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仙族
村子不大。 堪堪數了一下, 大概有二三十戶人家的樣子,屋子排列得井然有序,一圈一圈, 圍繞著一棵很大的古樹,樹冠濃密,遮天蔽日,像是一朵蘑菇云一般從層層房屋中間拔起。 褚澤明與越蓮兩人都不是普通人,修士的耳目五感早已超脫世俗, 因此, 一聽就知道孩子的哭聲就是村子中央古樹的位置傳來。 褚澤明和越蓮悄悄潛入。所經過的地方, 四周的房屋有的門還開著, 有的門梁上還懸掛著一些干谷臘rou,顯然長期有人居住, 然而現在,卻連半個活人的身影也沒有, 但是兩個人的神經卻越來越緊繃。 “看見了么?”越蓮低聲問道。 褚澤明嗯了一聲, 眼眸緊緊地注視著地上的又一架人骨。 這情形實在太熟悉了, 是在蓬萊靈海的時候他們曾經見過無數次的景象,也意味著這里有仙族。 旁邊用木柵欄圍城的牛棚里,完整的牛骨還站立著。 不止這個牛棚, 整個村子的家禽都無一幸免。 顯然這個仙族是真的是餓極了, 對這些普通人和牲口也下了手。 褚澤明上前, 把碩大的骨頭拾起, 稍微肢解了一下, 給越蓮一部分, 自己留了一部分。在對付仙族的時候, 這個玩意兒比任何秘寶法器都要好使。 繼續往高大古樹的方向走, 隨著兩個人與落中央的距離拉近,孩子的哭聲也越來越大。 “不要哭了?!?/br> 一個男子聲音響起。 褚澤明和越蓮皆是面色變了變。這是兩人第一次在聽見除孩童哭鬧聲音以外的大人聲音,于是相視看了一眼,便斂起氣息一點一點繼續往前靠。 很快古樹便完整地出現在二人的眼前,五六人合抱都無法抱攏的一棵大槐樹,樹下是一口井,似乎是供全村人生活的水源,水井的前面不遠處,八個孩子被捆在一起,有男童也有女童,大的八九歲,最小的那個甚至還在牙牙學語,在他們的身下放置著一堆干柴,說話的仙族正從井里打水上來。 也許是被這群孩子的哭鬧聲吵得心煩,也許是沒有想到這種地方也會有修仙者出現,這個仙族并沒有發現褚澤明和越蓮的氣息,他放下手中的水桶,從槐樹上折下一根樹枝,狠狠地抽在哭的小孩身上,“不許哭!再哭我現在就吃了你們!” 父母慘死的畫面還停留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因此,仙族的話說出來,被打的孩子雖然很疼,但還是忍住眼淚閉了嘴,害怕地看著他。只有那幾個還不太懂事的奶娃娃依舊在哭,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哭個不停。 仙族抬手,將一個正在哭泣的小孩兒吸到手里,一邊剝掉他的衣服,一邊哼道:“嫩嫩的小人崽,最適合烤來吃……唔,開膛破肚清洗一下……” 突然之間,后腰傳來一陣巨大的力道,他被人從后面狠狠地踢了一腳,仙族一個踉蹌匍倒在地上,這力道來得猝不及防,并且非常用力,他的腰桿幾乎都要被踢斷。 “誰!”年輕仙族臉都氣綠了,怒不可遏地扭頭看去,只見一個紅衣青年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后,一手拿著凜凜閃光的紅色長劍,一手扛著一根白森森的骨頭。 “修士?”仙族目光在褚澤明的身上打量了一會兒,臉上的怒意逐漸轉變,眼神變得貪婪幽暗起來,“資質上佳的修士?!?/br> 他落地的位置不好,是在凡俗人聚集生活的偏僻地方。 