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眾人紛紛笑了起來,秦喬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秦秉南倒是有些詫異,說道:“我倒沒料到大娘竟然把晉王給搬來了,可著實讓我吃了一驚?!?/br> 林清菊意味深長道:“我哪有那本事,這都是二娘的功勞?!?/br> 所有人都看向林秋曼,她連連擺手,“阿姐可別跟我戴高帽子,說得好像晉王是自家人一樣,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他撬過來似的?!庇值?,“上回我坐牢打著他的幌子造了次謠,結果不知怎么的落入了他耳中,親自把我問了,阿姐切記慎言!” 林清菊:“好好好,我不胡亂揣測,慎言,慎言?!?/br> 一家子又說了好一會子話才散了,最后留秦秉南夫婦獨處。 他滿身傷痕,瞧得林清菊揪心,紅著眼道:“天可憐見,你受的這些罪總算沒白挨?!?/br> 秦秉南握住她的手,俊朗的臉上盡是溫情,“熬過來了,沒事兒,倒是你,消瘦成這般,只怕吃了不少苦頭?!?/br> 林清菊欲言又止,秦秉南關切問:“怎么了?” 林清菊沉默了許久才道:“我有些擔心二娘?!?/br> “二娘怎么了?” “不知道是我猜錯了還是其他,她跟晉王……關系非比尋常?!?/br> 秦秉南倒是吃驚不小,“此話怎講?” 林清菊當即把京中和來并州的過程粗粗敘述,聽得秦秉南皺眉,“若說韓家不是個好去處,晉王那里同樣不是個好去處?!?/br> 林清菊憂心忡忡道:“這正是我擔憂的,晉王位高權重,什么女郎沒見過,就算他對二娘生了幾分興致,可二娘聲名狼藉,性子又烈,再加之林家勢小,只怕日后吃虧的還是二娘?!?/br> “那二娘又是何態度?” “瞧不出來?!鳖D了頓,“倘若是我胡思亂想還好,若成了真,對林家來說無異于是場災難?!?/br> 秦秉南沉默不語。 林清菊繼續說道:“當初韓家逼得二娘投湖,若是招惹上晉王,只怕會更加艱難。那是潑天的富貴權勢,若說林家名門望族,二娘沒有前塵倒還好,偏偏她身陷泥濘,林家又勢微,一個女郎家拿什么去跟晉王抗爭?” 秦秉南頓時頭大如斗,嚴肅道:“晉王若真看中了二娘,林家是沒法抗爭的,他一道命令下來,林家還不得乖乖把人送進府去?!?/br> 說到這里,林清菊更糟心了,“林家的女兒不能讓人給白糟踐了?!?/br> 秦秉南:“可給阿娘書信,讓大哥他們盡早替二娘安排一門親事,搶先斷了晉王的念頭。他是個愛惜名譽的君子,總不會公然搶奪他□□,敗壞名聲?!?/br> 這主意倒還不錯,林清菊細細斟酌許久,才道:“這法子使得,有個夫家做倚靠,總好過被人惦記的好?!?/br> 當天夜里林清菊試探林秋曼,問她往后作何打算。 林秋曼倒未多想,只道:“我目前自立了門戶,日子過得挺好的,阿姐何故問起這茬來了?” 林清菊語重心長,“一個女郎家在外頭立足,始終不太方便,更何況我們二娘生得俊,是頂好的小娘子,倘若被哪家郎君惦記上,總是讓人擔憂的?!?/br> 林秋曼笑了起來,好似聽到了天方夜譚,“阿姐你是不是糊涂了,以我林二娘如今這名聲,整個京城沒哪家郎君敢惦記我,除非他眼瞎!” 林清菊被噎著了,憋了許久才道:“萬一真有人惦記上你了呢?” 林秋曼暴脾氣道:“哪個王八羔子敢,我林二娘一巴掌掄過去打死他!” 林清菊:“……” 被她這般試探,林秋曼后知后覺地領悟過來,挑眉道:“阿姐別藏著掖著,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講?” 