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嘆了口氣，幽幽的說：“是啊，我只能在這里看到你，換了其他的地方，就真的見不到了?！?/br>
    “為什么？能告訴我為什么嗎？”鏡妖顫抖著問。

    孟婆幽幽的說：“你一定要問出來嗎？”

    鏡妖說：“我已經稀里糊涂的過了很久了，今天，我想知道真相?！?/br>
    孟婆說：“因為你不是真實存在的?！?/br>
    “你是楊大師和泰陰，用我的記憶幻化出來的。我記憶中你是什么樣子，你就是什么樣子的。而且永遠不會變化?！?/br>
    “當初我找到楊大師的時候，我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剛剛生完孩子不久。而我現在已經垂垂老矣，變成了一個老太婆?！?/br>
    “我是鬼，可是鬼也會慢慢變老的，也能感受到時間的流逝?！?/br>
    “但是你沒有變過，你從來沒有長大過。你永遠都是小孩的心思?！?/br>
    鏡妖在震驚中沉默了，良久之后，他結結巴巴的說：“我……可是我……”

    孟婆說：“你沒有具體的形象，因為你不存在。你是一面鏡子，能照到人內心的鏡子。你看起來很強大，可以顯露任何人的內心，但是唯獨不能顯露你自己?！?/br>
    孟婆嘆了口氣：“我在這里煮孟婆湯，勸說雖有從這里經過的魂魄喝下湯，把魂魄中的記憶清理干凈?！?/br>
    “因為我不想那些雜七雜八的記憶影響你。你是用我的記憶創造出來的，如果你收獲了被人亂糟糟的記憶和脾氣，你就不是我的了?！?/br>
    鏡妖徹底失望了：“所以，我沒有辦法離開嗎？”

    孟婆嗯了一聲：“這面鏡子，并不是你的本體，你根本沒有本體。你想要解脫，想要離開罪山，就只有一個辦法?！?/br>
    鏡妖問：“什么辦法？”

    孟婆把鍋端了下來，看著熊熊的火焰，對鏡妖說：“我把照片扔到火堆中，或許你就可以解脫了?！?/br>
    鏡妖沉默了。

    我看見孟婆眼睛里有淚水。

    她沖我哭笑了一聲：“我累了，我真的累了?！?/br>
    “這些年，我看見很多魂魄從這里經過。他們都是所謂有罪的魂魄，被送到罪山來受罰。但是他們當真有罪嗎？”

    “人活在世上，誰沒有一點小毛病呢？如果真的曾經殺人放火，那倒也算了。有些倒霉的人，僅僅是想了一些不堪的事情，就被抓來了?！?/br>
    “楊大師和泰陰，根本不是為了維持人間的公道，他們需要魂魄的時候，就會抓魂魄，然后用魂魄力量來壯大罪山?！?/br>
    “讓我和鏡妖，就是他們的幫兇?！?/br>
    “我想要離開這里，想要帶著鏡妖走。但是我又做不到，我也舍不得將來再也見不到孩子?！?/br>
    “今天，你們來了。并且把他帶到了這里，或許，這是上蒼的意思吧，讓我可以作出決定?！?/br>
    我說：“這個……其實不著急做決定，其實……”

    我話音未落，忽然有一陣狂風吹過來，孟婆手中的照片立刻被風吹飛了。他在天上轉了一個圈子，又飄飄揚揚的落下來，正好落在了灶火當中。

    照片轟然一聲，被燒著了。

    鏡妖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他被燒成了灰。

    孟婆看著火堆，默默地說：“我剛才就說了嘛，這是天意?！?/br>
    然后她看向我：“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我一愣：“發現什么？”

    孟婆說：“發現他根本不可能離開這里?！?/br>
    我想了想說：“挺早就發現了?！?/br>
    “我曾經見過一個類似的人。那個人是用怨氣做成的，同樣不是真正的人?！?/br>
    孟婆嗯了一聲：“也和罪山有關系嗎？”

    我想了想，點頭說道：“差不多?！?/br>
    孟婆嘆了口氣：“這些修行人啊，不想著除魔衛道，專門折磨我們這些可憐人。真是可恨?！?/br>
    我和夏甜幾個人都點了點頭。

    孟婆擦了擦眼淚，對我說：“你們是不是想出去？”

    我說：“是啊?！?/br>
    孟婆說：“我知道一條路，你們跟我來吧?！?/br>
    隨后，孟婆從身上拿出來了一個紙船，放在了水里面。

    紙船遇到水之后，瞬間變成了幾百倍大。

    紙船變大了，可依然是紙船，我能清晰的看到，那些水正在浸入到紙船當中去。

    我有點猶豫的說：“你這東西，結實嗎？”

    孟婆說：“不結實，所以你應該早點上來了。不然的話，紙船散架，可就出不去了?！?/br>
    我：“……”

    這時候，白幽和夏甜已經上了紙船，我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去了。

    我們上船之后，孟婆就坐在船頭，任由紙船沿著河水向下飄。

    這一路上，我聽到了鬼哭狼嚎聲，我聽到了痛苦的嘶吼聲。

    忽然，夏甜緊張的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低聲問：“怎么了？”

    夏甜小聲說：“水里有東西?！?/br>
    我扭頭一看，頓時額頭上冒冷汗。

    水里面確實有東西。

    那里面有很多張臉，每一張臉動痛苦不堪，他們拼命地向我們比劃著口型，要我們帶他們走。

    孟婆淡淡的說：“你不要理他們。他們根本不是魂魄。他們是魂魄死亡之后留下來的怨氣?！?/br>
    “如果你答應了他們，就會被怨氣纏住，他們會拖住你們的身體，直到你們也留在這里為止?！?/br>
    我們都緊張的答應了。

    “孩子，孩子，你不管我們了嗎？”

    我忽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我扭頭一看，發現有兩只鬼魂，用手抓著船舷，一臉哀傷的看著我。

    孟婆淡淡的說：“小心點。這些怨氣會侵蝕你的神智，讓你誤以為看到了自己的親人?！?/br>
    我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斂氣凝神。

    忽然，孟婆從水中撈起來一樣東西，拋到了我面前。

    我警惕的問她：“這是什么？”

    孟婆說：“這是浮萍。依靠吞噬魂魄碎片長成的?！?/br>
    “你的魂魄是不是很虛弱？把它吃了，對你有好處?！?/br>
    我認真的探查了一番，發現孟婆說的沒錯，于是把浮萍吞掉了。

    果然，我的魂魄凝實了不少。

    孟婆幽幽的說：“這條河的目的之一，就是為楊大師和泰陰提供魂魄，他們把抓來的鬼魂送到這里，讓他們變成魂魄碎片，再收集他們的碎片，為自己所用?！?/br>
    “整個罪山，就像是一個大工廠一樣。源源不斷的生產出來對他們有益的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