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傾覆(三十六)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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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并不說話,只是伸手替她將衣裳慢慢穿上。 她嘴角笑意被疏密有致的雕花窗格上煙色的窗紗濾的清輝溫淡的光影覆上,仿佛罩了一層面紗,有些邈遠,帶著薄薄的恨意與真實的無奈:“我的好父親借著那女人的手,算計我娘留給我的嫁妝,然后算計我的容貌,把我當做物件兒一樣送進宮來,我呢,沒有選擇的余地,不肯,他就要把我娘的神位自祠堂扔出去?!?/br> 皇帝的眉心似有微動,是以天下孝養兩宮太后的孝心里的一絲共鳴。 邵瀅雙目中隱忍的朦朧水霧讓她清冷的容色顯得格外楚楚而溫順,叫人不由心生憐惜。 她自嘲的一笑:“誰讓我是陛下的寵妃呢!今日這樁事不讓玫兒有個正式的名分,大抵他們又要那我娘的神位來威脅我了。我可以無所謂,可我、不能讓我娘死后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br> 她只以“我”來自稱,不是任何人的誰,沒人誰是她可以依靠的,護著自己、護著那個已然死去之人的人,只能是自己。 皇帝的眉目朦朧,叫人看不清他溫柔神色底下到底是何情緒:“阿芙這樣豈不是被捏住了軟肋?” 邵瀅微諷的笑色映著手釧定定的流光,仿若夜色下綻放的薔薇,“最后一次了。就當還了他的骨血之恩罷,若是再有下一次,或許我會親自送他們上路。死人,可威脅不了我什么了?!?/br> 皇帝會信她的話么? 當然會信。 皇帝這會子應該已經查清楚了當日之事。 可他無論怎么查,得到的結果只會是,太子要算計英國公的嫡長女,結果陰差陽錯與邵家娘子行了巫山云雨。 天家郎君哪個不算計人,他自己不就是在算計死了五個親兄弟以后才坐上的這個皇位么? 太子若是成事,哪怕被皇帝知道,皇帝也不會怪罪他,在天家眼里大約只有他們自己的性命、名聲才是值錢的。 可偏偏太子輸了。 這樣簡單的算計還輸了,那么他在皇帝的眼里就是無能的! 大抵是她話語里的果決與冷漠讓皇帝有了動容。 他的眼神有一瞬的出神,旋即笑紋里緩緩多了幾縷溫度:“你啊真是越來越放肆了,竟敢在朕的面前說殺人?!?/br> 邵瀅清俏一笑:“他們給臣妾帶來的只有無盡的麻煩,臣妾抵擋不住,只能去找陛下的麻煩。臣妾是替陛下處理掉麻煩,陛下還會怪罪臣妾么?” 皇帝似乎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鼻:“歪理。出了門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說?!?/br> 邵瀅笑著點了點頭,動作間扯動被冷汗浸濕而黏膩在背脊上的中衣:“臣妾知道?!蔽⑽⒁荒?,“總是臣妾的不是,原以為陛下和娘娘已有商議,可陛下忙著賑災之事臣妾不敢打擾,便多嘴去皇后娘娘哪里問一問,是否能給meimei一個側妃之位?!?/br>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這件事朕會處理,你安心就是?!?/br> 大周的后妃大多美貌,一代代傳下來,大周皇室的男子也多是俊美的。 皇后怔怔的看著皇帝,看著那張她從稚嫩到青澀到成熟,再相伴到風華無雙的臉,遙遙想起年輕時,她楚楚動人,而他的容色若月光清澈。 旁人都說他們是天作之合。 這數十年里,他在浮華與奢靡中漫漫浸yin,來到了知天命的年歲,可老天對他是優容的,連老去二字都來的格外的晚。 只給他氣質里平添了無人可復刻比擬的天家氣度,像一塊被藏在老坑里的玉,以錦繡綾羅包裹著,盡管眼角已然生出紋路,卻依然那么奪目。 可他對她的情意卻不再如玉的溫潤,卻有如玉的易碎,是不可靠的。 她以為自己的語調是高揚的,卻發現只是不可置信的背后徒剩了恐懼而已:“太子的正妃怎么可以是那種小門小戶的出身!” 皇帝背光坐在窗前的青蓮交椅上,神色在窗紗間漏進的冷白光暈里只剩淡漠:“皇后怕是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原不過是侯府繼室夫人所出,與沈氏相距千里,不一樣成了朕的皇后?” 仿佛是挨了一記毫不留情的耳光,耳中好一陣嗡嗡之聲,皇后只覺眼冒金星,臉上一陣陣青白交錯,痛的她牙根都在發麻。 她死死咬住唇瓣,以另一種痛來對抗皇帝帶給她的巨大羞辱。 這幾年來,皇帝總在動怒的時候將她與沈灼華拿來比較,與那個死人比較! 她已經明白自己在皇帝眼里什么都比不上沈灼華了,可皇后不曾想,皇帝就這樣渾不在意的一再來刺痛她,不在意她這個妻子的難堪、傷心! “是,臣妾不過侯府繼室所出,可到底父兄當年是得力的?!被屎笈ν萄氏驴谥须U些沖破的尖銳和質問,以平復心底洶涌的恐懼,發現原本寡淡的唾液竟也可以是苦澀而辛辣的。 “邵家雖有伯爵的封賞,可邵家主君不過五品郎中,邵家女這樣登不上臺面的身份,如何給啟兒做正妃?陛下不是說過的么,啟兒得到岳家怎么也得是英國公府那樣的門第?!?/br> 皇帝仿佛不記得自己說過什么,只陰翳著目光盯著皇后在光影里脂粉均勻、卻依然無法遮掩細紋漫生的臉。 他的聲音似鋒利的刀鋒上吹過的風,有冰冷的回音:“他是太子,原來輪不到他去那女人和婚事來掣肘朝堂的份兒,他要權勢滔天的岳家做什么?” “掣肘朕這個君父么?還是等不急要把朕從廟堂之上趕下去!” 毓秀大驚,微微抬眸看了眼定住不動的皇后,只能伸手去拽了拽她的袍袖,提醒她放低姿態,趕緊表明城府的姿態。 那一扯之勢,讓皇后自驚濤駭浪里回神。 她木然的下拜,匍匐在皇帝的腳邊。 請罪的話這兩年已經從一字一字的迸出口,到現在,已經說得麻木而順口了。 風卷起地毯厚絨里的塵埃,干澀的嗆在喉間,皇后深深嘗到了從前不曾嘗過的,對丈夫畏懼的滋味:“啟兒是太子,陛下讓他娶那樣小門小戶的女子,朝臣只怕以為陛下對他生了不喜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