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梅子姐,你介紹的那一定是好的,可……可這事我也拿不了主意啊,要不等我回家問問我媽再說?!痹菩愕椭^,右腳的腳尖無意識地踢著地上剝下來的橘皮。 韓梅一看她那樣子就知道這事有戲。 “成,你也趁著過年回家好好和你媽商量商量,這事咱不急,不過有人說不定就要急得上火咯!” “討厭!人家跟你說正緊的,你就會取笑人家!不跟你講了!”說著一溜煙地跑了。 韓梅看著那小妮子慌慌張張的樣子就好笑,心想著魏平你小子就等著吧,讓你急一急,免得以后媳婦娶到手后就不知道珍惜。 魏平那里知道他家嫂子打的是這個主意,只能在那傻傻地等著。 因為先前幾次回家,這次春節趙建國只拿到了八天的假,簡單地收拾收拾韓梅和趙建國倆人就出發回老家過年了。 前幾次坐火車都是韓梅一個人,這次有趙建國在身邊她可就輕松多了。大包小包的她家男人一個人就搞定了,在車上也不用擔心東西被偷或是坐過站了,韓梅樂得輕松自在。 趙建國喜歡穿軍裝,即使是在回家探親的時候,那身橄欖綠也從沒離過身,這樣別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個當兵的。韓梅想靠他近點都不行,被他的一句“影響不好”氣得說不出話來。 下車時已經是傍晚了,冬天日頭短,天很快就要黑下來了,韓梅和趙建國也就沒在鎮上多待,直接回韓梅娘家了。 李二妹早幾天就聽兒子說閨女來信說今天就會到,高興得她趕緊把她寶貝閨女房里的被子床單都拆下來洗了,屋子也重新打掃了一遍。今天一大早的就爬起來張羅了一桌子的好菜,可現在眼看著天就要黑了,這人怎么還沒到呢?她的心里不免多了幾分擔心,嘴里一直念叨著怎么還沒到什么的。 “你瞎擔心個什么勁??!這不是有建國陪著嗎?不會出什么事的!”老韓頭看著他家婆娘那神神叨叨的樣子,忍不住要說她兩句。 “我擔心自家閨女我礙著誰了我!你自己不關心閨女還不讓別人關心了!”李二妹沒好氣地回道。 “你……你個老貨你懂什么??!” “好了爸媽!一點小事有什么好爭的!我看梅子跟建國倆人也快要到了,信上說的車次應該下午就要到的。不過現在春運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許是火車晚點了也不一定。媽,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不會有事的!” 韓靖的一番話下來才讓自家的老爹老媽停了下來,他就奇怪這人老了,那脾氣咋就越活越像小孩了呢?家里兩個老的現在是動不動就愛吵嘴,有時候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事也能吵上半天,不過還好最后吵著吵著也就沒那事了。 韓梅到家時就看見她家老爹坐在門檻上抽著煙,老媽在一旁走來走去的,大哥坐在桌前發著呆,餐桌上擺了一大桌的菜,怕冷了都用碗給蓋著。 一看見自家閨女回來了,李二妹就撲了上去一個勁地瞧著韓梅。 “來,快讓媽看看瘦了沒?”她就怕閨女到部隊里吃了苦也不跟家里說。 “媽,看你說的,我在部隊里又不是沒飯吃,怎么會瘦了呢!你看我這可比去時胖了不少呢!” 李二妹仔細地繞著韓梅看了一圈,心想著這點上閨女說的倒是不假,看看這小胳膊雖說跟自己的還是沒得比,但好歹比隨軍前粗了點,屁股上也有rou了,看來趙建國那小子倒是沒讓自家閨女吃多少苦。 “盡說這些有的沒的,大冬天的也不嫌站在那風口里凍著,還不快進來!”老韓頭看李二妹就顧著站院子里跟閨女說話了,沒好氣地說。 “對啊,媽,這菜都快涼了,我們還是先吃飯,吃完再聊吧!”韓靖笑著說道。 “哎喲,我都忘了餃子還在鍋里呢!”說著李二妹趕緊跑到廚房里把餃子裝出來。 …… 一頓飯下來一家人有說有笑吃得其樂融融的,韓梅就感覺心里頭特別的溫暖。她現在都鬧不明白自己上輩子是咋想的了,一家人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不是最好的嗎?那時候的她怎么就可以為了追求什么狗屁愛情輕易的就給放棄了呢? 晚上韓梅和趙建國倆人躺在床上說這話,趙建國有意無意地摸著韓梅的肚子。 “媳婦啊,最近這腰上好像是比以前有rou了?!?/br> “你嫌我胖了!”不是反問,是肯定的語氣。 “我什么時候說過嫌你胖了?” “還說沒有,就剛剛!你親口說的!”韓梅不依不饒的。 “我是說你腰上的確是長了點rou,但我也沒說我就嫌棄你了??!依我看,還是養膘點的好?!?/br> “好什么好!你把我當豬了?養膘了好宰是吧!”不知道怎么的,韓梅聽他越說就越火大。 “這不是rou多點摸起來舒服,又不硌手……” “好啊,你不但現在嫌我胖,之前還嫌我硌手不是?”韓梅等趙建國講完韓梅就又插話了。 趙建國也不知道他媳婦今天是吃啥了,火氣這么大。不僅是今天,最近這陣子她動不動就愛耍脾氣,搞得他頭都大了。最慘的是媳婦有氣還都是朝他身上撒,在外人面前倒是正常得很,一回到家就開始了。還總愛哭,眼淚掉個不停,任他說了半天好話也哄不回來。這樣時間一長,現在都摸出門道來了,他敢打賭這會兒要是再不想辦法讓他媳婦停下來,待會兒又得發洪水了。 想到這里我們的找趙副營長充分發揮了他軍人的優秀品質,果斷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他那正在氣頭上的媳婦給撲倒,在她出口反駁之前先把她的嘴給堵上了,接下來就是體力活了。 第二天,都將近中午了韓梅才醒來,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整個人懶懶地躺在床上不想起來。 趙建國進屋時就看見他家小媳婦還躲在被窩里不肯起床。 “小懶蟲,還不起床???” “哎呀,你就讓人家再睡一會吧!平時在部隊想睡個懶覺都不行,現在好不容易回家了,你就讓我再賴一會兒吧!”韓梅可憐兮兮的求道。 “好吧,那你繼續睡吧!我可是要去看看石頭家的閨女了咯,也不知道是誰沒來之前還嚷嚷著要讓小寶寶認她做干媽的?”說著作勢就要往外走。 “哎……你回來,我這就起來了還不行嗎!你等等我啊……” …… 倆人磨磨蹭蹭地總算是在午飯之前走到了石頭家。 石頭的媳婦鐘翠平在兩個多月前生了一個女娃子,韓梅從收到石頭的信后就開始準備給小寶寶的禮物了,什么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的都是成套的買來,她還特地的去打了一副純銀的小孩子掛脖子上的長命鎖和帶手上的鐲子。 韓梅一到石頭家就往翠平屋里跑,嘴里嚷嚷著,“我干閨女呢?快抱過來給我看看?!?/br> “看把你給急的!這娃娃又跑不了?!贝淦娇粗n梅那個心急的樣子笑著說道。 韓梅也不理她,從她手里接過小寶寶就不撒手。小家伙剛喝包奶正打著飽嗝,烏溜溜的一雙小眼睛直直地盯著韓梅看。 “你試著跟她講講話,這丫頭可愛跟人聊了!” “你別騙我,才兩個月的娃子能講話?”韓梅聽得一頭霧水。 “你試試就知道了?!?/br> 韓梅看她那肯定的樣子不像是騙自己,就真的試著和懷里的小東西聊起來。 剛對著小丫頭說了兩句,誰知道她還真就咿呀咿呀地說了起來,你說一句,她就跟一句,高興得韓梅像是小孩子找到了新玩具一樣,咯咯地笑個不停。 趙建國和石頭在屋外大老遠就聽到韓梅的笑聲了。 “看來你媳婦可是非常喜歡孩子??!怎么樣?打算什么時候自己也生一個?我說你們的速度也太慢了吧!”石頭就是不爽趙建國每次都板著張臉,有事沒事的就是想刺激刺激他。 趙建國也沒搭理他,就知道這小子得了個閨女現在臭屁得不行。趙建國心里想著,你就得瑟吧,老子明天就生個兒子讓他把你家閨女給娶回去,讓你給我白養個兒媳婦,看你還得意不得意的起來。 此時的趙建國壓根就沒想到他今天一時的氣憤,多年之后倒還真是鬧出了一場不小的笑話,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石頭看趙建國那頭悶驢還是沒什么反應,就湊到他耳邊繼續說道,“不會是你那里不行吧!” 說完還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我們趙副營長身上某處,滿意地看到某人臉上瞬間扭曲的表情,趁著他還沒發火之前趕緊逃離作案現場,鉆會屋里逗他寶貝閨女去了。 接下來的一頓午飯,趙建國吃得特別的火大,從頭到尾鐵著個臉不說一句話。 韓梅也搞不懂這男人咋了,也沒心思去知道到底是誰又惹著他了,一門心思的都撲在了她干閨女身上。 石頭當然是知道是誰惹的趙建國,他心里正憋著笑呢,就怕趙建國突然發起飆來不敢大聲笑出來,忍得他實在是難受。 ☆、日記 日記 作者有話要說: 最后還是決定讓小寶寶快點來了! 吃過午飯后,韓梅和趙建國又坐了一會兒才走。其實,韓梅一點都不想走,她一心就扎在了孩子身上,抱著她干閨女都舍不得放手了,要不是一旁的某人一直拉長個臉,用充滿警告意味的眼神盯著她,她保不準連晚飯都要留在石頭家吃了。 