好不容易遇上一個資質上佳、美味無比的靈體,這名仙族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對于仙族來說,普通凡人就是螞蟻,連塞牙縫都不夠,若不是實在沒辦法,他又怎么愿意去吃這種東西沒營養的東西呢。 仙族的眼神幽暗,身后一條條紅絲出現,他緩緩抬手,指向褚澤明——“去?!?/br> 飛揚的紅絲朝褚澤明飛來。 仙族很自信。 他知道這個小位面沒有人能抵擋得了他們族人的法線,不久之后,面前這個長得還算可以的新鮮靈體就會變成一具枯骨,成為增長自己修為的一部分養料。 他從來沒有吃過這種品質的靈體,眼神中充滿了熱切和渴望。 法線將青年重重圍繞,仙族舔了舔嘴唇,死死地盯著他,等待著猩紅法線穿透青年身體。就在法線即將刺破青年的那張臉時,突然之間,青年急速往后退了一步,拉遠了與法線的距離,然后便咧開嘴朝自己笑了。 他的笑容明艷好看,充滿了篤定和自信。 緊接著,便看見他手里的那根巨長無比的牛脊椎骨開始飛舞,宛如一柄森然的白色長劍,狠狠地劈向襲來的紅絲。而面對各種人族法寶利器無往不利的紅絲,竟然被這白森森的骨頭給抵擋了下來,根本近不了紅衣青年的身。 法線是仙族區別于人修最大的不同。 在獵食時,發揮了無往不利的作用,然而現在,在這個紅衣青年的身上竟然遭遇了挫敗,仙族的面色頓時變得難看,“很聰明嘛你。竟然能想到利用骨頭當做武器保護自己。不過也就到此為止吧,我所擁有的不是你們這種小小螻蟻能抵擋的?!?/br> 他的修為在仙族中算不得拔尖,甚至這次能有機會進入小位面獵食也是動了些小手段才得到的機會,因此才會落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但想要處理區區一個出竅期的人類,還是很簡單的。 視線落在面前紅衣青年身上,強大的力量從四面八方匯聚到這名仙族的身上,他緩緩抬手,所有力量便自全身游蕩至他的掌心,仙族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冷笑,正欲將這股磅礴的力量推出,突然之間,一個漆黑的硬物落到了他的小臂上。 凝聚在掌心的恐怖力量在一瞬間消失。 寂靜的空氣中突然響起了清脆悅耳的骨頭斷裂的聲音。 仙族愣了一下,然后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呈九十度方向彎折著,原本朝向前方紅衣青年的手掌正指向大地母親。 仙族:…… 劇烈的疼痛往往無法第一時間叫出聲的,足足過了好幾息時間,小村子才響起了殺豬般的嚎叫。 “疼疼疼疼好疼?。。?!” 然而這還沒有完。 等到仙族好不容易疼痛減輕了一些,一張大網便蓋在了他的頭上,任憑他怎么撕扯,都沒有辦法突破網的桎梏。不僅如此,網還越收越緊,不一會兒就把他困成了一個球,動都難以動一下。 這時,暗算自己的人終于露出了身形,竟然是一個半仙,而跟在他身后的還有那群原本被捆起來準備燒烤吃的小孩。 仙族臉貼在網格里,斷手被絞在后背上,瞪著越蓮,一臉怒不可遏,“低等賤人!” 剛說完,嘴就被狠狠地打了一下。 冰冷的刀刃劃破了他的下嘴唇。 褚澤明擦了擦自己的琉光劍,淡淡的道:“你說什么?” 仙族舔了舔唇瓣上的鮮血,咬牙冷笑:“兩個卑劣的低等食物?!?/br> 褚澤明停住擦拭琉光劍的動作,涼涼地看向了仙族。 漂亮的琉光劍在仙族的臉上凌亂的起舞,一道道紅色殘影宛如流星。 半個時辰后。 血淋淋的仙族新鮮出爐了。 褚澤明蹲下身子,琉光劍拍了拍已經痛得沒力氣說話的仙族,面無表情道:“誰是低等賤人?” 