林清菊知道她聰慧,也不打算隱瞞,把心中的憂慮說了出來,“我確實挺擔心你,有些話不知道從何說起?!?/br> “你只管說,我都聽著?!?/br> “晉王……你跟他之間,且不說你對他的態度,但阿姐是過來人,他怕是對你上心了的,與你毫不避嫌,處處護著你?!?/br> “阿姐認為他看上二娘了?” “這我說不準,但對你肯定生了心思的?!?/br> 林秋曼忽地笑了起來,揶揄道:“如此更好,我還饞他身子呢,全京城最俊的郎君,誰不想睡他?” 這話委實下流無恥,林清菊懊惱道:“你這說的是什么混賬話,不成體統!” 林秋曼毫不避諱,“阿姐你就別裝了,咱們兩個女郎私底下就事論事,我就問你,晉王生得俊不俊,他那皮囊夠不夠美?” 林清菊看了會兒她,臉紅了,“你什么時候變得這般放浪形骸了?” 林秋曼理直氣壯,“連韓三郎不舉的事我都能在公堂上大肆宣揚,更何況饞晉王身子這種意想?!庇值?,“京城里的世家貴女哪個不肖想他呀,不過是因為禮教束縛,故意端著罷了?!?/br> 林清菊默了默,“若他真對你動了……” 林秋曼打斷道:“我讓他rou包子打狗,有來無回!” 林清菊默默地扶額。 林秋曼收起嬉皮笑臉,正色道:“你小瞧晉王了,他是個君子,就算他花樣手段多,也得在表面上做個君子?!?/br> “此話怎講?” “那得先問阿姐擔憂我什么?!?/br> “韓家不是個好去處,晉王府同樣不是好去處。先前你與韓三郎發生齷齪走了一遭鬼門關,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倘若日后與晉王發生齷齪,那就只有死路一條?!?/br> “阿姐盡管放心,我林二娘是不會做那后宅囚鳥的?!?/br> “可女郎家在世立足多有不易,更何況是稍有姿色的女郎。假若晉王對你起了心思,他只需向林府知會一聲,林家是不得不把你送進去的?!?/br> 林秋曼不以為意,“所以說阿姐小瞧了晉王,我林二娘是什么人,全京城最臟最不要臉的女郎,沒有哪個郎君會與我扯上干系?!庇值?,“晉王有如今的名聲,全靠他步步為營,這般精明決斷的人,豈會把聲譽敗在我的手里?” 聽了這番話,林清菊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有一番道理。 林秋曼輕輕拍她的手,“你就別瞎cao心了,我腦子清醒著,經過了韓家那個火坑,誰都別想再挖坑給我跳?!?/br> 林清菊:“我就擔心你的姻緣?!?/br> 林秋曼無比淡定,“緣分到了,那個人自然會來的?!蓖nD片刻,“我要的郎君,一定是要與我相敬如賓,屏棄門戶偏見,尊重我,敬佩我,愛護我,且從一而終不納妾,不論他是三教九流還是市井走卒,我都無所謂,只求他能理解我,支持我,而不是用禮教壓制我?!?/br> “你這要求只怕不易滿足?!?/br> “所以我從未想過在士族里找郎君,光門戶偏見就已經是一大阻礙了?!?/br> 第71章 晉王的訓馬論 “你真受得了市井走卒那些鄉野粗人?” “為何受不了?誰都無法決定自己的出身。倘若我林二娘是未出閣的娘子, 也確實有底氣攀高枝。如今我可是二婚,行情擺在那里,也只能在商賈, 手藝人之類的家族里找郎君匹配。這樣其實更好, 沒那么多禮教規矩,只要雙方脾性適合, 倒也算得上良緣?!?/br> 這番話是非常務實的,聽得林清菊心里頭不是滋味, 也不知該慶幸還是該黯然, “說到底, 還是韓家把你給毀了?!?/br> 林秋曼樂觀道:“我不也重獲新生了嗎?” 