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冬祭(你,誰也救不了)
沈云謠也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面前,凝視著他的眼睛。沈云謠的聲音好像被施了什么妖術一般把王辰逸的心神全部抓住,輕輕的吐出這句話語:“他就在我眼前?!?/br> 與此同時遠方炸開一朵煙花,聲音巨響正好蓋過沈云謠的聲音。 王辰逸連忙別過頭,訕訕地笑道:“哈哈,哈……對了,你剛才吃飽了么?飯菜應該是挺合沈兄胃口的吧。哈哈?!?/br> 王辰逸眼里的閃躲讓沈云謠有些失落。 他笑而不答,轉身后慢慢往自己的宅邸走去。 眼看沈云謠一聲不吭默默地走了,王辰逸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惹他生氣了。他追上去問道:“怎么了?”但也不敢去問到底為什么生氣了。 沈云謠平靜道:“太飽了,到處走走消消食?!?/br> 于是兩個人就走了一路。一開始王辰逸也還是會找些東西聊,但沈云謠也只是你問我答的程度來接話。到后來王辰逸也不說話了,沈云謠此時也無心去看那熱鬧的祭典,兩個人各自沉默各自回家。 之后,王辰逸在床上郁悶了好久。輾轉反側,想了好久還是想不明白為什么他會生氣。王辰逸所認識的沈云謠是隨心和氣好說話,遇事認真可靠的人……或許是他常常和自己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讓王辰逸有時也淡忘了對方的身份。 對方到底是個將軍哪!伴君如伴虎,位高者心思百轉千回道術難測,我又是什么身份?又何必妄想與對方兄弟相稱? 王辰逸這么想完,自嘲一笑。轉了個身,又自言自語道:“那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讓他不開心了呢?” “我之前說了什么呢……年輕有為高大威猛,女孩子想要以身相許?!?/br> “有沒有喜歡的人?” “有?!?/br> 王辰逸一句句追憶復述起來,突然想到對方那張認真的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霸摬粫恰幌矚g別人說他高大威猛吧!”他笑了一句“奇怪”,覺得自己的想法太滑稽,又實在是猜不透了,躺平睡去。 “明天直接問他好了?!?/br> …… “哥哥,救我!”一個少女羸弱的聲音。 聽聞如此,王辰逸心驚。他四處張望,可周圍漆黑一片,是連自己身體都看不見的伸手不見五指。 “哥哥!救我!”那少女又道。 王辰逸尋向聲音的來源,卻什么都沒有感覺到,什么都看不到,“小meimei!你在哪里?” 之后似乎那少女又喊了一聲,但太小聲還沒完全進入王辰逸的耳朵便如云煙般消散如砂石被掩埋。 少女的聲音是那么悲傷無助,第二次更是嘶聲吶喊,仿佛用盡全身最后的力氣,將自己的心肺都喊破,燃盡自己的生命。光是聲音便能知道她有多絕望,王辰逸被她的聲音所感染,一瞬間便淚流滿面。他忍不住大喊道:“你在嗎?我來了!”王辰逸跪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摸索著,一邊尋找一邊喊道,“你在哪里!我來救你了!” 只是那個少女再也沒有回應了。 還沒有給王辰逸哀傷的時間,他左邊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救救我!” 王辰逸馬上站起身,往那邊跑去,忙道:“你在哪里!” “救救……唔??!救我……”那男人最后的悲鳴響徹這個空間,猶如被烈火焚燒凄厲而痛苦的吶喊。 這聲音在王辰逸身邊回蕩。明明就在身邊,可他卻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摸不著,只能聽著他吶喊著苦難的絕唱。王辰逸跪坐在地上,聽著別人的求救卻無能為力,漸漸地那男人的聲音也消失了。 緊接著,王辰逸身后又傳來一個女人的呼救:“求求你救救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求求你!”只聽著便知那女人聲淚俱下。 王辰逸一秒也不愿耽誤,站起身就往聲源跑去??山Y局也如之前那般,什么都摸不到什么都看不了。只能由著那個聲音在他耳邊掙扎,直至消失——什么都做不了。 是時,王辰逸四面八方都傳來呼救聲。老人、小孩兒、青年又或者中年,男人,女人。一時間全部涌出,各種呼救的聲音塞進王辰逸的耳朵里。 王辰逸害怕了,他捂著耳朵漫無目的的跑??墒沁@些人的聲音還是進入他的腦中,一字一句,一哭一喊,入耳之聲盡是大寫的絕望。王辰逸跑啊跑,可是找不到盡頭在哪里!這片漆黑的天地仿佛無窮無盡,而這些人就好像就圍在他的腳邊向他求救,可是他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碰不到這些人,只能聽見他們無力的痛苦的撕心裂肺的呼喊。 這是地獄么? “那又有誰來救我!”王辰逸抱頭蹲下。 這是地獄。 就算王辰逸堵上了耳朵,那些無數人凄絕的求救聲、哀嚎聲以及哭泣的聲音仍然無縫不入的沖到他的腦袋里面。王辰逸痛苦不已,腦袋疼的想撞向地面狠狠的撞擊地面,說不定那些可怕的聲音就不會出現了。 突然,王辰逸覺得四周都清靜了,隨后一個不知是誰不知從什么地方來的聲音擠進王辰逸的耳朵里面,這個人沉沉的說著:“放棄吧。