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彈死的臭蟲
北方草原人擅長用刀,幾乎沒有使劍的。 風小寒的腰間插了把菜刀,那是他閉關前不就在長明商行的后廚里順來的,質量十分不錯,那位廚子著實心痛了好久。 他也會用刀, 擎天一刀。 夢兒的身上只有一個包裹,看不到兵刃,不知藏在了哪里。 風小寒不和她打,除了不想也打不過之外,最重要的是因為看不透。 連刀都不知道藏在哪里,如何動手。 難道也放在了法器里? “喂,你在想什么?” 夢兒無趣的說道:“就這樣趕路太無聊了吧。 “在想些瑣事罷了?!?/br> 風小寒想了想,說道:“說說草原的刀吧,昨日見你家兄長人刀合一,很有氣勢?!?/br> 當然,更讓他感興趣的是,他在刀光里到看到了不止一種刀意,卻能完美的融于一體。 是不是要學會那些所有刀法,才能做到? 夢兒說道:“人刀合一不是招式,而是一種刀道境界,需要極高的天賦與時間?!?/br> “你也能做到?” “我不行,還差了些火候?!?/br> 夢兒搖搖頭,說道:“我認識的同輩人中,只有千楓哥能做到?!?/br> 就連她的大師兄夜游,也做不到。 “你們修劍的人,不是也有人劍合一的境界么?” “哦,是么?” 這個風小寒是真的不知道,他在所有的典籍上都沒有看到過。 因為這是傳說,也是常識。 所以都是口口相傳,但確實沒人和他說起過。 修劍者對劍的感悟達到某種程度的時候,就會達到這樣的境界,這不是一門道法,更不是修行者的境界。 這是修劍者的劍道境界。 所以風小寒的萬衍神通沒能看透昨日商行對面的棧里,那道忽然亮起的刀光。 …… …… 風小寒自鐵懷城出發,一路向北,抵達汴州城的消息已經被一只信鳥,帶回了長明宗。 瑯琊峰勁松四季長青,清溪流起源處的那片山谷中,云霧依舊,仿佛沒有絲毫改變。 但其他諸峰都有明顯的變化,樹干上青葉不在,草木枯黃,有些地方可以看見前些陣子降下的白雪。 從這里看去,只有青竹峰的竹在諸峰最是青翠。 郭明哲穿著素衣,戴著草笠,靠在巨石上,不知是閉目靜思,還是在微鼾。 一只魚竿卡在石縫中,魚鉤上的蟲在水中掙扎著,幾尾鯉魚將它圍住,想要上前吃掉,卻不敢。 這時,一朵白云浮上山巔,從小院前掠過,然后落在了河畔邊。 “小寒這孩子命格不凡,縷有奇遇,這次在汴州城里遇到了北方那個小丫頭,柳天將還為此封城七日,現在他們應該已經到了草原?!?/br> 陳楓坐在郭明哲的身邊,陽光照在他的白衣上,有些晃眼。 只聽他繼續說道:“之前中了金針一曲,想必臟器受損,不知會有怎樣的影響?!?/br> “影響肯定是有的,但以他的能耐以及三成元氣的壓制,問題應該不大?!?/br> 郭明哲睜開眼睛,看向遠處諸峰,然后目光落到了長虹峰上。 陳楓嘆了口氣,說道:“師兄已經很久沒有動靜了?!?/br> 他說的是夏宇。 劉盼盼從剛會走路至今隨他修行十余載,得知愛徒出走,不知去向便郁郁少言。 結合何惜柔所述的細節與茶一笑的經歷來看,不難推敲出她和崔魏銘說的在遺跡中遇到的“那個人”是誰。 而不久前,望月山上很人都看到萬夜天身邊跟著一位少女,證實了這個猜測。 “那個人有什么動靜?” “他攻擊了望月閣后,便如人間蒸發了般,最近一次聽說是在錦州城,有名醉漢聲稱看到了外貌相似的兩人?!?/br> “你怎么看?” “醉漢所言,不足為信?!弊屗?/br> 雖然口上這么說,但陳楓心底也不敢確認。 喝醉了酒看到美女并不是稀奇事,但美女旁邊有位黑衣白發的英俊少年,這未免太巧了些。 郭明哲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陳楓沉吟良久后,再也忍不住,問道:“師叔,赤目泉真的在草原?” 郭明哲說道:“赤目泉確實在北方?!?/br> 陳楓一怔,師叔這話的意思,難倒也不確定具體位置,便問道:“那您為何讓他去草原?” “因為草原有個熟人,可以為他指條明路?!?/br> 郭明哲平靜的說道:“而且這也是他唯一能走的路?!?