林清菊嘆了口氣, 沒有吭聲。 林秋曼趁此機會與她說體己話交心,“阿姐, 我走到今天委實不易,當初大哥那般唾棄我,如今不也接受我自立門戶拋頭露面了嗎?你我一母同胞, 只要二娘日子過得順遂,也理應理解我才對?!?/br> 林清菊無奈道:“你呀你, 一天都不讓人省心?!?/br> 林秋曼:“我早就已經長大了, 什么是我想要的, 什么是我不想要的, 我心里頭清楚得很, 沒人能左右得了我?!?/br> “我就擔心你在晉王那里吃虧?!?/br> “不會, 我才不會傻得去貪圖他的憐愛, 那樣的大佛我林二娘招惹不起,只要守住自己的心,縱使他是那勾人的妖精我都不怕?!?/br> 這話把林清菊逗笑了, “你方才還說饞他身子?!?/br> 林秋曼無恥道:“試問美人兒誰不喜愛,那就是個物什一樣的東西,跟情愛無關?!?/br> “你自己心里頭清楚就好?!?/br> “清楚著呢,我可不想再去投一次湖了?!?/br> 姐妹倆把話說開后,林清菊寬慰不少,溫言道:“我自小護著你,只盼著你萬事順遂,豈料韓家那三年把你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咱們的父親去世了,無人庇護,你是我唯一的meimei,從此往后,我自當拼盡全力護你?!?/br> “阿姐待我好我都記下了,往后二娘也會護你與阿娘?!?/br> “這次多虧你,要不然我還不知道怎么熬下來?!?/br> 林秋曼沖她眨了眨眼,“其實抱金大腿狗仗人勢的滋味也挺不錯的?!?/br> 林清菊掩嘴道:“別把自個折進去就是了?!?/br> 林秋曼:“不會?!?/br> 此次渭城洪澇死了不少人,均被葬在一處。 寧江河堤早被清理過,曾經咆哮的河流已經變得溫順,無奈造成的傷害在短時間內是無法彌補的。 獨自站在河堤旁,李珣負手而立。 他平靜地望著這塊人為造成的傷疤,讓國庫再掏錢來修復,他是怎么都不會準允的。 河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不遠處的老陳等人默不吭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珣才轉身指著一片空地道:“在這里建造一塊墓碑,發布公告,我要在寧江河堤旁親審這起貪污案,用吉州官員的血來祭奠渭城死去的百姓?!?/br> 魏常龍應了聲是。 “封鎖吉州,按賬簿上的人員名單抓人,一個不留?!?/br> “領命!” 當城內百姓看到貼出來的告示時,無不拍手稱快。 林秋曼在人堆里圍觀,不一會兒江忠找了上來,說京城來了家書。 回到宅院,林秋曼接過蓮心遞上來的信件,原是周氏催她回京。 蓮心也想回去了,發牢sao道:“小娘子咱們明天就走吧,這里烏七八糟的,住得委實不習慣?!?/br> 林秋曼啐道:“自然比不得游山玩水了?!鳖D了頓,“如今阿姐一家人團聚,又有晉王坐鎮清理,是該回去了?!?/br> 蓮心這才露出笑容,她早就不想在這里呆了,還是朱家院舒服。 出于禮節,她們來的時候得了晉王護佑,離去時也應打聲招呼才好。 李珣剛忙完歇了下來,就聽老陳說道:“郎君,林二娘來告辭了?!?/br> 李珣怔了怔,垂眸“唔”了一聲,沒有多言。 片刻后林秋曼走進屋,朝他行福身禮,說道:“這些日多虧殿下照拂,奴很是感激。如今阿姐家人團聚,奴也該回京報平安了,臨走前特來道別,祝殿下萬事順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