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李婉云和李牧言從李夫人那里出來的時候,臉上都帶著微微的笑意。 兩個人都看到了邊上臉色變幻莫測的沈嬤嬤。 “她不會樂意的?!崩钅裂钥隙ǖ卣f。李婉云點頭:“是,她不樂意。她需要一個可以被自己拿捏在手心的李府,而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掌控的公主?!?/br> 兩個人相視而笑。李牧言說:“那么,有些事就不用讓我們來做了?!?/br> 李婉云一笑,臉上又浮起熟悉的倦怠之色來。 李牧言心疼地伸出手,撫平了她臉上涌起的倦色。 李老爺進門的時候,差點被門邊站著的那個人嚇得心從口中跳出來。等到看清了是沈嬤嬤,李老爺才松了一口氣。 “嬤嬤,”他說,“您站在那里,實在是有些驚嚇人?!?/br> 沈嬤嬤尷尬地笑了一笑,快步上前:“老爺?!?/br> 李老爺讓小廝點亮了燈,將手中的匣子放到書架上:“嬤嬤有什么事快些說,我還要去后院?!?/br> 沈嬤嬤的心緊了一緊,“老爺,端午快到了。端午的禮,老爺準備怎么送?” 李老爺抬起頭看著她:“這些自然有夫人cao心?!本退氵@樣說著,李老爺心中也開始打鼓,并不曾做過這些迎來送往的事情,李夫人真的能夠做好嗎? 沈嬤嬤臉上浮現出一片悲憫之意。 “老爺,有些事,還是讓合適的人來做比較好?!彼T惑般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李婉云靜靜地站在窗下的黑暗處,轉身悄悄離開。 身后的丫鬟蓮飛同樣悄無聲息地跟在了身后,心中對書房里還在竭力勸說的那個人涌出一陣悲哀。 看不清形勢的笨蛋。 作者有話要說:給這篇文一個定義,那么,我想寫成一篇爽文 ☆、第五章 李婉云知道李老爺要納妾的消息時,時間不過剛剛過去了兩天。 她放下手中練字的筆,身邊的丫鬟連忙過來將東西收拾了。 “納妾?誰家的女兒?” 過來報信的蓮心格外不安:“據說是當年學士府上的舊交,如今在國子監做個博士?!?/br> “國子監博士?”李婉云點頭,“庶女?!?/br> “是?!鄙徯拇瓜骂^。國子監博士說起來好聽,最好的也不過是正五品。只是,就算是五品官家的嫡女,也不是李老爺這么一個空頭伯爵可以肖想的,更不用說是做妾。 “有什么問題,”李婉云就著小丫鬟端過來的水洗了洗手,一邊讓人給她擦上香膏,一邊問蓮心,“那個要做妾的女人?!?/br> 蓮心猛然間抬起頭,對上李婉云似笑非笑的眼。 她低下了頭去,姑娘知道了吧,知道自己有旁的渠道來知道府外的消息了吧…… 但是,姑娘為什么不說出來? “聽說,年歲有些大了。也不知道為什么,在府里過了這么多年才嫁出來?!?/br> 李婉云點了點頭。 沈嬤嬤能夠拿出來的,也就是這樣的人了。 李牧言聽完李婉云的轉述,笑容越發溫柔起來。 “果然,飽暖思□?!彼偷偷卣f,“古人誠不我欺?!?/br> “哥哥以后也會變成這樣的人嗎?”李婉云問。她站在書房的角落里,窗外的樹蔭落在她身上,斑駁陸離。 李牧言誠懇地搖了搖頭:“我不是父親。meimei準備怎么辦?” 李婉云看著他:“不怎么辦。不是已經有人在想辦法了嗎?” 那個正在想辦法的人,不在府內。 長公主正氣急敗壞地抽打著自己府中的下人。 “不過是一個伯爵,如果不是皇兄的意思,我怎么會……賤人!”她憤怒地叫嚷著。 被她鞭打的下人恭順地低著頭,露出光潔的脖頸,背上一片血跡斑斑。 眸光里卻有火。 “滾下去?!背鰤蛄藲?,長公主平靜下來。 等到室內空了下來,她才露出殘忍的笑臉:“敢和我作對的,都要死?!?/br> 然后,她真的笑了起來。 那個要給李老爺做妾的女人死得很干脆。 她年紀不輕了,如果不是嫡母這么多年都壓著,給人做正頭娘子也不是不可能。給李老爺做妾已經是委屈,結果,居然還是有人半夜里翻進了她的屋子里,威脅了她,又毀了她的清白。 然后,她就死了。 如同微風吹過水面,蕩起一陣波紋,然后消失無蹤。 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沈嬤嬤覺得仿佛墜入了冰窖,從心里都涼了起來。 怎么會……這長公主,膽子也太大了。居然連一個妾都容不得! “太不淑女,一點都不賢良……”沈嬤嬤嘴里念叨著,一顆心沉到谷底。 