/br> 皇宮的地下靈脈究竟存在否還是個問題,但與赤目泉的傳說相比真實性卻要可信不少。只是那里乃皇宮,縱然風小寒再天才,元宗陛下再如何欣賞,也不會為了他取地下的靈脈之精,因為那是皇家氣運。 清溪流中的鯉魚中,終于有一條魚上前,想去咬勾上的那只餌,但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敢咬下去…… 陳楓看著這幕,神情微變。 清溪流起源于那座山谷,長明宗大陣的陣眼就在那里。谷中的靈氣溶入水中,流經諸峰時散于山林之間,供諸峰弟子修行。 而瑯琊峰上的清溪流,水中靈氣更是充沛,生活在這里的魚都產生了相當的靈智。 自上一代祖長老心血來潮,在這條河中釣了尾魚,與掌門長老分享后,這條河里的生靈便吸取了教訓,再也釣不上來了。 郭明哲不信這個邪,閑暇無事,便在這里消磨時間。 陳楓不明白師叔為何如此確定,風小寒會遇到那個人,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幫風小寒。 “小寒遇到草原圣女也好,叫他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以免持才傲物?!?/br> 郭明哲說道:“這是他的歷練,我們看著就好,他不會死,你這做師傅的要相信他?!?/br> 他收起魚竿,把魚餌扔進水中,幾尾鯉魚上前搶食,在清澈的水底卷起陣污濁。 做完這一切后,他看著陳楓說道:“我要離開段時間?!?/br> 陳楓問道:“去哪?” 郭明哲看向太陽升起的地方,說道:“我要去見個人,順路去取玄黃劍譜?!?/br> 陳楓聞言一驚,旋即面露喜色,說道:“難道師叔已經……” 郭明哲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笑著說道:“哪有那么容易,天道渺渺,就連他們五位都云里霧里,憑我這點悟性哪里能在這么短的時間證道成圣?” …… …… 郭明哲三百歲壽元,但對凌霄境而言,修行時間真的不算久。 他曾試過很多次,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皇宮大陣非圣人動用天地偉力不能破解。 而且破了大陣,也還有無數皇宮侍衛的阻攔。 但這一次他有信心,不是說他找到了破陣的方法,而是因為陳楓剛才說的話。 現在的元宗沒有理由不交還玄黃劍譜。 他傳念諸峰,告知此事。 但沒有說自己去見的人是誰,因為他們如果知道了,一定不會同意。 郭明哲的身影消失,再出現時以在天上云間。 灰色的長衫在空中留下一串殘影,在地面上抬頭望去,會看到一條筆直的灰線。 郭明哲施展修為,以最快的速度向京都城飛去。 錦州城是距京都最近的城,陳楓的消息沒有錯,城外確實有一個醉漢,他住在是附近的一名修行者,洞幽中品修為,在散修中還算不錯。 他沒參加諸宗論道,更不知曉萬夜天重生,但看到那兩個奇怪的組合時,還是嚇了一跳。 少年黑衣白發,少女黑發白裙。 縱然兩人容貌再如何好看,也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他們仿佛忽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當然可能是因為喝斷了片,但他卻清楚的得二人路過面前時,白發少年回頭撇了他一眼。 就是這簡單的一眼,其中卻仿佛蘊含了無上的神威,如置身雷海,無窮無盡的雷鳴在其耳邊炸響。 心頭上如壓了一塊巨石,難以呼吸,加上血氣翻涌,使得他漲紅了臉。 恍惚間似乎聽見少女說了句什么,諸般難以言喻的痛苦才消失無蹤。 醉漢呆呆的坐在樹下良久,識海波瀾不斷,久久不能平靜。 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待會過神來時兩人已然離開,隨后吐出一口瘀血,雙眼中血絲彌補,還帶著幾分瘋癲之意。 “鬼,一定是鬼!” 