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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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琛發覺她的猶豫,但吃夠了教訓,也不敢多想,默默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夜色漸濃,室內光線幽暗,飛雪簌簌打在窗扇,趙晏聽了一時半刻,不由自主地合上眼簾。 她一頭向桌案栽去,姜云琛及時托住,讓她靠在自己肩頭。 許是太累,又或者完全卸下防備,她沒有因他的動作驚醒,反倒終于找見一個舒服的姿勢,沉沉墜入夢境。 姜云琛屏息凝神,確認她不再動了,才放心側頭打量她的睡顏。 她的發絲拂在他的脖頸上,還帶著外面的寒意,面容平靜而恬淡,美得讓人挪不開視線。 先前在承恩殿,她睡覺總是拉著帷帳,在燕國公府的時候,又一整晚背對他,而如今,她坦然把最不設防的一面展露給他——盡管現在的姿勢非她本意。 他的目光漸次劃過她烏黑的頭發、光潔如瓷的額頭、羽扇般的眼睫、小巧精致的鼻梁,最終停留在如花瓣嬌嫩的唇。 莫名的渴望潛滋暗長,他卻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打破眼前難得的安謐與親近。 寺廟里沒有上好的炭火,夜晚溫度直降,趙晏睡夢中覺得冷,下意識地往唯一的熱源湊近。 姜云琛覺察到什么,輕手輕腳地將她打橫抱起,放在床榻,用衾被蓋住,想了想,和衣躺在她身側,把她撈進自己臂彎。 誰讓她嫌冷的。 他只是出于好心,才沒有趁人之危。 - 姜云琛心里念著事情,又想盡可能地感受這份來之不易的親密,一直沒閉眼,直到窗紙微明,他估摸趙晏快要醒來,才依依不舍地抽身,去外面查看情況。 不多時,趙晏睜開眼睛,望見天色,驚覺自己竟睡了這么久,下一瞬,突然怔住。 她什么時候睡過去的?怎么會在床上? 但她無暇多思,惦記堂姐那邊的情況,飛快起身,誰知一開門,剛巧與趙五娘打了個照面。 趙五娘形容憔悴,眼睛紅腫,神色卻平靜許多。 趙晏輕聲問道:“堂姐,怎么樣?” “佛祖保佑,霍公子轉危為安?!壁w五娘已然成為虔誠信徒,“方才他醒來,與我交談兩句,又睡下了。我想著與你說一聲,讓你不必再擔心我?!?/br> “那就好?!壁w晏也松了口氣,“你熬了一晚,也該歇一歇了?!?/br> 說著,側身請她進屋。 趙五娘卻有些躊躇:“我可以進去嗎?” “有何不可?”趙晏莫名其妙,干脆將她拉進來,回身關上了門。 趙五娘這才支吾道:“晏晏,其實我后半夜來找過你一趟,想叫你別再等我,自個先休息,結果守衛說,你和那位……都在屋里,我不敢貿然打擾,就回去了?!?/br> 她試探道:“你不會在深更半夜與外男共處一室,與你一同來的其實是太子殿下,對嗎?” 趙晏無言以答,畢竟姜云琛抱她的畫面都被堂姐撞個正著,再否認就顯得欲蓋彌彰。 “你放心,我不會對任何人亂講?!壁w五娘笑了笑,“晏晏,太子殿下是當真在乎你?!?/br> 趙晏不以為然:“他一片好意不假,但那是顧及我們過往的交情和祖父的面子?!?/br> “此言差矣?!壁w五娘搖搖頭,“我和霍公子跟他素昧平生,即使他看在你與祖父的份上出手相救,大可支援幾名武藝高強的護衛,而非親自冒險。他是掛念你,舍不得與你分開?!?/br> 說罷,搶在趙晏爭辯之前道:“堂姐是過來人,怎會看錯?” 趙晏啼笑皆非,岔開話題:“別說這些了,先歇息吧。我睡了一晚,床鋪還是熱的?!?/br> 趙五娘順從躺下:“你這里確實比其他屋子暖和?!?/br> 趙晏聞言,看向炭盆,意外發現里面早已冷卻。 可她昨晚并沒有被凍醒,反而像是擁著一簇火苗,從內而外皆是暖熱。 腦中陡然生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她深呼吸,大步流星走出門外。 姜云琛這混賬,又趁機占她便宜! - 雪還在下,但已經小了許多,趙晏四下搜尋著熟悉的身影,目光不經意掠過庭院,突然看到樹下立著一個雪人,身穿她昨晚打斗時扔出去的披風和裙子,還戴了帷帽。 帷帽原本被劈成兩半,而今卻重新粘好,歪歪扭扭地扣在雪人頭頂,周圍散落著一圈橫七豎八的雪球,被雪人用樹枝指著,她辨認了許久,才看出來是自己和那群歹人。 誰的手筆,一目了然。 她與雪人對視半晌,忍不住破功,俯身將帷帽扶正。 不由想起小時候,有一年冬天,連降大雪,她和姜云瑤在院子里堆雪人玩,另一邊,姜云琛與廣平王世子你追我趕地打雪仗,一個不慎摔倒,砸在雪人上,將她們辛苦半日的成果毀于一旦。 姜云瑤當場哭了起來,趙晏轉身加入戰局,同廣平王世子聯手,把罪魁禍首變成了雪人。 