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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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晏定是被母親和阿瑤留住了。 也不知她們為何要跟他搶,閑聊的時間以后還多得是,秋獵錯過卻要再等整整一年。 不成,他不能看著機會從眼前溜走。也許趙晏正心急如焚、望眼欲穿,卻礙于情面,不好對母親和meimei提出離席,只能寄希望于他現身幫忙說情。 他來了。 向皇帝告辭,他走近姜云瑤的帳篷。 霎時,一陣交談從里面傳來。 布料的隔音效果本就有限,加上習武之人耳聰目明,他霎時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字眼。 守在外面的宮人和侍衛正待出聲,被他抬手制止。 緊接著,趙晏開口道:“娘娘怎么突然問起這個?臣女在涼州未有心上人?!?/br> 那是當然。他默默替她答道,她的心上人在京城呢。 “沒什么?!被屎笤捯衾飵еσ?,“只是前些日子,陛下提起你的婚事,說你若相中誰家郎君,不妨告訴我們,陛下愿成人之美,為你二人賜婚?!?/br> 姜云琛猝然聽聞這話,頓時屏息凝神,等待趙晏的回答。 只要她袒露心跡,他與她的婚事豈不水到渠成? 這時候他貿然進去,她定會羞得無地自容,他決定為她留幾分面子,過一陣再來。 心跳莫名加快,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打定主意,只待聽罷她表訴衷情,就立刻轉身走人。 漫長的寂靜,仿佛過了許久。 她的聲音終于再度響起,字句清晰地傳入他耳中。 “多謝陛下與娘娘記掛,只是臣女不曾心悅任何人,也暫無成婚的打算。陛下倒不妨允我從戎,等我歷練個十年八載,成為大周第一位女將軍,便可保家衛國,為陛下守土安疆?!?/br> 一時間,姜云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隔著帳篷,熟悉的音色似乎有些縹緲失真。 皇后又說了什么,他完全沒有放在心上,腦海中顛來倒去都是趙晏那兩句話。 臣女不曾心悅任何人。 也暫無成婚的打算。 他潛意識里不愿相信,覺得她這定非真心之言。 可她又不是故作忸怩的性子,母親視她如己出,阿瑤與她無話不談,當著她們的面,趙晏著實沒有理由說謊。 心里接二連三冒出許多念頭,待回過神,他已經移步走入帳中。 交談聲立時停止,三人不約而同朝他望來。 趙晏起身:“臣女見過太子殿下,殿下萬福金安?!?/br> 語氣波瀾不驚,方才的輕松與開懷蕩然無存。 她今日穿了件湘妃色襦裙,搭配莨紗外衫,面上妝容精致,五官明媚奪目,發間金步搖熠熠生輝,整個人猶如一朵恣意盛放的牡丹。 除非正式場合,他鮮少見她作此打扮,眼前驀然一亮。 但旋即,他意識到,這絕不是為狩獵準備的裝束。 而且,不知是否他的錯覺,她的神色格外淡漠,竟顯出幾分陌生。 皇后打趣道:“瞧瞧,有人急不可耐,想從我們這兒搶走晏晏?!?/br> 姜云瑤掩唇一笑:“那要看晏晏愿不愿意跟他去了?!?/br> “抱歉打擾阿娘雅興?!苯畦“崔嗥鸱欢ǖ男木w,笑道,“方才我在外面聽聞,某位小娘子志存高遠,要做大周第一女將軍,欽佩之余,便進來問問,未來的趙將軍可愿與我一較高下?” 帳篷什么隔音,趙晏必然一清二楚,他索性開門見山,直接邀請她應戰。 也算稍稍提醒她,那句話已悉數被他聽到。 沒有心上人。 無意婚事。 他說不清自己究竟存著什么心態,等她解釋?還是僅僅無法相信,試圖確認一遍罷了。 趙晏的目光落在地毯上,儀態恭敬謙和,從頭到尾沒有看他,嗓音亦平靜如水:“多謝殿下抬舉,臣女愧不敢當。只是臣女與皇后娘娘及公主殿下分別日久,希望陪她們多聊一聊?!?/br> 饒是姜云琛再自欺欺人,此刻也覺察到了她的反常。 他斟酌言辭,試探道:“趙晏,你從前不會這么跟我講話的?!?/br> “從前是臣女不懂事,多有逾越,還請殿下見諒?!壁w晏道,“臣女聽皇后娘娘說,殿下不日便要選妃,為免惹惱未來的太子妃娘娘,臣女今后理應與殿下保持距離?!?/br> 原來是因為這個? 她……是在吃味嗎? 姜云琛啼笑皆非,心情松快了些許:“八字沒有一撇的事,你無需為此拘謹。再者,京中何人不知你與我和阿瑤從小情同手足?誰敢在外搬弄是非,被我知道,我第一個治他們的罪?!?/br> 頓了頓:“走吧,阿瑤帶了騎裝,讓她借你一件便是?!?