長公主對李府志在必得,她總算是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但是,她想不明白,為什么。 太后也想不明白,所以特意問了皇帝。 皇帝笑得很從容:“父皇讓天下讀書人離心,如今朕想讓讀書之人歸心,少不得在當初作為領袖的李家人身上下功夫??上Ю钜菥莻€不長進的,這么年輕,居然連科考都不敢參加,朕只好在別的方面下下功夫了?!?/br> “皇帝做錯了?!碧髧@道,“若是那李家子沒有正妻,你這般是禮遇,如今正妻嫡子都有,你這般做,就是亂了綱常?!?/br> 皇帝的表情有些茫然:“母親您在說什么?朕何時動過讓李逸君內宅婦人的主意。朕不過是讓meimei對那李家女好些,好替她抬一抬身份,日后嫁個好人家罷了?!?/br> 沒有人不知道皇帝在撒謊。 太后平靜地點頭:“如此甚好?!彼p嘆,“不過,千金買骨,那骨頭最后總是要丟的?!?/br> 皇帝一笑:“等千里馬到了,骨頭就沒有用了?!?/br> 沈嬤嬤又病了,在她試圖再一次給李老爺送妾,結果被不知道什么人警告了之后。 這是長公主最后一次出手,后來,皇帝的意思就變了。 不論是誰都松了一口氣。 李牧言和李婉云對此卻格外平靜,歷史一再證明著它的不可違逆。 兄妹兩人坐在李牧言的書房里,一個看書一個寫字,陽光落進來,平靜得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等到李牧言寫完了,他抬頭看著坐在那里靜悄悄的李婉云,心中一痛。 “meimei,輕松些?!彼f,“你不是一個人?!?/br> 李婉云茫然地抬起頭來,隨后微微一笑:“是,哥哥,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br> 沈嬤嬤這次病了之后,就再也沒有好起來過。 李老爺格外輕松愉快,毫不猶豫地找了機會將她送到了鄉下的莊子里,好生容養去了。 跟著沈嬤嬤走的,依舊是那個叫做桂英的小丫頭。 如今的小丫頭,看上去圓潤了一些,依舊是那副笑模樣。 臨走前,她和李婉云對視一眼,微不可見地屈膝,然后,挽著包袱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老爺松了一口氣,那被沈嬤嬤提起的念頭,卻怎么都消不下去了。 落在李牧言眼中,不禁又添了幾分鄙夷。 這輩子的父親,怎么是這么沒擔當的一個人。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對李婉云當初說的話又多了幾分認同,李老爺李逸君,就是個沒出息的男人。 真不愧是被嫡母養廢了的庶子。 李牧言自己都嘆息,怎么學士府活下來的,就只有李老爺這么一個不成器的。 轉念一想之后,又將心頭冒出來的那一點猜測按了下去。 李夫人很成功地將端午的節禮送了出去,家家滿意個個稱贊。 李老爺頓時茫然了。 李婉云在背后搖著扇子掩唇而笑,被陳嬤嬤和木嬤嬤稱贊了兩句。 似乎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除了李老爺這些日子往外走的時間多了些。 李牧言決定去參加今年的秋闈,來年也去科考一把。李婉云有些驚訝:“是不是太早了些?” 李牧言今年也只有十二歲罷了,人卻沉穩得不像話,聽了李婉云的問話,他抬起頭,眸光中一片平靜:“不早了。至少,我不是真的只有十二歲?!?/br> 李婉云就沉默了。 從三歲的李婉云落水之后睜開眼,李牧言就知道,這個身體里面的李婉云,不在是那個三歲的,軟軟的會和自己撒嬌搶吃的小丫頭了。 那天晚上他拿著自己磨出來的匕首站在李婉云的床前,兩個都不是小孩子的小孩子進行了一場談話。 然后,李牧言知道了李婉云是從未來回來的,李婉云也就知道了,李牧言發現自己死了之后又在未來活了過來。 “那個時侯,這個皇朝才剛剛開始?!崩钅裂哉f。 所以有時候兩個人賭氣,李婉云會叫李牧言老古董,李牧言卻只是微笑。 他本來就是活在一百多年前的老古董。 “當年的我,比這個所謂的李大學士,更風光?!崩钅裂哉f。 李婉云有些驚訝。這是她第一次聽李牧言明確地說起自己前世的事情。 “比李大學士更風光……”李婉云重復了一遍,神色奇怪,“你是董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