當晚她留宿宮中,翌日清早,往院子里一看,赫然發現兩個“花枝招展”的雪人,一個長裙飄飄,頭上鑲珠嵌玉,另一個佩劍執刀,身后還背著一把弓。 宮人解釋道:“太子殿下半夜悄悄跑來,說要給公主和趙娘子謝罪,請二位笑納賠禮?!?/br> 姜云瑤取下雪人頭頂的珍珠步搖,寬容大度地一揮手:“既然誠心道歉,姑且原諒他一回?!?/br> 趙晏掂了掂弓,嘴上卻毫不客氣道:“這雪人堆得可真丑?!?/br> 時過境遷,姜云琛堆雪人的本事沒有半分長進,依舊丑得令人發指。 趙晏暗自腹誹,手里的帷帽突然裂開。 “……” 這是什么粗制濫造的玩意兒? “哎,別亂動?!币粋€人影從樹后跳出,撿起帷帽,“我好不容易固定,又被你弄散了,趙娘子,你須得賠我?!?/br> 說著,蹲在雪人身畔,專心致志地修補。 趙晏忽然玩心大起,趁他不備偷偷團起雪球,一本正經道:“好啊,我賠給你?!?/br> “你拿什么……”姜云琛一抬頭,殘影撲面而來,連忙側身閃避。 雪球砸在雪人身上,剛歸復原位的帷帽又一次慘遭毒手。 “趙晏,你太過分了!”姜云琛反手還擊,“我要替它報仇!” “你來啊,”趙晏不以為懼,“你若能贏,今晚你想睡哪里都可以?!?/br>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姜云琛當即不再與她客氣,兩人你追我趕,院子里雪球亂飛。 親衛們各個目不斜視,偶爾矮身躲過誤傷,只當做什么都沒發生。 趙玉成在屋內聽到響動,透過窗戶一看,不禁哈哈一笑。 這晨練方式……還挺特別。 - 兩人打了半天,遲遲不分勝負。 這時,幾個人影走進院中,不知是誰扔出的雪球直直飛了過去。 趙晏看清來人,沒有上前營救,只揚聲提醒道:“伯母當心!” 鄭氏天沒亮就被趙夫人派來的仆婦叫醒,不得不隨婆母上山,接回讓她顏面盡失的女兒。 昨日她與丈夫大吵一架,不歡而散,氣得大半夜都沒睡著,此時精神不濟、心不在焉,驟然聽到那么一句,不由嚇得驚叫出聲:“啊——” 趙夫人揮袖卷住雪球,不動聲色地替她化解危機,走上前向太子和趙晏行禮。 “祖母快平身?!壁w晏忙扶住她,“堂姐剛剛入睡,您先去祖父那里歇一歇,喝口熱水吧?!?/br> 趙五娘得救后,趙玉成便派人回府傳信,趙夫人已經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點點頭:“沒事就好,阿嫻受苦了,讓她好好睡一覺吧?!?/br> 鄭氏料想女兒通宵未眠是因為霍公子,心中郁結,但她被婆母訓斥了一路,此時敢怒不敢言。 趙晏帶兩人去見祖父,余光望見姜云琛指了指另一邊禪房,知道他覺得伯母礙眼,不想與她共處一室,便由他先回屋了。 沒多久,她從趙玉成的禪房里出來,去往姜云琛指的那扇門。 - 進門之后,一陣陰冷,始覺昨晚暖意宜人。 可惜那間屋子讓給了堂姐,只能叫親衛們取來幾個炭盆點燃。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雪:“你沒贏我,今晚回你的顯德殿去?!?/br> “但我也沒輸給你?!苯畦砹?,“不如各退半步,我們一同去顯德殿?” 趙晏:“……” 這人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忽然,她的視線掃過墻角,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閃,走近才發現是一只耳珰。 頓時明白過來,這就是堂姐走錯門、被抓起來的屋子。 她掙扎中,首飾不慎掉落,但這間禪房一直空著,僧人們也沒有打掃。 趙晏收斂了與姜云琛講理的心思,言歸正傳,將堂姐的說辭一五一十相告。 姜云琛也與她交換了自己掌握的信息,兩人先后說罷,室內出現短暫的安靜。 彼此對視,不約而同地得出答案。 綁架趙五娘和霍公子的十有八/九是臨川王府,那個自絕經脈的,乃對方麾下一員得力干將。 只有一個疑點—— “我百思不得其解,促使他尋死的究竟是我還是燕國公?”姜云琛與她說出自己的分析,“趙晏,你如何作想?” “都不是?!壁w晏沉默了一下,輕聲道,“他應當把你認成了另一個人,那個人……也是我的同伴。倘若果真如此,事情就有些嚴重了,西域的兩次火/藥爆炸,臨川王難脫干系?!?/br> “這老東西……”姜云琛深吸口氣,正待說什么,突然,院中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 第46章 他……是真的喜歡她嗎?…… 趙晏聽到熟悉的聲音, 迅速起身推門而出。 庭院中,鄭氏一手拉著趙五娘,執意要帶她離開, 趙五娘堅持不肯, 一邊哭一邊掙扎,索性坐在地上, 以全身的重量阻止母親的拖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