醉漢張牙舞爪的跳起,一路大喊著的跑向城里,向那些人訴說方才林中的經過。 城中的居民們遠遠避開,滿臉的厭惡。 哪來的瘋子? 萬夜天一眼化雷霆,當場便逼瘋了這個人,這一撇之中帶著何等可怕的精神力量。 直到劉盼盼出言制止,那道神念這才消散。 “你到底在做什么?” 劉盼盼看著他,說道:“他與你何愁何怨,你竟要殺他?!?/br> 萬夜天對剛才的事情并沒有放在心上,也懶得解釋。 他堂堂白發狂魔,隨手殺個人怎么了? 看他那副樣子,定是個仗著修為欺男霸女,搶人錢財去賭輸光了借酒消愁的人渣,殺了又有何方? 這念頭在他心中一閃而過,被憶星捕捉到。 劉盼盼眉頭微微揚起,她很少生氣,但現在卻有了少許怒意。 長明弟子自修行開始便接觸正道修行理念的教育,世人孤苦她可以做個旁觀者,不去過問。 但絕不會殘害他們! 而且他憑什么斷定那個醉漢是這樣的人。 難道路邊醉酒之人,都是人渣? 萬夜天知道她在想什么,卻沒有理會,對方的怒意對他起不到絲毫影響。 憶星又感知到他的另一個想法:世俗紅塵,人心皆惡! 劉盼盼回頭向晉州城走去, 她要證明這個想法是錯誤的。 她有十分明確的是非觀,但決沒有如此強烈的正義感,換做平時,路見不平能救則救,若不能那醉漢死便死了,不會對她的情緒造成絲毫影響。 但現在不一樣, 劉盼盼是世上離萬夜天最近的人,望月閣一行,足矣說明他是當世間最大的禍患。 如果不能殺死他,那便試著改變他…… 這很難,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她必須做些什么。 因為只有她才可以做些事。 萬夜天在林中找了塊空地坐下,取出一把竹椅,一張桌子,還有一壺茶,欣賞著林中美景,同時靜靜的等著。 壺中的茶仿佛取之不盡,并且始終保持著一個十分舒服的溫度,剛好是品茶的最佳熱量。 陽光西斜,林中的景色沐浴在夕陽下,蒙上了層溫暖的紅色,如在燃燒。 透過枝椏的余輝落在他的臉上, 他有些困了, 便躺在椅上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眼睛,入眼便是群星璀璨。 殘月被群星圍繞,散發著冷清的光輝,林中一片幽靜。 眾星拱月? 萬夜天想起那年月下飲酒,夜聽風想出的法門,就叫這個名字。 他忽然有些渴了,伸手卻抓了個空。 桌上的杯子不見了。 一雙素手捧著茶杯,抵到了他的眼前。萬夜天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劉盼盼平靜的說道:“這次你是對的?!?/br> 醉漢進城之后,除了厭惡的目光外,還有仇視。 人群中不時響起咒罵,控訴著他的種種罪行,死有余辜。最終幾戶被他劫過的人一起上前,將他踢到在地不停毆打,直至官府來人將他帶走。 這杯茶,邊算是道歉。 萬夜天看著她,意思很明確。 我當然是對的! 魔門集結眾惡之大成,萬夜天乃眾惡之首。 就風小寒看得多了,一眼就能判斷出人與妖獸是否處于戰斗前后的狀態。 人心善惡,萬夜天的看的久了,多少也能分辨出來,但并不是絕對,有些人他也看不透。 劉盼盼看著他,認真的說道:“如果他是好人,你依然會那么做?!?/br> 萬夜天沒有否認。 “你只是心血來潮,看見路邊有個人不順眼,便要殺?” “魔道,只問本我?!?/br> “那你的本我,也未免太變態了些?!?/br> “人的面前多了只丑陋的臭蟲便將它彈開,這再自然不過,而你似乎對此頗有意見?!?/br> 萬夜天淡淡的說道:“圣人之下皆螻蟻,這話可不是我說的?!?/br> 圣人尚且如此, 更何況他這圣人之上的存在。 “強詞奪理?!?/br> 劉盼盼搖搖頭,說道:“若某一天心情不好,是不是連我也要殺?” “你若是在顧慮這個,大可不必關心?!?/br> 萬夜天抓過她一縷秀發,眼中帶著欣賞,說道:“你是蝴蝶,只會叫我賞心悅目?!?/br> 劉盼盼偏過頭,秀發從對方手中滑落,似乎很反感這樣親昵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