仙族嘴已經被抽爛了,用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著褚澤明,身上開始有法線芽冒出頭,密密麻麻,或粉紅或艷紅,好不惡心。 越蓮驚訝地看著仙族的變化,說道:“你看他生氣了?!?/br> 褚澤明:……你罵我老婆,你還有臉生氣? 褚澤明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從儲物空間中又拿出一根海娥骨頭。提起琉光劍削了一會兒,一個和成年人小臂長度差不多的骨刀便出現在褚澤明的手中。 褚澤明拿著骨刀,看向仙族身上長出的紅嫩法線幼芽,開口道:“長毛了,我免費幫你剃個頭?!?/br> 仙族:?? 仙族:??! 半柱香后,仙族被折磨得渾身冒血,瑟瑟發抖。 而始作俑者褚澤明則一手握著骨刀,一手端著盛法線的海娥天靈蓋,笑得像個惡魔,“這也太少了,還不夠半碗,再多長點出來?!?/br> 仙族悲憤欲絕。 太恐怖了,這個出竅期的人修是個魔鬼! 褚澤明動手太粗暴血腥,把站在越蓮身邊的那幾個小孩看得一愣一愣的。 好強大。 原來世界上還有這么厲害的人,把屠殺了他們村子的怪物揍得不要不要的。 “你們,是修士嗎?” “是來救我們的嗎?” “他們都說修士是未來的仙人,無所不能,拜托你們能不能把爹爹娘親阿叔阿嬸也救回來?” 褚澤明回頭,看向說話的小男孩,穿著麻衣,染了點血漬,九歲左右的樣子,懷里還抱著方才被仙族剝衣服嚇哭,哭累了睡著的小meimei,此時大大的眼睛正看著自己。 還有人活著? 褚澤明沉吟片刻,抬眸仔細詢問道:“你的爹爹娘親阿叔阿嬸在哪里?哥哥們可以幫你?!?/br> 小男孩轉頭,看向旁邊。 褚澤明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去,四具完完整整的人骨躺在地上。 ——他口中的爹娘叔嬸已經死了。 褚澤明怔怔的看了一會兒,將目光收回,望向小男孩,他眼中泛著淚花,緊緊抱著唯一的meimei,輕聲問道:“可不可以把爹爹娘親還有阿叔阿嬸救回來……” 在凡人眼中,無所不能的修士。 并不是無所不能。 褚澤明看著他,心中默默地說抱歉。 越蓮見狀,蹲下身,抓著男孩的肩膀,輕聲哄道:“你的爹爹娘親還有阿叔阿嬸不認識哥哥們,所以不愿意跟我們回來,如果你去接他們的話,他們一定會回來的?!闭f完,在懷里摸了一會兒,摸出一個小小的儲物袋,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是什么?”小孩兒低頭看著袋子,問道。 越蓮正欲回答,突然之間察覺到有人在悄悄地靠近,轉頭看去,便看見不遠處的墻根處,一個穿著布衣,赤腳,扛著鋤頭,身材壯實的中年男人。 見自己竟然被發現了,中年男人也不再躲躲藏藏,直接掄著鋤頭就沖了過來。 “還我洋槐村老少爺們的命!不許動我們村的孩子??!” “舅舅!” “林阿叔!” “哥哥救了我們,林阿叔是這兩個哥哥救了我們。他們是修士!” 中年男子一出現,這些本就受了極大驚嚇的孩子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紛紛朝他跑了過去,抱著他的腿嗚嗚哭了起來。 中年男人鋤頭高高舉起,定在了原地。 誤會解除。 中年男人收起鋤頭,向褚澤明和越蓮尷尬地道謝。 褚澤明趁機詢問了兩人所處的位置,知道了這里叫小柴里,位于中洲與潿洲的交界處,褚澤明粗略地算了一下,現在出發從小柴里趕回中洲的話,三天時間應該夠用。 又具體問了一下路和方向后,褚澤明低頭踢了一腳被困在網里的仙族,問道:“這里就你一個仙族嗎?” 