黑暗?!?/br> “這個問題讓我困惑了很多年?!绷柘龅?,“還有,你們人類的愛,究竟是什么樣的呢?” “是拋棄?”因為更愛哥哥所以拋棄她的父母。 “還是對于美麗的欣賞?”就像是她的恩客們。 “亦或者是可以用來作為交換的籌碼?”就像是用她來向水匪換取生機的丈夫。 “是替代嗎?”就像凌揚清將對桃桃的愛轉移到她的身上。 “還是忍耐?”就像是許安瀾一直忍受著她的欺騙。 “還是,”她話鋒一轉,“什么都不是呢?”他們都沒有愛過她? 江如畫無奈道:“凌霄jiejie,你也是做過人的啊?!?/br> 凌霄聳聳肩:“早忘了?!?/br> “那你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江如畫誠懇道。 凌霄動作頓了頓,隨后道:“外頭的人世,很臟?!?/br> 江如畫已經看出來了,她猶豫了,因為她已經忘記了過去自己經歷的所有情感,以至于自己的人生,都要依托于封存的記憶。 “jiejie,外面的世界,沒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br> 凌霄卻冷笑道:“你太天真了?!?/br> “如果外面的世界不骯臟險惡,你又怎么會在這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