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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靜靜一聽,就能分辨出那是林爺爺,就聊天內容,他應該是在和宋芷青通電話。 今晚這通電話是宋芷青鼓起勇氣先撥來的。 電話兩端起初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長輩和小輩似乎都在找尋一個能平衡多年隔閡的聊天方法。 最后還是宋芷青先開的口,她喊林老,依舊是如同那天的老將軍。 宋芷青多年身體都不好,再碰上對面的人是有所顧忌的林老,這會說話嗓音自然一低再低:“老將軍,這么多天,安安在老院,沒添麻煩吧?照顧她辛苦您了?!?/br> 林老沉吟后,沒直截了當地回她的問題,反是自找路徑問:“明天什么時候來接孩子?” 一聽這話,宋芷青以為是老院的人沒能接受宋念安的存在,心想著柏安走了這么多年,她早不是老院的人,那天挑著勇氣去談條件,著實是在癡人做夢,便說:“我隨時都有時間的,明天一定盡早去接?!?/br> “怎么?”林老端不下那派態度,同樣也是心里過坎,面子沒法拉下,干脆成了質問的態度,“你這是多不放心孩子養在老院?” 宋芷青哪敢和尊敬的長輩叫板,利索否認:“沒有,我只是怕安安惹麻煩鬧得大家不開心?!?/br> 林老哼了聲氣,自顧自說:“那明天晚上你來看看,柏安女兒哪個不乖?” 話音沒落,兩端就驀然都靜默了。 這話隱含意思太多,宋芷青感覺耳骨發麻,神經的驟然躍動似乎牽扯得心跳都咚咚咚加快得猛烈碰壁,一陣又一陣擾耳地敲撞著她脆弱的心房。 她難以置信自己的判斷,她怕自己聽錯,她怕自作多情。 可林老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機會,老臉拉完就緊接著問:“離婚手續辦完了?” “嗯?!彼诬魄嘈睦锟┼饬讼?,老實說,“回國前就全都辦好了?!?/br> 林老說:“那就行了,明天回來吃晚飯?!?/br> 始料未及的回答,宋芷青錯愕到一時都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是她聽錯了嗎。老將軍說了什么,他說了回來,而不是過來。 這話仿佛無形的開關,一開一合的利落,無端澆熄了多年焚燒肆起的恩怨難解,他把老院又定義成了她能來能去的那個家。 沒幾秒,宋芷青的肩膀就難以自控地開始顫抖。她的手指緊捏著手機,指尖微端因為不自禁的用力而漸變冷白。 難忍的淚腺酸澀仿佛和胸腔漫溢出的痛楚密密牽連,一股腦地,發了瘋地往外洶涌情緒。 宋芷青紅了眼眶,淚水蓄珠成串地躺下白到不見血色的臉龐,千言萬語的感謝涌到嘴邊,卻都因為如鯁在喉而無一句得以說出。 時間過得太久了,她總試著藏匿孤獨,披身自以為質硬不破的盔甲,卻還是在漫天風雪中,被一秒刺痛了內心深處的軟肋。 這么多年,宋芷青真的太過渴望能有再屬于自己的那個純粹的家,可現實接續不斷的鞭打和教訓都在告訴她不要癡心妄想的道理。 她知道自己不配,所以干脆斷了那個念頭。 而林老現在不過幾個字,就在萬家燈火里,重新為她燃起了獨有的一盞光亮,像極了曾幾何時的白日美夢。 宋芷青不敢發出哭聲讓長輩聽到,只好沉默著自己強忍著,一下一下的抽噎聲都被她硬生生吞回了腹中。 可沒一會,她哭著哭著就笑了。 她深吸著氣,笑著重重嗯了一聲,這般回應仿佛又是當年那個沒心沒肺,林老看著長大的孩子。 林老聽得心酸得不行,誰的心不是rou長的,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怎么能不知道她骨子里是什么樣的呢。 他沒說話,只轉身看向了旁邊墻上掛著的那副林家全家福,盯了好久,才冷不丁松下繃了好久的硬氣語調,祥和說:“明晚六點,自己回來?!?/br> 宋芷青立刻說好。 電話很快掛斷。 站在門外的宋念安年紀尚小,聽不懂大人話里隱藏的那些意思,她只以為是宋芷青要來接她回家了,她以后沒法再留在老院了。 小孩的臉色瞬間如重墻倒塌般地垮了下來。 她垂下眼瞼,狠狠地摳著自己的睡裙衣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再度顛覆而上,洪流似的沖蕩著這幾天好不容易蓄起的安穩堤壩。 就在宋念安轉身想回房間的時候,她一抬頭,看到了旁落魚塘邊站的男人,是一身純黑運動裝,剛夜跑完回來的季淮澤。 稀朗黯淡月光下,男人頰邊淌下的汗珠清透潤光,配合他瘦削凈澈的輪廓,尋常清冷的冷淡都不知不覺裹上了層慵懶,溫和不少。 其實宋念安一開始是有點怕季淮澤的,但幾天接觸后,她發現這個哥哥話少卻很好說話,偏心那也是真的很偏心,對jiejie偏心至極。 但抱著只要對jiejie好的念頭,宋念安喜歡林欽吟,連帶著也喜歡季淮澤。 季淮澤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宋念安乖乖走到他身邊,中途,她把情緒收斂起來,白皙紅潤的小臉蛋上一秒掛上笑容,還坦然地喊他哥哥。 季淮澤落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把她抱上鋪了軟墊的石凳,問她:“這么晚怎么不去睡覺?” 宋念安沒回答。 季淮澤哪會看不出她有所異樣的狀態。就連林欽吟這么會藏情緒的,他都能很快琢磨看透,何況還是孩子的宋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