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青主盯著她，目光奇特，“他果然這么說？”

    唐恬點頭，“令狐攸怕我打他，說這些原是想恐嚇我，但他這人賊眉鼠膽，應不敢拿此事兒戲?！?/br>
    池青主叫一聲，“蕭沖?！?/br>
    蕭沖進來。

    “去同宮里說一聲，讓他們今夜過來見我?！?/br>
    蕭沖應一個“是”字退出去。

    宮中晚間來人。池青主用過粥藥，恢復一點精神，晚間閑臥在院中躺椅上，嚴嚴實實搭著一領貂皮大氅，同唐恬喝茶說話。

    來人是一名四十有余的內監，不起眼的模樣，見到池青主便磕頭，“中臺?！?/br>
    池青主點一點頭，“說吧?！?/br>
    內監便看唐恬。

    “她可以聽?！?/br>
    內監語氣平平，“老奴明日來也使得?！?/br>
    “那你便不用說了。明日，后日，她都在?！背厍嘀鞯f一聲，“今日同你說一聲，這是你們未來主母?！?/br>
    唐恬面上一紅。

    內監沉默，走到唐恬身前，磕一個頭，“恕老奴無禮?！鞭D向池青主，“圣皇確然已有身孕?！?/br>
    “多久了？”

    “二月有余，三月不足?！眱缺O道，“應是令狐攸?！?/br>
    池青主一聲冷笑，“陛下宮人也不算少，如何推斷是令狐攸？”

    “二三月前正是令狐攸圣寵最隆時，圣皇每日里都同他一處。自王君出事，圣皇未詔一人入宮。故爾——”

    池青主道，“裴寂怎樣？”

    “王君至今未醒，暫無性命之憂。楊院正如今俗事一律不管，奉旨只侍奉王君一人?！眱缺O稟道，“王君所居清平殿由安事府護衛，中臺放心?！?/br>
    池青主點頭。

    內監道，“中臺，需處置令狐攸嗎？”

    第62章 涼熱你教我嗎？

    唐恬心下一凜。

    池青主靠在躺椅上, 閉目沉思。那內監半點不急，跪在地上垂首等候。

    “不必?！背厍嘀骶镁锰ы?，“把消息在宮中放一放, 就說令狐攸四處言語, 圣皇有孕, 皇嗣生父是他?！?/br>
    內監一滯，“中臺, 若令狐攸攜皇嗣逼宮, 王君豈非更加難以自處？”

    “照辦便是?！背厍嘀鞯?，“只在圣皇寢殿之中, 叫圣皇聽見便是，不要過于散開，平白害人遭殃?！?/br>
    內監叩首道, “老奴謹遵中臺鈞令?！闭酒鹕? 另向唐恬打一個躬，在夜色中消失無蹤。

    唐恬挨他坐下，“大人累嗎？”

    “嗯?！背厍嘀魍?，手臂一抬, 將她扯一扯。唐恬就勢倒下去, 倚在他懷里，張臂抱住他的腰。

    池青主將斗篷展開一些，裹住唐恬, 兩個人在斗篷下手足相交。唐恬很快便捂出一身熱汗, 掙扎著鉆出來, “好熱?！?/br>
    池青主松開手，訕訕地轉過身，只留一個脊背給她。

    唐恬來不及整理一頭亂發, 撲身上去，伏在他肩上，“大人怎么了？”

    池青主氣悶道，“你我涼熱不在一處，如何長相廝守？”

    “冬日里就在一處了，我也怕冷?！碧铺癯猿孕Φ?，“咱們裹在一個被子里，正好?！?/br>
    池青主輕哼一聲。

    “白露都過了?！碧铺袢讨?，“說不定明日便冷得不得了?！?/br>
    池青主極輕地嘆一聲，“下雪才好?！?/br>
    “也不一定非要等到冬日？”唐恬想了想，“咱們去海上難道不好嗎？一年到頭，半點不冷，咱們熱在一處?！彼隽伺龀厍嘀饔彝?，極輕聲道，“等大人學會鳧水，即便這條腿使不上氣力，在海里也能自由來往?！?/br>
    池青主仰面望著她，目中盛一汪夜色，勾魂攝魄，“你教我嗎？”

    唐恬本就極愛他的一雙眼，被他如此注目更是心動，微微俯身。池青主眨一眨眼。唐恬粘膩的親吻便落在那薄薄的眼皮上，蝶棲花枝，“我教大人?！?/br>
    池青主眼睫不住顫動，久久抬起，引動一絲秋波，“言而有信?！?/br>
    唐恬笑，“言而有信?！彼谒缟献聊ヒ粫r，“大人為何說令狐攸有嗣不會影響裴王君？”

    好一時不聞回應。唐恬坐起來，才見池青主雙目輕闔，口唇微張，竟然在閑話中睡著了。

    她嘆一口氣——畢竟還是病中。

    蕭沖帶著侍人進來，將中臺閣連人帶椅移到內室，安置在暖閣火盆邊上，唐恬將躺椅放平，另給他蓋一層錦被。

    又一日天機閣送來一物，是一柄手杖，烏金所制，機關十分靈巧，長短自可調節，長可做手杖，短不過一柄折扇大小。

    唐恬剛喂池青主用過早飯，見狀大喜，“前日才畫的圖樣子，這么快就好了？”

    池青主想起醒來時伏案疾書的唐恬，心中一熱，“是你畫的圖樣嗎？”

    唐恬點頭，“大人病著時，我左右無事，就琢磨了這個東西?！彼迷谡浦锌匆粫r，“還需再加一個防滑片，否則若錯了隼，摔著大人，叫我如何交待？”

    “哪里就這么嬌氣了？”池青主拿在掌中試了試，扶杖起身。

    唐恬撫掌大笑，“好像還不錯?！?/br>
    池青主扶杖緩行，慢慢走到唐恬身前，低頭道，“我很喜歡，唐恬?！?/br>
    唐恬心頭一熱，想一想回身便走，直到房門口回頭，“大人喜歡手杖，還是喜歡唐恬？”

    池青主怔住。

    唐恬放下簾子出去，另從回廊處轉到窗外，探身一看，竟不見池青主蹤影。她一時驚慌，好一時才見池青主跌坐地上，手杖擲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