從石頭家出來之后,韓梅和趙建國沒有直接回韓家,而是拿出鑰匙進了趙家老宅。 韓梅想著以后自己和趙建國大概也沒什么機會再回來住了,偶爾的幾次回來也是直接住在她娘家,畢竟這屋子一年到頭沒個人住一時間要整理起來也麻煩,就是理好了她和趙建國也住不了幾天就要回部隊了,所以她打算趁今天來石頭家吃飯順便把一些還可以用的東西搬一點回娘家。 其實說實在的這屋里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本來韓梅結婚的時候就因為計劃著下半年要隨軍,那些個物什置辦了也不好帶到部隊里去,到時候在那邊還得再買一套,所以她能省的也就都給省了,只買了一些手頭上馬上就用得著的東西。再加上她去部隊之前還搬了一部分小樣的物件回娘家,所以現在老屋里除了那兩床她出嫁時她家老媽叫人新打的棉被,也沒什么可拿的了。 趙建國在前面開了門,韓梅跟在他后面也進了去。院子里的草長得都有人腰高了,入冬后全都枯了,看著就更顯得荒涼。韓梅在心里感嘆著,這沒有人住的屋子就是不一樣,走進去心里都涼颼颼的。她站在院子里,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了東北角的那面墻,腦子里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她出發去部隊的前一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那一串深深淺淺的腳印又又浮現在了她的腦海里,她不由得緊了緊衣服。那件事韓梅沒有跟趙建國提起過,她也不確定石頭有沒有寫信跟他說過,如果有,石頭是怎樣跟他講的,是不是真把那事當成了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偷竊事件,他心里又是怎樣想的,這些都是韓梅想知道又不敢問出口的問題,她心里還是隱隱的存著些擔心。不過那男人倒是沒問過她是真的,這多少也讓韓梅松了口氣。 趙建國從墻角的柴堆里抽了一根細細的柴火,開了正屋的門,一邊往里走一邊用柴火把四周的蜘蛛網給撣了。他忙了半天回頭一看,他家媳婦正在對著院墻發呆,嘆了口氣說道,“還愣著干啥!到隔壁屋去找根繩子來,要粗點的,待會我好把兩床被子捆在一起扛回去?!闭f著就把靠墻的小圓桌拉了過來,自己站上去動手去解先前因為怕被老鼠咬壞了而被石頭懸在房梁上的被子。 聽了趙建國的聲音,韓梅才回過神來,輕輕地“哦”了一聲就默默地低著頭轉身去了隔壁屋。只是她沒有看到,在她轉身后,趙建國停下了手上的活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走開的背影。 正屋旁邊的這間屋子平時都是放一些雜物用的,一大堆的東西擺在里面,有韓梅嫁過來之后新添的,也有趙建國父母早年時留下的。 韓梅和趙建國結婚之前,趙建國他人還在部隊沒回來,婚后要住在趙家的老房子里也是他在見完韓梅之后臨時起的意。這屋子算算也有二十幾年沒住人了,一時間要整理起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趙建國請的婚假時間有限,所以這屋子都是讓石頭一家幫忙打掃的。 當時因為時間上有點趕的關系,石頭一家只是把正屋、廚房、堂屋和院子整理了出來,現在韓梅所在的這個小一點的側屋就被當成了雜物房,許多當年趙建國父母留在正屋里的東西都給搬到了這邊放著。 以前韓梅還住在這的時候,嫌這屋里又臟又亂的,加上馬上又要隨軍了,也就沒起那個心思再打理這件屋子,所以這間屋子她嫁過來時是咋樣現在還是咋樣。 韓梅在屋子里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粗一點的適合用來綁棉被的繩子,倒是在屋角擺著的大箱子里發現了一個看上去年代有些久遠但一眼就可以看得出做工十分精細的桃木盒子。 出于好奇韓梅打開了盒子,只見里面放著一個大大的牛皮紙袋里面整齊地裝著十幾封信,袋子的底下是一本硬皮的小冊子。韓梅拿起了那本小冊子隨手翻了一頁,只見上面寫了一段這樣的文字。 六月九號,農歷五月二十七 今天凌晨四點多鐘,秀秀突然把我搖醒,她說她肚子痛,可能是要生了。