仙族怨毒的看著褚澤明,不說話。 他才不告訴這個人,自己是偷渡下來偷偷搶那些有資格的仙族的資源的。 褚澤明掏出了骨刀,抵在仙族的胸口,笑容森然,“你的元嬰藏在這里吧?” 仙族冷笑。 他才不告訴這個傻逼男人,他的元嬰掛在襠/下。 褚澤明微笑:“不說也沒關系,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死法,叫做凌遲。就是把一個人用漁網勒住,順著網一片一片割他的rou,據說有的人被凌遲,刀子割了幾千刀,他都還沒有死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rou被一點點剃干凈,既痛苦又絕望想死卻又死不了,不知道有沒有仙族嘗試過這種死法呢?!?/br> 說著,褚澤明的骨刀穩準狠地刺進了仙族的一片肌膚上。 劇烈的疼痛讓仙族的思維都宕機停滯了半秒。 待到反應過來,他驚悚地看著褚澤明。 這個男人是從什么地方學來的這么歹毒的刑罰! 好可怕! 涼冰冰,森然然的感覺,仙族從沒有哪一刻有這么恐懼的感受,眼珠子死命的盯著白骨刀剜進rou里,眼睜睜的看著他真的剜下來一片,又舉起刀準備割第二片,立即嗚嗚地叫了起來。 褚澤明停住骨刀,笑瞇瞇地問道:“有沒有同伙?” 仙族嗚嗚搖頭,淚流滿面。 褚澤明又問道:“就只有你?” 仙族點頭。 褚澤明看著手里的骨刀,問道:“仙族喜歡吃修士,為什么對普通人下手?” 仙族想說話,但是嘴巴因為罵越蓮,被褚澤明的劍扇爛了,只好嗚嗚咽咽地用腹腔努力發音,“窩呃,窩呃……” 褚澤明:“……” 像個大鵝發出的聲音。 仔細體味了一會兒,褚澤明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他餓。 褚澤明皺眉想了一會兒,又問道:“仙族是不是需要吃東西,才能維持體能?或者說才能保證不死?” 仙族嗚咽著點頭。 褚澤明看了眼越蓮,一下子就明白了身為半仙的越蓮為什么不是在吃就是在吃的路上,也明白了月前輩癡迷于吃毒蘑菇。果然天底下沒有完美的生物,哪怕是強大如仙族,也是存在短板的——他們,竟然無法像人修一樣辟谷。 “你沒有騙我?”褚澤明問道,然后骨刀又深深地插進了仙族的胸口。 仙族猛地點頭,疼得都快哭了。 姑爺爺,您問就問,不要再用刀□□了。 也許他的祈禱有了作用,沉吟了片刻后,褚澤明真的將手中的骨刀從他的胸口緩緩拔了出來。 仙族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便聽見面前青年將骨刀邪惡地往下移動,來到了他的元嬰所在的位置。 褚澤明微笑的看著瞪大眼睛的仙族,然后,狠狠地一刀剜了進去。 元嬰與仙族分離。 仙族驚悚的表情還停留在臉上,眨眼間,便化作點點白光消失在天地之間。 網一下子就空了下來,只余下一只小小的金色元嬰。 越蓮收回網,將元嬰放出來。他還活著,但是此時已經虛弱不堪,眼睛緊閉著。在小柴里的這些時間,那名仙族長時間沒有找到吃的,為了避免餓死,便也在吸取這元嬰的力量。 元嬰很小,但是眉眼卻非常的鮮明,是一個成型度完好,資質不錯的元嬰期修士。 越蓮盯著元嬰的臉,開口道:“大師兄,這個元嬰,怎么長得有點眼熟?!?/br> 褚澤明沉默了一會兒,看向越蓮道:“……因為我們認識他?!?/br> ※※※※※※※※※※※※※※※※※※※※ 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