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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媜只當沒聽見,隨他一同出了柳苑。 馬車停在前門,幾個婦人候在車邊,瞧他們過來了,都屈膝道,“爺?!?/br> 裴煥抬了抬手,幾人退到門里。 李mama走過來,將手里的一只香囊放到沈初婳手里,敬聲道,“姑娘喝完藥,要是嫌苦就吃點蜜餞,這個是奴婢自己做的,就怕您吃不慣?!?/br> 沈初媜輕點著頭,“mama有心了?!?/br> 這老婦當真有心眼,很會在裴煥面前裝善人,她看到這張偽善的臉就厭煩,可又不能跟她對著來,她還要在宅子里過活,若要惹了她,往后的日子很難過,除非裴煥日日在她身邊。 她瞅了瞅裴煥,心想,得綁住他,她能忍他,沒道理連這種諂媚的老姑婆也供著。 兩人上到馬車里,那藥放在小桌上還冒著熱氣。 沈初婳坐到長凳上,捏著勺攪拌,她沒像雪音那樣張著嘴亂吹,只舀著藥水一口一口進嘴里,輕緩的,沒有一絲急躁,舉手投足間盡是從容,喝完藥再用帕子抹一下唇,這是自小嬌養出來的習慣,矯情做作卻也賞心悅目。 裴煥緩聲道,“蜜餞吃不吃?” 沈初婳將香囊往桌上一扔,“這么個腌臜物誰愛吃?” 裴煥拿過香囊,解開來取出個放進嘴里,他嚼著rou,道,“確實不如精巧食兒,你吃不慣也正常,不過我養著你不是讓你享受好日子的,一點吃食也能挑出個花來,沒人慣著你?!?/br> 沈初媜抬帕子擦過眼,閉聲不語。 她的手上有幾條紅印子,還蹭破了皮,一眼就看到。 裴煥扯住她的手掰開看,果見那掌心破的厲害,他涼聲道,“跟我裝可憐?” 沈初婳想著得等等,現下不能說那個李mama的壞話,他會覺得她在挑撥離間,她吸一下鼻子,“我沒?!?/br> 裴煥從凳子底下拖出個箱子,取了里面的傷藥給她抹。 沈初婳暗暗觀察他的臉色,瞧不出個所以然。 裴煥給她手抹好藥又用紗布包好,悠哉道,“傷成這樣,帶出去丟我的人?!?/br> 意思是她不用想著他會心疼她。 沈初媜便微低下頭,做死人狀。 裴煥從袖子里取出一塊面紗往她面上遮住,交代道,“待會兒順我話做?!?/br> 沈初婳想,全鄴都的人都知道她成了裴煥的女人,這面紗帶不帶有什么區別。 馬車停住,裴煥帶人下車。 沈初婳出來才發現他們停在一家酒樓前,上面寫著滿紅閣三個字,門口站著不少人,她仔細過一遍,只認識抄她家的那個指揮同知樓驍。 其中一個面白無須的男人走上前,捏著蘭花指與裴煥作揖,“裴大人里邊兒請?!?/br> 裴煥頷首,側目望一眼沈初婳,道,“這是汪公公?!?/br> 沈初媜淺淺彎腰,“妾身見過汪公公?!?/br> 她聲音很低,又有些啞,聽著撩耳,汪澤看了看她眼周氤氳出的淡紅,禁不住舔了舔舌頭,嘴上倒是恭敬,“使不得使不得?!?/br> 裴煥張手攬著她的腰朝里走。 其余一眾人都隨在后面進了樓。 入得廂房內各人都隨意坐下,沈初婳坐在裴煥身側,兩只手乖乖搭在膝上,只等他折騰。 這時他們對面一人出聲道,“眼瞅著快年末了,今兒陛下還說元正的事,可我到現在連稅款都沒算清,回頭又得從我這里拿錢,唉,一團糟?!?/br> 另一人抬扇子往案桌上敲,“章丞,不是我說你瞅什么啊,好歹一個戶部侍郎,連這點破事都辦不成,像我們工部,鄴都這邊動蕩不安,我們照樣給蘇州府修出了一條壩?!?/br> 章丞唉一聲,“好賴是我倒霉,早先這位置上坐的是徐大人,他為人你們也清楚,和誰都能說兩句話,這倒好,底下人都跟他哥兒倆好,等他去了兵部,我上任那就沒人愿意理我,光一個稅款都要磨蹭半年,往先人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①,我這個侍郎當的,還得哄著底下那幫吃白飯的?!?/br> 坐在他旁邊的汪澤尖著嗓子笑道,“今兒是來找樂子的,章大人崩說喪氣話?!?/br> 他拍拍手,廂房門被打開,舞姬涌進來,朝著諸人見禮,旋即就起舞。 沈初婳膩煩的很,再加上還燒著,她熬不住這些歌舞升平,便拽一下裴煥的衣袖道,“我想回去?!?/br> 她眼睛飄忽,仿佛隨時要昏倒。 裴煥張手繞過她的膝下抱人坐到腿上,他散漫著聲道,“這會難回去,不過你可以靠著我睡?!?/br> 這廂房內只他帶著女人,如今沈初婳還坐到他懷里,簡直猶如掌中玩物,只要他想,隨時可以揉捏。 誰都瞧得出他把她當個玩意。 沈初媜睡不著,她紅著眼看他。 裴煥咕一口酒,垂眸瞟她,“不準哭?!?/br> 沈初媜轉過頭,將臉埋進他的大氅里。 裴煥拉了拉大氅,將她半個身子遮住,座上窺探的視線就都收回。 堂中舞停了,因著裴煥帶頭,那些舞姬才站住腳就被其他人拉過去調笑,只剩一人還站在其中。 汪澤撲哧聲笑出,指著那女子道,“怎個個兒都有了,把你給落下?!?/br> 他這一聲出,裴煥眼睛也望了過去,正見那女人羞紅著臉,期期艾艾地朝他看。 汪澤嘬一口酒,細長得吊梢眼瞇成一條縫,他托著腮道,“裴大人,這姑娘可是我辛辛苦苦叫人從揚州府那邊接來的,一心就為著您,您瞧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