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馬夫有眼力見,瞧見那頂親王制式的轎子立即勒停馬兒放慢速度。 馬車停下后,林秋曼麻利地鉆了出來,馬夫放好杌凳,她迅速下馬車朝暖轎跑了去,林清菊緊跟而上。 忽然見到兩個女郎飛奔而來,老陳詫異不已。 林秋曼大聲道:“陳管事,且停一停!” 聽到林二娘的聲音,轎內的李珣愣了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皺眉問:“何人喧嘩?” 老陳幽默道:“朱家院的潑皮?!?/br> 李珣:“……” 老陳做了個手勢,轎夫暫且停頓,卻未落下。 林秋曼氣喘吁吁地跪到轎前,上氣不接下氣道:“殿下,吉州渭城急報,千萬火急,請您務必受理!” 接著林清菊道:“奴林清菊,乃渭城縣令秦秉南之妻,奉命上京求援,如今夫郎危在旦夕,請殿下做主救他一命!”說罷將書信和賬簿呈上。 見二人心急火燎,老陳上前接過林清菊手里的東西,打開查看后才呈給了李珣,“郎君,渭城急報?!?/br> 一只白凈修長的手伸了出來,老陳仔細放到他手中。 轎中人接過后,老陳對林秋曼做了個手勢,她趕緊起身把林清菊扶開讓道。 轎子繼續前行。 二人站在馬車旁默默地望著轎子走遠,微微松了口氣,還好趕上了! 林清菊緊繃的神經稍稍松懈了些,問道:“接下來我們又當如何?” 林秋曼:“同我回朱家院,晉王府那邊若有消息會派人過來知會的?!?/br> 二人準備上馬車去朱家院時,突見老陳急趕匆匆地折返回來,對她們道:“我家郎君說,請兩位娘子先去晉王府候著,他要問話?!?/br> 林秋曼展顏一笑,“多謝陳管事!” 老陳:“你們先過去,郎君去政事堂處理些公務便回?!?/br> 二人點頭。 重新上了馬車,林清菊激動道:“四郎有救了?!?/br> 林秋曼寬慰她道:“阿姐盡管放心,晉王辦事雷厲風行,肯定有辦法救他的?!?/br> 另一邊的李珣在轎中看過秦秉南的求救書信和賬簿后心中大怒,都知夏季易遭洪澇,前些日他們還催問過各地方政府的報汛情況。 哪曾想吉州膽大妄為,出了這樣大的事情,竟然為堵貪污瞞而不報! 到了華清門,李珣下轎把絹布包裹的書信和賬簿交給老陳,叮囑道:“仔細撿好了,拿來殺人的東西?!?/br> 老陳吃了一驚,如捧燙手山芋,“郎君……這是又要吃素了么?” 李珣默了默,捏眉心道:“飲血?!闭f罷緩緩朝華清門走了進去。 老陳默默地望著自家郎君走遠的背影,暗自感慨。 外人都覺掌握著生殺大權委實了不得,可誰又知道拿著官家那點俸祿,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也不容易呢。 第66章 一起微服逛吉州搞事情…… 林秋曼姐妹二人在晉王府耐心等候, 王府家奴對她已經熟悉了,好茶好水伺候著。 林清菊頗有些吃驚,小聲問道:“你時常來晉王府嗎?” 林秋曼搖頭。 林清菊不由得皺眉, “她們似乎跟你很熟的樣子?!?/br> 林秋曼解釋說:“我在春日宴上攀了華陽府的交情, 因有這層關系,故晉王府多少會給點顏面?!?/br> 林清菊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 姐妹倆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 晉王才從政事堂回來了。他直接去的書房,老陳過來請二人過去問話。 李珣坐在書案前, 一身章服威嚴肅穆, 讓人壓力倍增。 二人跪地行禮, 他平靜道:“起來說話?!?/br> 兩人起身, 皆垂著頭,不敢看他。 李珣拿起信件, 沉聲道:“渭城如今是什么情況,林大娘你且如實告來,不得有任何隱瞞?!?/br> 林清菊畢恭畢敬道:“回殿下, 當初河堤是在夜里接近子夜時分損毀的,半夜正是人們酣睡之時, 渭城又地處低洼, 故河水倒灌得異常兇猛, 城中百姓被打得措手不及。直到奴離開時, 四郎曾透露, 至少有數千人受難, 周邊鄉里也受災嚴重, 建筑損毀狼藉一片?!?/br> 李珣的臉色愈發凝重,“秦秉南可有立馬上報?” “有的,事發的第二天四郎便上報了吉州, 并緊急調動人手救援,疏通水渠,救護老弱,疏散受災百姓,臨時開了自留稅收的糧倉賑災?!?/br> “吉州那邊是何反應?” “州府很快便派人下來查看,有三人,應該是佐治官。奴只是內宅婦人,了解得也不多,只知道他們似乎很著急,一直在研討河堤的問題。后來上面派人救援,運了糧來,那時四郎還以為吉州已經上報了朝廷?!?/br> 李珣皺眉道:“我今日查過,吉州報汛的信息皆是正常的?!?/br> 林清菊激動道:“那定然是他們造了假!”