你,誰都救不了?!?/br> …… 王辰逸睜開眼,慌張的扭頭看四周??吹绞亲约菏煜さ姆块g,才慢慢鎮定下來。不過眼角滑落的淚和顫抖的唇齒卻仍提醒著自己剛剛那場噩夢。 他全身發汗卻顫抖不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冷還是熱。起身來走到水盆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蒼白的臉毫無血色。王辰逸長嘆一聲,憋了口氣將自己的臉浸到水盆里,直到憋不住的時候才起來。他用架子上的布抹干凈臉之后再看向水里。即使水盆水泡漣漪不斷,蒼白的臉憋得通紅,但也確實比之前好看了些。王辰逸換好衣服,決定走到院子里平復一下心情。 房間門口落了一地的黃色葉子。那落葉上還有著清晨的露水,甚至是薄薄的一層霜。院子里的菊花開的正好,而其他的花只剩三兩枝,大部分都已經過了它們的花期就連葉子都掉光了。王辰逸還遇見了一只肥啾,這只肥啾站在樹枝上嘰嘰唱歌。它有些肥,圓圓的身子短短的尾巴,白白圓圓的肚皮從下往上看起來竟有些像個雪球。它見著王辰逸也不怕,還歪著頭對他唱了幾句。 王辰逸小聲道:“這小家伙是偷吃了哪家人的柿子長那么胖了吧?!彼坪趼牭枚醭揭莸脑?,那只肥啾突然就飛走了,只留下微顫的樹枝。王辰逸看著那里瞇起眼睛笑了起來,情緒好了不少。 只是當小肥啾飛走之后,院子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噩夢里的聲音又開始縈繞在王辰逸耳邊。無法,他最后決定去街上走走?;蛟S周圍熱鬧起來,又或許自己有事情做的時候就會記不起這噩夢吧。 這么想了,王辰逸就出門了。不過他剛走出門口沒幾步,就有個人湊前來。 那人也不知道是從哪里竄出來的,是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小青年,臉上沒有什么光彩,這個樣子的王辰逸非常熟悉。就是當初遇劉安時那張隨時要猝死的臉。他湊前來對王辰逸說道:“請問是王辰逸王公子么?” 王辰逸被這個突然竄出的人嚇了一大跳,忙后跳一步,聽清對方的問題之后,他將信將疑的回答道:“你是誰?” 那人一臉疲憊道:“我是誰不重要,只不過是受人所雇來找到王公子的?!?/br> 看到對方這張臉,王辰逸還是有些不忍心,忍不住就問了:“你……是不是在這里等了一晚上?” 對方顯然有些驚訝,旋即溫和笑道:“確實是,多謝王公子關心?;氐秸}吧。雇傭我的人說要約見王公子,請問王公子什么時候有時間呢?” 這樣的天氣,晚上是相當冷的,能讓人在外邊等了一晚上,看來給了不少錢。王辰逸想了想,好像今天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做的,可是偏偏記不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原本就如此健忘,還是因為失憶之后變成的。想著想著就搖了搖頭。 那人見王辰逸搖頭了,嚇得不輕,忙低頭鞠躬道:“王公子!我們不是什么歹人。就是想和王公子聊聊?!彼齑蕉急粌龅糜行┌l紫,腳都在顫抖著,好像隨時都要跪下一般。 王辰逸雖然不知道他誤解了什么,可看他那么可憐也不忍拒絕了,便應了下來:“好罷,今天便可。那你的雇主有說去什么地方聊么?還有你雇主是什么人?” “那今日午后胡蝶姑娘的家中靜候王公子?!痹挳?,那人也不多說其他便轉身離去。 王辰逸有點糾結,既然是胡蝶jiejie要請我過去一聚必定不會浪費錢去請人來特地告訴自己,畢竟家里還有胡娘在呢??墒侨绻?,或者說就算不是胡蝶,其他人若是要來找我,只需要跟門衛說一聲,讓他們通報一下,豈不是更簡單,又何須特地在外邊等一個晚上。 還有那個神秘的雇主到底是誰? 對方轉身離去的時候,王辰逸跑上前去,喊他:“喂。那個,你去買個熱包子吃去喝杯熱茶暖暖身體吧?!彼统鰩孜腻X,放在對方的手中??粗鴮Ψ缴l抖的樣子真是于心不忍。 那個人怔了一下,一本正經的推卻道:“不用了。我是受人所雇來的,不能收其他人的錢?!?/br> “你就收下吧,你看看你現在都凍成這樣了?!蓖醭揭葑テ饘Ψ降氖?,把錢再塞回去,“你看看你的手都這么冰了。再說這也沒幾個錢,就當我交個朋友好了?!?/br> 那人還是推脫道:“不行,這不符合規矩?!?/br> “你就收下吧……不如,一起吃?”王辰逸肚子咕咕叫起來,有些尷尬的笑了一下。 兩人爭執了好幾回,最后對方見推脫不了,就和王辰逸一起吃個包子去了。 在路上王辰逸試著套話問他的雇主是誰,不過對方都沒有回答,也只問出對方的名字是劉寒。 劉寒吃著一個包子說道:“其實我手這么冷是天生的,天氣一涼就冷了?!?/br> 王辰逸還沒有吃,rou包子新鮮出爐,雖然裹著一層油紙,可還是非常燙手,他將包子在兩只手中來回拋,讓包子涼一些。一邊拋一邊說道:“可是你看你的嘴唇都有些凍紫了??磥韺Ψ浇o了你很多錢吧。昨天晚上回家前我都沒發現你,肯定等了一個晚上?!?/br> 劉寒不敢說,其實他晚上的時候就看到王辰逸了。但身邊有人就不敢靠近,因為他主子說了不能讓這件事太張揚,最好沒有其他人知道。 吃過之后,劉寒就先行告辭了,說是要回去復命。最后他回過頭微微一笑,指著自己的肚子,一本正經道:“謝謝你的包子。后會有期?!?/br> “好。后會有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