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蓮心差點哭了, 囁嚅道:“如果晉王使手段脅迫林府,小娘子又當如何應付?” 林秋曼嗤笑一聲,“你是擔心我大哥吧, 若晉王下了命令, 他是扛不住的?!?/br> 蓮心老實點頭,“那畢竟是至高無上的權貴?!?/br> 林秋曼細細想了想,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來了再說?!?/br> 蓮心嘆了口氣。 抵達平遙巷, 家奴把宅院大門打開。 這里比朱家院小得多, 面積跟夕水街的宅子差不多大。 林秋曼走進去看了看, 仰頭望著空曠天空,笑道:“這地方好, 敞亮?!?/br> 蓮心說道:“到底喧鬧了些?!?/br> 林秋曼不以為意,“我原本就是市井潑皮,這樣的人就應該住在市井里, 有煙火氣,自在?!庇值? “只要我一想到往后不用再面對晉王, 不用再奉承, 心里頭啊, 快活得要命?!?/br> 蓮心半信半疑, 試探問:“小娘子當真對晉王就沒有分毫情意?” 林秋曼回答得倒也爽快, “自然是有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這般縱容我,哪能沒有一絲心動。但這不是我愿意進晉王府的理由, 情愛于我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的玩意兒,熱情總有褪去的那一天?!?/br> 蓮心絞著衣角,心里頭對她生出幾分敬畏。 林秋曼繼續道:“你瞧當初韓三郎與蘇小小,何其恩愛,到頭來還不是抱憾而終。我可不是那蘇小小,以為靠著情愛就能長長久久?!?/br> 這話蓮心聽得不太明白,“那小娘子想要什么?” 林秋曼淡淡道:“婚姻之道,除了兩情相悅外,還得有尊重,只有從骨子里去敬重,才會懂得與包容,并且去試著理解對方?!?/br> 蓮心似懂非懂,但她明白一個道理,“晉王位高權重,眾星拱月的人物,自然是極難從他身上獲得尊重的?!?/br> 林秋曼滿意道:“孺子可教,我若借著他給的那幾分疼寵而入府,往后恩寵不再,就算給的名分再高,我守著一個名分無異于守活寡。我才二十出頭,這日子漫長得看不到頭,誰樂意去熬?” 聽了這番見解,蓮心豁然開朗,贊道:“還是小娘子活得明白通透?!?/br> 林秋曼:“人活一輩子,就得通透明白了,若是渾渾噩噩稀里糊涂,不知自己想要的,還有什么勁兒?!?/br> 說完這些話,她吩咐家奴灑掃,把院子整理出來,好盡快搬過來把朱家院還回去。 蓮心端來椅子供她就坐。 太陽斜照入院子,林秋曼坐在椅子上享受地瞇起眼,感受著陽光的洗禮。 蓮心高興道:“天兒可算暖和起來了?!?/br> 林秋曼晃了晃手臂,“寒冬過了,總是會迎來生機的?!?/br> 蓮心看了看周邊,“這里一時半會兒是整理不出來的,不若小娘子回趟林府,跟主母支個聲,讓她先有個底兒,免得到時候又驚天動地的?!?/br> 林秋曼:“不用心急,晚上再過去也不遲,我跟大哥碰個面,把事情說開,要不然他背后又搞小動作,我指不定得吃虧?!庇值?,“來都來了,出去逛逛?!?/br> 蓮心高興道:“好?!?/br> 主仆二人出了宅子。 平遙巷的富貴人家也不少,兩人倒未引起他人注意。 林秋曼興致勃勃地進店挑珠釵,掌柜見她衣著不俗,忙推薦上好的貨色。哪知剛相中一支,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林秋曼隨意瞥了一眼,原本沒怎么在意,蓮心卻道:“是石板橋的何郎君?!?/br> 何世安沒料到會在這里遇到她們,頗覺詫異。 林秋曼沖他笑了笑,何世安行拱手禮。 林秋曼頷首,并問道:“何郎君可是要買女郎用的珠釵?” 何世安倒也沒有回避她,落落大方道:“是要挑一支,送人的?!?/br> 林秋曼嘖嘖兩聲,“可是成了?” 何世安靦腆點頭,“成了,就住在平遙巷?!?/br> 林秋曼笑道:“酸死我了?!?/br> 何世安也笑,“我還沒挑過女郎用的東西,不知道她喜歡什么,不若二娘替我挑一支,我對我的審美是沒什么信心的?!?/br> 林秋曼擺手,“你可別坑我,我若是那女郎,日后得知自己的另一半第一次送的禮竟然是別的女郎挑選的,還不得醋死?!?/br> 何世安愣住,倒未想到這茬。 見他發愣,林秋曼道:“你自個兒可以先挑,若實在太丑,我倒可以提提意見?!?/br> 何世安:“那敢情好?!?/br> 掌柜忙向他推薦方才給林秋曼看的那些珠釵,熱情道:“這些都是最新出來的款式,很受女郎們喜歡?!?/br> 何世安認真地觀察,邊看邊問:“二娘怎么有空來這里了?” 