又道,“奴不懂水利,只聽說前些年修建寧江河堤時興師動眾,渭城地處低洼,河堤關乎民生,朝廷下撥了不少錢銀建造??蛇@才管了多少年,竟然在一夜間潰堤,其中定然值得深思?!?/br> 李珣冷著臉沉默不語,他不問話,林清菊一時不敢亂說。 氣氛頓時陷入了沉悶中。 那種壓抑的氛圍令陪同進來的林秋曼發憷,她不禁有些后悔,不該跟著進書房的,被泰山壓頂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 隔了許久,李珣才又重新問道:“這本賬簿又是怎么回事?” 林清菊不敢再摻雜個人情緒,謹慎回答:“是吉州那邊的一位官吏偷偷轉交給四郎的,具體是誰奴也不清楚。四郎得到賬簿后驚恐萬分,意識到蹊蹺,便揣測吉州肯定會有動作,提前將奴送出城,讓奴帶著書信和賬簿上京求助。后來奴放心不下偷偷打聽,得知一家老小皆被關了起來,定是吉州那邊的人順藤摸瓜找來了,這便是奴目前了解到的情況?!?/br> 李珣緩緩起身,背著手走到窗邊道:“此事牽連眾多,需仔細徹查,你且錄一份口供證詞留下?!?/br> 林清菊擔憂道:“可是奴的一家老小生死未卜,倘若京中驚動了吉州,四郎定當性命不保!”又跪地道,“殿下,他勤政愛民,清廉守節,是渭城百姓口中的好官,請朝廷救救他!” 李珣扭頭瞥了她一眼,“渭城這么大的窟窿,吉州刺史劉國棟既然敢隱瞞不報,定然已經徹底封鎖了周邊,打算做困獸之斗。如此情形,朝廷自當部署周詳,才可將那塊腐rou剜掉?!?/br> 林清菊垂首不語。 李珣:“你先去錄一份證詞?!?/br> 林秋曼忙上前扶她起身,帶她出去。 誰料李珣道:“林二娘你且站住,我有話要問?!?/br> 林清菊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林秋曼站在原地不敢亂動。 李珣上下打量她,問道:“誰指使你來攔轎的?” 林秋曼跪下道:“是奴自己的主意!” 李珣壓根就不信,不緊不慢地走到她跟前,背著手微微彎腰,命令道:“你抬起頭來,看著我?!?/br> 林秋曼抬頭看他。 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權勢者,一點小心思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她慫了,回避道:“是大哥出的主意?!?/br> “林文德為何不親自上報?” “自然是想保秦縣令的性命?!鳖D了頓,“請殿□□諒阿姐的難處,她一個女郎,倘若失子喪夫,定然是活不下去的?!?/br> 李珣看著她沒有說話。 林秋曼急紅了眼,“此事一旦上報朝廷,京中消息走漏,秦縣令一家老小則危矣。他好歹是林家的女婿,故大哥才存了私心想保住他的性命,請殿下勿要怪罪?!?/br> 李珣斜睨她,“你急什么?!?/br> 林秋曼咬唇不語,心想又不是你被綁了,你當然不著急。 “起來?!?/br> 林秋曼老老實實地起身。 李珣耐著性子道:“事關重大,還需從長計議,那賬簿既然落到我的手里,自然不會泄露出去?!?/br> 林秋曼感激道:“多謝殿□□諒?!?/br> “你們先回去,我自會處理?!?/br> 林秋曼告退離去。 待林清菊錄完證詞后,姐妹倆才離開了晉王府,書房里的李珣吩咐老陳道:“去把傅東來找來?!?/br> 老陳應了聲便下去了。 李珣認真地翻看賬簿,上面清清楚楚地記錄著當初朝廷下撥用來修建寧江河堤銀兩的細目,數目龐大,然而一半錢銀都進了吉州大部分官員的腰包。 他向來明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但拿了錢財卻又辦了壞事,貪婪得過頭則該誅。 沒過多時傅東來進了書房,行禮道:“郎君?!?/br> 李珣抬眸睇他,吩咐道:“你立即飛鴿傳書到并州,讓那邊速速查探吉州渭城的情況,不得拖延?!?/br> 傅東來應了聲是。 李珣又問:“近來京中各府可都老實?” 傅東來:“甄家案震住了不少人,都規矩不少?!?/br> 李珣輕輕的“嗯”了一聲,“讓他們仔細盯著,京城這塊地方我容不得沙子?!?/br> “是?!?/br> “你下去吧?!?/br> 待傅東來走后,李珣又讓老陳派人去通報御史臺的宋致遠,讓他來一趟晉王府。 下午宋致遠過來了一趟,李珣把渭城的求救信和賬簿丟給了他。 他翻看后,不由得震驚道:“劉國棟這是要造反嗎?!” 李珣坐到榻上,手持念珠,一身月白袍衫把人襯托得清雅淡然。 他現在徹底佛性了,因為在他眼里吉州那幫官員全都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