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荷包里果然有字條,他打開來看,長長一句話,字他認得七七八八,但總歸是不解其意,他拎著貓朝外走。 這間宅子靠近鄴都以北,從這里出發去樓驍的府邸大約有小半個時辰,裴煥過去的時候,樓驍正在府里陪他老爺子下棋,見著他來,當先拋棄老爺子規規矩矩給他敬禮,“大人,卑職今兒輪休,您不至于是過來抓卑職去上職的吧?!?/br> 裴煥臉色不太好,手上還提著只貓,瞧著仿佛隨時會把貓給宰了,他把手里的字條攤開給樓驍看,道,“這話什么意思?” 樓驍拿過字條托著下巴瞅半天,拍手道,“大人,這是哪位深閨婦人寫給你的???” 裴煥冷冷的盯著他。 樓驍慫的朝后退卻,再不敢跟他嬉皮笑臉,老實道,“這詩寫的是位已嫁人的婦人,遇上一個喜歡她的人,她沒有辦法和他在一起,只能委婉的拒絕他,可是這拒絕卻也是含糊的,說到底,她對那個人是有點心意的?!?/br> 這話一撂,他原想著裴煥能高興,畢竟這算是一句表露情思的詩,說明那個女人對裴煥是有意思的。 豈知裴煥青黑著臉一腳踹到旁邊的桃樹上,震落了一堆雪。 樓驍瞧出他是動怒了,想著要不要勸上兩句,雖說那婦人不愿和他有瓜葛,但也對他有些意思,沒必要這般生氣。 裴煥下頜緊繃,不等他再說話,旋身踏步快速出了樓府。 第25章 她是外室(25) 裴煥一路直奔回宅子,在入門時驟然停住腳,他聽著宅子里女人的說笑聲,只在一瞬就徒感無力。 他活了這般大,從知事起就清楚自己身份卑賤,他不能奢望榮華富貴,不能如常人般獲得平安喜樂,他為了一口飯吃能跟狗去搶,為了往上爬甘愿給陛下當rou墊。 人分三六九等,他是下九流,即使如今他身擔錦衣衛指揮使,人人都應和著他,其實他心底卻清楚,他們只是畏懼他身后的皇權,他從前是一條誰都能踢一腳的狗,如今他是陛下的獵犬,他們怕被他咬,所以只能討好他。 沈初媜也是。 世家出身,她比誰都懂籠絡人心,她委身在他懷里,心底的不甘掩藏,只待有朝一日會覓得契機擺脫他,她本就是從云端跌落,他運氣好被她挑中,這些時日都是他強求來的,他妄想能得到她的心,簡直是癡人說夢。 她跟他虛與委蛇,傾覆柔情只是想迷惑他,沒有徐琰昌,還會有書生,沒有書生也會有旁的人,她可以跟任何男人談情說愛,唯獨對他只存鄙夷。 她厭惡他。 他重新拿起那張紙看過,這句詩一共十四個字,字字誅心,她在殺他。 她在他面前溫柔小意,迷惑住他的心智,她說她害怕,他想著給她時間,讓她能夠放下芥蒂,真心接納他。 她連這個機會都不給。 這人怎么能這樣狠? 路道邊有車馬過,裴煥彎下腰坐在石階上,他手里的那只貓張開尖利的爪子往他身上撓,被他就手攥住,他摁著那只貓讓它乖乖趴在地上,目中卻放空一切。 過了良久,他松開手將那只貓放走,只瞧著它一溜煙鉆進了臨邊的宅子中。 那張紙條被他慢慢撕成碎片扔地上,他拍拍手站起身,抬步上馬一路直沖皇宮奔去。 向晚時雨落下來,滴滴答答的打在墻上,聽著聲就覺得寧靜。 沈初婳靠著窗數一盆蘭花的葉子,數到第十片時,有人冒著雨沖到屋廊上,濕氣沾染,稱的他愈加冷峻,他站到窗邊撐著手,視線定在她纖弱的眉目上,一句話沒說。 沈初婳抬手撫過他的臉,軟笑道,“你不高興嗎?” 裴煥扯過唇,原本擋在嗓子眼的話噎了回去,他碰了碰她的手,很涼。 他便將那只手包住,對她道,“怎不多穿衣裳?” 沈初婳抻開胳膊,將頭搭在上面,無精打采道,“不冷的?!?/br> 裴煥繞過窗進屋,先脫下外罩的那件裘衣,他轉進房內掃視一周,沒見著惹眼的物事,他卷開袖子,側身立在柜子前挑了件素紅棉厚褙子,轉而披到她肩上。 沈初媜沖他張手。 裴煥便輕輕將她摟住,他凝注著她,她也回望著他。 屋內靜謐,仿佛一切都被消磨。 裴煥低頭去啄她,她半閉著目應承他的親近,溫婉安順,沒點反抗。 他很快放掉人,只緊緊環著她不動。 沈初婳靠在他肩側,小聲道,“你為什么不高興?” 裴煥目中陰暗沉淀,他說,“上元節要到了,要不要出去看看?” 沈初婳掰著他的指頭,斟酌話道,“你那天會在宮里,我一個人沒法出去?!?/br> 她鮮少外出,他看的緊連苑門她都不怎么踏過,其實也沒所謂,這種日子她過了十幾年,不過是從沈府換到宅子,只是屋子里要冷清些,他在的時候才有點人味,他一走,苑里兩三個人都安靜的做自己事,她沒甚講話的人。 裴煥頓目,未幾出聲道,“我會早點回來?!?/br> 沈初媜嗯一聲。 又是一陣沉默,他們之間沒話了,不知道要說什么,其實不說也挺好,呆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做,她覺著特別安逸,這個時候甚至讓她有一種錯覺,他在寵著她,他說話也顯得不刺耳,她其實很愛聽。 裴煥瞧她閉眼快睡著,低低道,“西大門新開了一家畫舍,聽說有很多名家的畫收在里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