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章 絢爛人生今日起
長夜漫漫,本是萬物生靈沉睡的時刻,然而此時卻有兩雙靈動的雙眼各自滿懷心事的望向那璀璨星空,久久不曾動彈。 不知何時徐長安終是打破了沉默輕聲輕語的問道“二哥?你睡了么?” “沒?!?/br> “你說我能修成那位斗笠劍仙前輩那么高的境界么?” 徐長安終歸還是有些膽怯和不自信,畢竟對于未知的世界,人們一向充滿膽怯。 若不是他徐長安身后還站著一個早已是修行中人的蘇井然,他怕是對于未來的一切將更不看好,或許連那飛升天外的事情想都不敢想了。 只是徐長安或許自己都不曾想到,即使是蘇井然剛剛在天黑之前信誓旦旦的告訴徐長安,只要徐長安境界能夠達到,終有一日,他們師門的人終將重聚之時,他蘇井然自己的眼神都恍惚的厲害。 畢竟修道成仙,已是對天下修士的終極考驗了,何況是那達到那萬仙無一的仙中之王的絕頂境界,以至于蘇井然自己都有些心念動搖。 只是一想到徐長安那渴望與悲傷交織的眼神,蘇井然竟是破天荒的硬著頭皮撒下了那彌天大謊。 而此時面對徐長安的又一次詢問,蘇井然依然是用堅定無比的語氣說到“當然可以,只要你勤勉修行,歷經磨難,不在向原來一樣適可而止或是差不多就行了,終歸有一天你將一步步登頂人間,畢竟你可是劍仙前輩眷顧的天之驕子啊。不過相較于你二哥我,你的步伐終歸還是慢了那么一丟丟的?!?/br> “那二哥,怎么才算勤勉修行???怎么才算歷經磨難呢?!?/br> “勤勉修行是相對來說的,別人一天練一遍劍法,你練兩遍,你就比他勤勉;別人一天練十遍劍法,你練十一遍,你依然比別人勤勉;若是別人一天練一百遍劍法,你若是練一百零一便,那便不是勤勉了?!?/br> “為什么呢?我不是每次都比別人多么?” “因為你每次只是為了比別人多那一遍而已。勤勉是與自己比的,并非他人,因為你終究要超越的人是自己,只有每天不斷打破自己的上線,一天天累積下來,你終究會有一天達到令人養望的高度的?!?/br> 徐長安似懂非懂,但卻堅定了一道信念,這也是日后其騰飛的基礎,那便是極盡所能力求每日都勝過昨日,因為只有這樣,他徐長安才有機會去與踏入神界的師傅相遇。 忽而一道身影落地,徐長安自二哥所贈的儲物袋中取出斷裂的泉溪寶劍,開始朝著心中所銘記的《劍術正經》基礎四式開始練習,從崩山、逐浪到橫江、凌風一板一眼的開始認真練習,同時循著四式的內息運轉路線開始默默運行,極力做到隨時隨地內息與招式同步。 只是片刻,四式基礎便練完一遍,而后徐長安又從頭開始,務必每次都力求完美,就這樣來來回回循環往復的認真習練起來。 蘇井然詫異的看著下方的徐長安,不明所以,隨即問道“干嘛呢?” “當然是現在就開始勤奮練習,爭取在明天開始練習之前,讓今天的進步能多一點,這樣明天的就比今天更高一些。也能讓我離我師傅更近一點?!?/br> 蘇井然聽著徐長安那心中所想,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哀。 高興當然是因為徐長安的認真與刻苦,畢竟這再也不是他蘇井然壓著徐長安練習,而是他徐長安自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是他自己主動去練習的。 他還猶記得徐長安在仙舟上那三個月內的表現,雖然也稱得上認真,但是絕對和勤奮掛不上鉤。 因為對于天才來說,任何武技仙法一點就透,還能給你舉一反三練出花來,興許接觸之初便直接達到登堂入室或是神完意足的武技仙法境界,你叫他們如何勤奮的起來,畢竟別人十年也未必練成一門武技仙法,他們只需一日,確實讓他們在某些時候無法勤奮起來。 