林秋曼忽悠道:“過來看一個朋友?!?/br> 何世安:“又接新案子了?” 林秋曼“嗯”了一聲。 事實證明他很有審美情趣,相中了一支淺綠色的玉釵。 那玉釵釵尾呈碧綠,而后色彩逐步漸變至淺綠,頂端一朵潔白瑩潤的梨花,雕得栩栩如生,很有格調。 “這支玉釵好?!?/br> 林秋曼瞥了一眼,抿嘴笑,“你眼光還挺不錯?!?/br> 掌柜面露難色,不好意思道:“郎君怕是要失望了,這支玉釵已經被這位小娘子定下了?!?/br> 何世安怔住,有些詫異地看向林秋曼,試探問:“二娘可否割愛?” 林秋曼拿起玉釵細細觀摩了許久,確實是她喜歡的,“你既然相中了它,也不算太丑,便讓你了?!?/br> 何世安歉意道:“不若二娘再挑一支,算是我的誠意?!?/br> 林秋曼落落大方道:“倒也不必,一支釵而已?!?/br> 掌柜將那只玉釵用禮盒仔細包好,送到何世安手中。 林秋曼被敗了興致,也沒心思再挑了。 二人一同出門,何世安行拱手禮道:“多謝二娘割愛?!?/br> 林秋曼頷首,笑道:“祝你佳偶成雙?!?/br> 二人不同路,分頭離去。 林秋曼攜蓮心走走停停,一路東看西摸,把方才的情形拋之腦后。 然而另一邊的何世安走著走著忽然頓身回頭,主仆早已不見蹤影。 他在原地站了會兒,愣了半晌才繼續往前,誰知走了幾步又折返回那家店里,重新挑了一支釵。 那只淺綠色的玉釵終究被他自己留了下來,并未送出去。 說到底,還是意難平。 下午林秋曼回林府,周氏見她回來,頗覺訝異,說道:“昨兒下午你才來,怎么今兒下午又來了?” 林秋曼撇了撇嘴,“阿娘不歡迎嗎?” 周氏很敏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秋曼坐下喝了口茶,“我方才從平遙巷那邊過來?!?/br> 周氏皺眉,“你去那邊做什么?” 林秋曼肚子有些餓,凈手拿起一只紅棗糕吃,說道:“搬家了?!?/br> 周氏:“???” 她后知后覺了許久,才道:“朱家院不是住得好好……”停頓片刻,“你跟晉王鬧翻了?” 林秋曼點頭,“昨晚鬧翻的?!?/br> 周氏的血壓一下子就飆升到腦門,雖然她早知道會有這一天,但萬萬沒料到會來得這般快,連話都說不全了,“你,你是怎么鬧的?” 林秋曼擦了擦手,見她面色不對,忙道:“阿娘你別激動,別激動啊,事情沒你想得那么嚴重?!?/br> 周氏努力鎮定下來,“經過了跟韓家那一場,我已經百毒不侵了,你只管說,我就不信還有什么是我扛不住的?!?/br> 這話把林秋曼說得很不好意思起來,“我怎么聽著我跟不孝女差不多似的?!?/br> 周氏瞪了她一眼,破罐子破摔道:“親生的,除了忍著,還能怎樣呢?” 林秋曼:“……” 周氏:“你仔細說說,你是怎么跟晉王鬧的?” 林秋曼猶豫了片刻,才道:“開春阿姐一家會進京,姐夫任禮部郎中,從五品?!庇值?,“他想把事情定下來,娶我入府,我沒答應,把他惹惱了,說既然如此,那便斷了?!?/br> 周氏不可思議,“然后你倆就斷了?” 林秋曼點頭,“昨晚我把王府玉牌送還回去,他收了,以后不會再往來了?!?/br> 周氏越聽越覺得發毛,“當時晉王是什么情況?” 林秋曼認真地想了想,“有點生氣,但也瞧不出心思來,他素來喜怒無常的,我也吃不準?!?/br> 周氏站起身,毛躁地來回踱步,焦慮道:“你倆在這個節骨眼上鬧翻了,那你阿姐一家還能上京嗎?” 林秋曼:“這個阿娘倒不用擔心,姐夫是靠自己的本事掙來的前程,與我無關的。晉王不是昏聵之人,他若公報私仇,也實在上不了臺面,我只會鄙視他?!?/br> 周氏坐回凳子上,坐了會兒又站起身,總覺得如坐針氈,“你這讓我說你什么好?” 林秋曼倒是淡定,“我昨日曾說過,是不會去做那饅頭餡的。若是讓我守著名分過一輩子,跟守活寡有什么區別,還不如直接給我立塊貞節牌坊?!?/br> 周氏恨鐵不成鋼,“萬一人家就是真心實意對你呢?” 林秋曼挑眉,“他若真心,為何無視我的需求,只想把我弄進府養著,不管我高興與不高興?” 周氏閉嘴不語。 林秋曼繼續說道:“大年三十兒那天我已經跟他表明得很清楚了,我若進了府,他還會讓我繼續打官司嗎,不會。他只會讓我天天守著那深宅大院,等他從政事堂回來看著我玩兒,高興就逗逗我,不高興了我得靠邊去?!?/br> 周氏:“這便是女郎為人婦過的日子,就拿你阿姐來說,她不也如此嗎?” 林秋曼擺手,“嗐,阿娘不提還好,一提我就頭疼。當初去渭城時,她可把我管束得緊,這樣不許那樣不許。我難得出趟門,結果比在朱家院還不如,糟心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