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夏眠和鳥
風小寒坐在屋頂,遠處的落日只剩半個圓弧,火紅的夕陽點燃了天上的云和遠處的峰。 何惜柔坐在紫竹下的石椅上,靜神化靈。 一切都很和諧,很安靜。 包括趴在他身邊的雪鬼,以及雪鬼身邊的梁嵩。 雪鬼來到中原后一身白色皮毛竟漸漸變成了灰棕色,仿佛尾巴短小的胖松鼠。 雪鬼乃自然孕育而生,沒有先輩遺留下的記憶傳承,長虹峰對這類只在傳說中的仙種妖獸的記載十分有限。 離開雪域,修行人類功法, 這兩件事在雪鬼的歷史上前所未有,也不知究竟是受環境還是功法影響導致的結果。 梁嵩看了眼風小寒,心想你每日到了此時就是這樣的么。 一聲不發真的很難,有多少人可以保證自己長時間不發出呼吸的聲音? 風小寒顯然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用眼神回應著。 是的,這就是每日的日常。 梁嵩心想這小日子過得也太艱難了些。 雪鬼蹲在一片瓦上,縮著頭正在睡覺,看起來就像團蓬松的毛球,如小女孩兒的玩具。 在雪中穿梭,與在水底游水無異, 因為雪下和水下都沒有空氣,如果它想,甚至可以在雪中靜置十天之久。 可見雪鬼一族的呼吸何其源遠。 風小寒心想如果有時間,應該讓陳英雄教它胎息之法,有著這樣的天賦,也許它可以將這項法門修到極致。 可它就這么一直睡著,睡了好多天,就算陳英雄愿意也沒辦法教它。 風小寒看了眼梁嵩,想知道這情況已經多久了。 梁嵩明白他的意思,伸出手掌,伸出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 一個月了啊。 風小寒心想睡了兩個月,這小家伙竟還是這么胖…… 兩個月前,雪鬼坐在長虹峰的大殿上,聽夏宇向梁嵩講道,忽然打了個哈欠,然后就縮在桌上睡著了。 講道本就是一件無聊事,除非真的癡迷此道,否則那些話語簡直如催眠曲一般,聽著睡著很正常。 可誰知這一睡,竟睡了這么久。 雪鬼是在傳說中的仙獸,沒人知道它到底是怎么回事,就連夏宇也只能猜測。 今天梁嵩帶著小家伙來找他,就是想聽聽他的看法。 不是說在他心里,風小寒比夏宇在御獸方面更具權威, 他覺得風小寒既然來自荒野,與自然斗爭多年,應該對這類反自然的事情多些看法。 而且他很懷疑,風小寒來自的那個所謂的“荒野”,根本就不存在。 人類世界廣袤無垠,但那些妖獸出沒的地方都有宗派鎮守壓制,還不至于讓一個孩子在里面生存十二年,而不被發現。 而且以風小寒直接越過鍛體境的rou身,以及純熟至極的狩獵經驗,人類世界根本沒有可以困住他十二年的荒野。 最重要的是,妖獸根本不去荒野…… 實不光是他,除年幼的許諾外,所有關門弟子都這樣認為。 那個“荒野”,或許就是蠻荒域! 尤其見過他在烽火山的表現后,更讓他們確信自己的猜測。 風小寒,就是來自蠻荒域! 但看著他年輕的臉,梁嵩又有些動搖。 一個孩子,怎么可能會在蠻荒域生存十二年? 就算這個孩子是風小寒, 這依然是件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風小寒看向西邊,此時太陽已經徹底落入地平線之下,只剩下些殘存的余輝,在西邊的天際掙扎著,似乎不想就此離去,不愿將天空讓給黑夜。 但黑夜還是來了, 月亮早已升起,懸在空中, 冷清的光線照著風小寒干凈的臉,這一幕看起來別有番意境。 他想了很久,對梁嵩無聲說了兩個字。 夏眠。 現在雖然不是夏天,但長明地處南方, 天空里的秋衣很濃,可以每日午時依然炎熱,對于因無法夏眠而選擇適應的風小寒來說,可以說是十分涼爽了。 但對一輩子都沒離開過寒山的雪鬼而言,再涼爽的天氣也是燥熱的。 它能挺過整個夏天靠對劍道和日漸提升的元氣修為的熱情支撐,且每年夏天為了保護各獸場的雪域妖獸,都會在許多地方開啟制冷陣法,雪鬼所住之處想必也不例外。 但夏季已過,秋天的早晚都很涼爽,沒必要再開著陣法,所以可能便連同雪鬼的那份一起收回了。 于是它就夏眠了。 這是風小寒的猜測,同時他也感到奇怪,梁嵩心思縝密應該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才對。 而且雪鬼熱了它自己不會說么? 就這個怕死的小東西,可不會估計什么臉面硬撐。 梁嵩從他的唇形里讀懂了那兩個字,也從字面上知道這兩個字的含義。 他不可置信。 雪鬼就住在他那里,制冷的陣法不是從峰里分配的,而是由他自己布置,一直沒有關閉,咋就會熱到夏眠了? 月光漸盛,何惜柔醒了過來。 她長吁出口氣,看向屋頂的二人, 她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美得不像話。 何惜柔醒了,紫竹院也就醒了,一切因她的美而變得完美。 梁嵩急忙問出自己的疑惑,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有些妖獸到了夏天都會選擇休眠,除非餓的不行,或者突然被驚醒?!?/br> 風小寒說道:“這件事可能得問你的師傅,他或許會知道什么?!?/br> 梁嵩輕輕將雪鬼捧在手心,對他道了聲謝,又與何惜柔打了個招呼便急匆匆的回峰去了。 目送他離去后,何惜柔的目光落到屋頂,笑著說道:“你們關系不錯?!?/br> 風小寒說道:“還行?!?/br> 他落到地上,躺在椅中沐浴月光,呼吸著何惜柔沒有吸食干凈的靈氣。 何惜柔看著他,忽然說道:“你可以和我一起化靈的,紫竹園的靈氣夠用,好像我欺負你似得?!?/br> 風小寒說道:“我這樣挺好,你化你的?!?/br> 何惜柔無奈的搖搖頭,來到他身邊,把他的腿拍到一旁,坐到椅上。 風小寒睜眼看著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何惜柔輕輕的按了按躺椅的,竹枝被按壓的微曲然后恢復,顯然材料是經過挑選的,韌性很好。 她解釋道:“你這把躺椅手感很軟,坐著比石椅舒服?!?/br> 這次輪到風小寒無奈了,他想起呂迎風曾說過,很久以前按照儒禮男女之間遞受物品時,應將物品放于桌上,另一人才能取過,這就是“授受不親”,如今雖沒那么刻板守舊,但平日里并肩而行也應相距一臂之遠,除非萬不得已,或者關系親密,否則是對異性不尊重。 風小寒想著這些話,一時換不過神來。 一張椅子而已,絕非“萬不得已的時候”, 他們是師姐弟,說實話以他的情商,還判斷不出他與她關系親密否, 不過既然她這樣坐了下來,應該算是“關系親密”吧? 此時何惜柔也有些茫然,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竟鬼使神差的坐到他的身旁, 難道這椅子真這么舒服? 她心想我究竟是怎么了。 遠處的竹枝枝椏上,兩只鳥并肩依偎在一起,看向紫竹院內,眼中映著他們相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