徐長安便是這樣,在蘇井然的大忽悠精誠真意的要旨之下,他徐長安真是硬生生在蘇井然面前表演出了不一樣的風采,僅僅只是四式基礎,竟是讓他練出了不俗的威力。 崩山在不動用蠻力的情況下以可碎石,逐浪在不借用內息的情況下可以生風,橫江僅僅只是防守尚無可知,但那凌風居然已讓徐長安可以片刻借風而上,實屬奇跡。 要知道,蘇井然從不知道武技基礎招式也是可以不停達到新的境界,畢竟那些所謂的登堂入室、神完意足、技若神通、玄而又玄等對武技仙法修行程度的劃分都是在一定招式的基礎之上或是仙法要訣之上才開始探討。 這也可能是因為蘇井然是仙門修士的原因,畢竟所有的基礎招式都只在武夫之中存在,仙人都是以道法為基礎的。 但是此刻的徐長安卻再不是那種練成即可的態度了,而是實實在在開始在自己的修為與武技之上下苦功夫,因為心中要了期待,所以便有了動力。 只是這也許便是蘇井然為徐長安在心中悲哀的緣由,畢竟年芳十四,本該是無憂無慮放飛天性的年紀,然而此刻的徐長安卻又在心間壓下了一塊巨石,令其早一步背上了那本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枷鎖,只是這是喜是憂,是失是得,只有日后的徐長安自己才能清晰認識清楚。 只是看到下方不斷練習的徐長安,蘇井然不禁開始從內心深處考慮起自己的修行道路。雖說蘇井然早已從心中擬定了日后的修行方向,但是在仙舟之上引導徐長安練劍這三個月,又重新令他開始審視自己的修為、道法、劍術。 因為徐長安的表現,讓蘇井然再一次重新定義了一遍那所謂的基礎,原來那些基礎并非只是簡簡單單的修為精純、元氣深厚、體魄無垢、仙法純熟。也許在這之下,每一個道法符文,每一招仙法手印,每一副劍圖印記,每一道真元路線都可能令一個人的修為有不同程度的強化基礎。 所以在蘇井然與徐長安這剩下的兩年有余的時間里,他決定要拋開一切好好重新審視一遍他自己重新定義的基礎,要令自己在這里開辟出一片新天地。 畢竟一位弱冠之齡的真人境巔峰,已經足夠蘇井然自傲天下了,完全沒有必要為了盡早進階在這三年里再度苦修。因為即便苦修,依蘇井然自己的看法,沒有個十來年別想再有機會進階,還不如停下來,好好研究自己所走過的路,說不定從中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是夜,星移斗轉,月落西沉。 一抹初陽破曉,光罩大地,伏龍嶺整個山脈依然冰雪覆蓋,銀裝素裹宛若北國。 要知道自徐長安回大晉以來已經歷時三個月,按理來說早已是春暖花開,蝶舞紛飛之際。 然而此處依然是一副隆冬時節的氣象,不可謂不怪哉。 徐長安抖了抖身上的晨露,伸個懶腰站起了身,此時不過離他結束練習剛剛小睡一個時辰而已。 不過令蘇井然見怪不怪的是,徐長安此時精氣神飽滿,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個歷經疲憊熬夜修煉的人。 只是想想徐長安體內蘊藏的恐怖生機,以及心關內沉睡的陽神,蘇井然又是一陣釋然,徐長安這是典型的老天賞飯吃,也是沒法的事情,他蘇井然是羨慕不來的。 徐長安醒來之后并沒有第一時間繼續練習《劍術正經》基礎四式,而是走到臥牛山的石碑前凝視了一陣,而后找蘇井然借了一套紙筆,寫了一份信。 大致內容是,自己前去禹州最東部的杏林池修行了,若是師傅又重臨人間,記得叫小師弟來捎個信,他徐長安便會立刻趕回,而后又寫了一些問候云云,及徐長安內心的苦楚。 而后徐長安將信件包好,用不易損壞的修士衣服包裹起來,埋在石碑之下。 隨后還不放心,硬是拉著蘇井然在石碑之下做了一個小型陣法,保護這塊石碑及以下的土地不被破壞才算罷休。 最后向蘇井然要了一個不過錦囊大小的小袋子,裝了些臥牛山腳的土壤,放入這枚小口袋,之后再將其小心翼翼的放入自己的儲物袋中。 