我當時就慌了神,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半天了才反應過來,急匆匆地穿好衣服就去敲隔壁石忠旺家的門。他母親給人接生了三十多年,這附近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她看著出生的,秀秀交給她應該不會出生么事。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雖然秀秀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親生的,也不是在期待中到來的,但我還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從他母親肚子里降身到人間,我會像疼愛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他…… 看到這里韓梅突然間合上了手中的小冊子,抓著書頁的手都抖了起來,手心不自覺地冒出了汗來,心臟也不在原來那個頻率上跳動了。要不是她原來就是蹲著的,說不定現在連站都要站不穩了。她現在腦子里一片空白,就不停地重復著“不是我親生的”、“不是我親生的”、“不是我親生”…… 這句話不停地在韓梅腦海里跳出來,就像單曲循環播放一樣一遍遍地重復著。 韓梅就那樣蹲在大木箱旁邊,做著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她努力了好半天才把心靜下來,慢慢地一點點地理清思路。 很明顯的,這是一本日記本,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還應該是趙建國的父親,自己那沒見過面的公爹的日記本。因為婆婆劉秀根本就不識字,而且剛剛那段文字明顯是用一個男人的口吻記錄下婆婆生趙建國時的經過。另外,從字跡上來看寫字的人文化程度應該不低,紙張上的字一個個都剛勁有力,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起,從信的措辭上看,這日記也不像是這種鄉下地方的人可以寫出來的,而自己那次聽墻角時也無意中聽到自家老爹說過,趙建國的父親是大地方下放來的知青,原本就是個讀書人。所以,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這本子就是自己的公爹趙懷民的了。 那么里面所記載的內容應該就假不了,如果真是這樣,趙建國不是趙懷民的兒子那他是誰的兒子? 婆婆劉秀跟別的男人的私生子? 可是有哪個男人頭上被戴了頂綠油油的帽子,做了王八還可以這么大方地說要把那個野男人的種當成自己的親生的一樣疼愛,這樣的人即使有也絕對少見。 這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韓梅剛想打開日記本繼續往下看時就聽到趙建國在隔壁叫她。 “媳婦,繩子找到沒有???” “這邊好像沒有,要不你到石頭家看看,他那肯定是有的?!表n梅一聽到趙建國的聲音下意識地就把手上的東西扔回箱子里蓋好,一屁股就坐在上面。 “那我先過去看看,你也別找了,在院子里等我就成?!壁w建國本來是要往韓梅那邊走的,聽到韓梅的話后跟她交代了一句就出門到石頭家借繩子去了。 韓梅總算松了一口氣,整個人坐在箱子上都軟了下來。她現在心里亂得很,拿不定主意這事到底該不該讓趙建國知道,畢竟是他自己的身世,可是韓梅不確定趙建國看了之后會怎樣。傷心?難過?還是會想著找出自己的親身父親? 斟酌了半天,韓梅還是決定暫時不把這事告訴趙建國,等自己看過日記了解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后再決定要不要讓他知道。她從旁邊找了一個干凈的布袋子,重新打開箱子,把那本日記和那一疊的信都裝了進去,然后又回到正屋里打開衣柜,把她以前在家做那條帶滾邊的圍裙時剩下的料子也疊好裝了進去。 剛做完這些趙建國就從外面回來了。 “借到了,馬上就好了,”又看他家媳婦手上緊緊地拽著一包東西,就隨口問道,“手上拿著什么呢?這么寶貝?!?/br> “哪是什么寶貝啊,不過是做圍裙用的料子!我的那條你帶著太窄了,拿回去給你做條新的,這樣以后你在廚房做飯的時候就可以戴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