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恬一口水哽在喉嚨口，驚得一個哆嗦，“裴秀，你這是做什么？”

    “唐恬?！迸嵝阊銎鹉?，安靜地看著她。他本就生得極其好看，夜色中肌膚皎潔，美玉生光，越發美得不似活人。

    裴秀雙唇微啟，“我后悔了?！?/br>
    唐恬怔住。

    “你走后每一天我都在后悔，”裴秀的聲音極輕，“你一直是縱容我的，再容我一回，好嗎？”

    第87章 狀元豆你哄小孩子嗎？

    唐恬怔住, 仿佛一只微涼的手在她心間極輕地捋一下，既是酸軟，又是疼痛。

    裴秀仰著臉, 微挑的一雙眼, 滿盛初夏星光, “唐恬？”

    “你真是——”唐恬一語出口，停滯許久, 勉強接下去, “討厭至極?！?/br>
    裴秀忐忑地望著她，烏黑的眼睫撲扇一下, 目中流光越發動人，“唐恬？”

    唐恬手臂一抬，兩手掩在他雙目之上, “以后不許使美人計, 犯規?！?/br>
    裴秀被她這樣遮著，目不視物，“那你不要躲著我?！?/br>
    “我若躲著你，昨日就不會回來了, ”唐恬道, “中臺閣的本事，我難道不知道嗎？”

    裴秀怔住。

    唐恬板著臉，“若不是怕中臺閣萬一來不及, 今日一早就走了, 難道我非得給謝昭送衣裳嗎？”

    裴秀扯下她的手, 皺眉，“你怎么認識謝昭？”

    “要你管?！碧铺裎⑽⑻裘?，站起來道, “中臺閣管天管地，管得了別人交朋友？”

    “旁人我才不管，你我不問怎么能放心？”

    唐恬哼一聲，往書案上取了燈點燃，封上罩子，見裴秀仍舊蹲在原地，“怎么了？”

    “起不來——”裴秀哼一聲，“腿疼?！?/br>
    唐恬微微鼓腮，“悶了幾日了，今夜多半下雨，不疼反倒怪了?！弊呱锨?，指尖在膝下碰了碰，“腿疼還穿這個?！?/br>
    裴秀“咝”一聲，小口倒著氣。

    唐恬挽著胳膊拉他起來，推到床邊坐下，一點一點卷起褲管，義肢烏沉，燭光下泛著暗色的光。唐恬指尖自下往上，捋至膝上頓住，“疼嗎？”

    裴秀兩手撐著床沿，微微俯身，聞言搖頭，又點頭，“有一點?！?/br>
    唐恬一時沉默，解開義肢機關鎖扣，“當”一聲沉甸甸墜在地上，唐恬有一個片時的恍惚——他右腿已失，解開鎖扣再不用穿脫。

    裴秀一直望著她，見狀抬一只手，按在她發頂，極輕地揉一下，“那條腿本就沒什么用，截了就截了?！?/br>
    唐恬掌著燈檢視斷肢，殘端腫得厲害，皺眉道，“你做什么了？”

    裴秀道，“第一回 穿這個，還不大適應?！?/br>
    “第一回 ？”

    “嗯?！迸嵝泓c頭，“我如今戴罪之身，看管居住，無公務可辦。你又不在，我穿這個給誰看？”

    唐恬無語，“我才不要看?！彼f著話站起來，將義肢收入木柜之中，“傷口恢復前，不許再碰那個?！?/br>
    裴秀“嗯”一聲，極好說話的樣子。

    唐恬將油燈移到床邊案上，另取一碟百花糕，“坐著吃東西，我出去一會?！?/br>
    “不要?！迸嵝阆訔壍乜匆谎?，“我不吃這個?！?/br>
    唐恬一時愣住，極好商量的樣子，“那你想吃什么，我同你買去？”

    “我要同你一處?！迸嵝愕?，“我不要一個人在這里?！?/br>
    唐恬道，“我去廚下燒些熱水?！?/br>
    “我也去?！迸嵝忝蛞幻虼?，“誰要一個人坐在這里吃甜糕?！?/br>
    唐恬走到門外叫一聲，“來個人?！?/br>
    蕭鐵軍從暗影中走出來，沉默行禮。

    “你們中臺大人的輪椅在哪里？”唐恬繃著臉，“拿過來?！?/br>
    蕭鐵軍一擺手，很快有凈軍把輪椅推到廊下。唐恬接在手中，轉頭道，“你們離我的屋子遠些?！?/br>
    蕭鐵軍猶豫，“中臺在此，安防守備——”

    “我攆你們走了嗎？”唐恬皺眉，“離遠些不會嗎？”

    這就是默認他們留在這里的意思了。蕭鐵軍歡天喜地打一個躬，“是?！被厝グ才艃糗娛貍渫说揭焕锏赝?。

    裴秀坐在床邊等，見她進來，不高興道，“什么叫你們中臺？”

    “不對嗎？”唐恬扶著他輪椅上坐下，往膝上搭一條薄薄的絨毯，“你方才不是不許我叫中臺？”

    裴秀被她頂得一噎。

    唐恬推他出去，竹舍孤室，院中無燈。一塊厚云移過，遮住明月，立時伸手不見五指。裴秀一動，叫一聲，“唐恬？”

    唐恬手掌輕輕按在他肩上，“哥哥，我在這里?！?/br>
    裴秀被久違的一聲“哥哥”墜得一顆心生疼，抬手搭在肩上，同她交握，“唐恬？”

    唐恬加快腳步，到廚下點燈，又往灶中升了火?；鹈缟v而起，滿室橘色的暖光，映在裴秀皎潔的面上，光影雕琢。

    裴秀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唐恬盯著他看一時，往灶中填兩把干草，到木架子上取一只青瓷罐給他。裴秀打開來，里邊是一罐赤褐的豆子。

    “不是甜糕就是豆子，”裴秀發笑，“你哄小孩子嗎？”

    唐恬脫口道，“哥哥不認識這個？”

    “我應當認識嗎？”裴秀拈一顆在指尖，仔細打量，塞入口中，“還挺好吃?！?/br>
    唐恬一笑，“蕭鐵軍在外辛苦安防守備，中臺在內亂吃東西，要把他氣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