做完一切,徐長安跪下來,朝著臥牛山石碑磕了三個響頭,而后便跟著蘇井然踏劍而去。 在臨去之前,徐長安深深的凝望了一眼早已被夷為平地的臥牛山遺址。 而后內心暗暗發誓,當他徐長安再臨此地之時,便是其在此踏破虛空降臨神界之時。 強忍著眼角的淚花迎風而落,徐長安大聲的對蘇井然喊道“再快點,再快點,我要再快一點?!?/br> 聽著身后高亢有力的吶喊,蘇井然不禁微微一笑,而后背后楓翅一展,瞬間速度激增一倍有余,剎那間消失在天際。 只是當楓翅展開之際,蘇井然雖然身若閃電,心中確不禁想起了那失散至今的莊熊,好歹也是生死相依的大哥,心中說不掛念,那完全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徐長安數次提起要尋找這位大哥,只是他們自己的事情都不曾做好,哪里還有時間去找莊熊呢。 不過想起他那一身的琉璃生機甲,足可以擋下仙人境界三擊的防御,而后又是一陣釋然。 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他還有徐長安需要安排,莊熊畢竟是老江湖了,又有絕對防御的仙甲傍身,應無大礙,終有一日還能相聚的,不過對于他們這些江湖兒女而言,重逢只不過是下一次離別的開始而已。 不再心有雜念,蘇井然運轉真元,全力加速,速度再增三分,一道青色的直線破開萬里云海直達遠方,畢竟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自西向東,介于大晉王朝和西漠王庭之間的伏龍嶺尾端,一片諾大的山林與草原接壤之地,一位身披染滿鮮血的綠色鎧甲的虬髯大漢背負長刀的緩緩行走出山林,仰頭看著天上那道筆直的青色直線不禁自言自語道“天大地大,總有聚首之時,我相信你們沒死,就像我相信自己死不了一樣?!?/br> 而后虬髯大漢抹了一把因鮮血凝固粘接在一起的絡腮胡須,同時掏出腰間的一個葫蘆,扒開蓋子,而后一股股烈酒仰頭飲盡。 突然山林里,傳出稀稀拉拉的動靜。 虬髯大漢轉首看向深林,低聲輕喝道“陰魂不散?!?/br> 隨即邁開步伐,掛好早已空空如也的酒葫蘆,向著齊人高矮的大草原急速奔行而去。 陽光四溢,無盡的金色灑遍整個山谷,將禹皇觀本就如玉的風景襯托的更加如夢如幻。 在禹皇觀一處仙光通透的洞府之內,脫去一身虎賁鎧甲,僅僅只穿了長褲的裴烈虎,赤身裸體漏出一身精壯肌rou的端坐在一處深潭之內容忍著徹骨之寒。 隨著眉心之間寸寸凝結的雪霜以及發絲之間繚繞四散的冰絲發結,其臉色正在不斷的有青至紫,有紫轉黑。 而身處其不遠處的諸葛丹青只是安靜的教導著手足無措的小石生,對于那明顯身受無邊痛苦的裴烈虎不聞不問。 即使小石生實在有些忍受不住了提醒一下諸葛丹青,諸葛丹青依然笑瞇瞇的看著石生說“沒事,裴烈虎可是你大哥,你怎么能說他不行呢?!?/br> 而后又繼續堅持己見的教導著小石生,開始從最基礎的練氣開始,就此不厭其煩。 忽然諸葛丹青身后的石壁之內長出一支樹枝,而后迅速延伸至諸葛丹青和小石生眼前,隨即樹枝分叉,開出兩朵嬌艷的花,一時間清香繞體,凝兒不散。 諸葛丹青摘下花朵,輕輕聞了一下,隨即大聲喝道“師妹是想挨罰了么?私自闖進裴烈虎閉關禁地可是重罪,師傅知道了可是繞不了你的?!敝皇悄菨M臉的笑意,怎么也看不出來,他是在呵斥他的五師妹。 花開兩朵,個表一方,天下沒有兩朵完全相同的花,也沒有兩段相同的人生,人生際遇只能看天,如何選擇卻只能問己。 若想在人間活出極盡絢爛的人生,就得先低頭,看看腳下的路,只有每一步先走出無錯,在走出‘昨日’,方能一步步踏入你心中的勝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