/br> 趙晏卻巋然不動:“殿下的好意臣女心領,但你我年歲漸長,已非孩童,還是該注意些?!?/br> 姜云?。骸啊?/br> 他遲疑了一下,問道:“你當真不想去?” 趙晏沒有再說什么,只輕輕搖了搖頭。 第23章 實在太難以啟齒。 帳內安靜了一下。 趙晏維持著低眉斂目的姿勢,不知姜云琛現在是何表情。 余光望見他一襲繡暗紋的玄色勁裝,蹀躞帶束出流暢腰線,雙腿修長筆直,煞是賞心悅目。 他垂落在身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旋即負到背后。 她移開視線,看向吐火羅地毯上的精美花紋。 前車之鑒歷歷在目,她再也不要被他的美色蒙蔽,做出令人恥笑之舉了。 他那么討厭她,也不知道來這里干什么。 定是看在帝后和阿瑤的面子上,裝模作樣地與她客套兩句。 不就是逢場作戲嗎? 她配合便是。 “看見沒,阿兄,晏晏不想和你玩?!苯片幐杏X到氣氛有些凝滯,笑著打圓場道,“你自己去吧,或者叫堂弟們陪你?!?/br> 皇后附和道:“廣平王府的幾個孩子今天都來了,方才還問你在何處?!?/br> 姜云琛原本打算再掙扎幾句,奈何三人一起下逐客令,他也不好意思死纏爛打繼續逗留,便識趣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你們了?!?/br> 說罷,最后看了趙晏一眼,心情復雜地離開。 送走不速之客,趙晏坐回原位,瞬間恢復方才笑意盈盈的模樣。 姜云瑤奇道:“晏晏,你拒絕阿兄,真的是為了避嫌嗎?” 趙晏也有些驚訝,不答反問:“殿下,你都不知事出何因,還幫我說話?” “不然呢?”姜云瑤滿臉理所應當,“你和阿兄,我定是站你這邊的?!?/br> 趙晏頗為感動,朝她露出一個笑容,又低聲對皇后道:“讓娘娘見笑了。臣女確是覺得,先前與太子殿下交往過密,有違禮數,今后須得多加留意?!?/br> 她無法坦白自己冷落姜云琛的真正原因,干脆順水推舟,以此作為借口。 而且,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不論將來的太子妃是誰,都勢必不能容忍她一如既往與他相處。 哪怕他對她沒有一絲男女之情,只是“稱兄道弟”。 “無妨?!被屎髮捨康?,“太子選妃之事,本宮不過隨口一提,他答應得輕巧,實際壓根沒放在心上。你們都瞧見了,他一來就惦記著狩獵,哪有閑工夫去相看各家貴女?!?/br> 姜云瑤仔細回想:“我也從未聽阿兄說過對某位小娘子有意。他長這么大,只和晏晏走得最近,換做旁人,能靠近他三尺以內都算本事?!?/br> 皇后不由一笑:“這點倒是隨了陛下?!?/br> 姜云瑤見趙晏一言不發,似乎正神游天外,用手肘碰了碰她:“晏晏?” “我在想,剛才我們聊到哪里了?!壁w晏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若無其事地接上了之前的話題。 皇后捕捉到她眼神中一瞬間的閃爍,像是急于掩藏什么秘密一般。 她有些意外,但并未戳穿,聽趙晏再度說起涼州的趣聞。 - 又聊了一時半刻,皇帝派人來傳話,請皇后過去一趟,有事相商。 母親走后,姜云瑤提議道:“坐了一上午,也有些乏了,不妨到外面透透氣?!?/br> 趙晏正有此意,與她相攜出了帳篷。 秋草已開始泛黃,一望無際地綿延伸展,極目遠眺,天空碧藍如洗、似明鏡倒扣,遠山逶迤,層林盡染,風中隱約可聞陣陣松濤。 看慣了涼州遼遠曠達的景象,重新回到京城,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山腳下有處空地,圍起一座靶場,趙晏打眼望去,不經意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此時此刻,正被一群年紀相仿的貴公子攛掇著一試身手。 那人似乎有些靦腆,再三推拒不過,便接過弓箭,輕車熟路地拉開了架勢。 趙晏低聲對姜云瑤道:“有好戲看了?!?/br> 說話間,那人已射出一串連珠箭,皆無虛發,每一支都正巧劈開上一支,釘中靶心。 最后一箭結束,四下鴉雀無聲,貴公子們原本見那人樣貌清秀、文質彬彬,適才故意打趣他,豈料竟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主,登時一個個瞠目結舌,呆在了原地。 趙晏抬手鼓掌,眾人回過神來,紛紛圍住那人,七嘴八舌地稱贊起來。 那人謙虛客氣了幾句,朝趙晏和姜云瑤走來。 “虞將軍?!壁w晏笑著與他打招呼,主動介紹道,“這位是含章公主,殿下,這是虞朔虞將軍,涼州人士,曾隨我阿爹追擊天淵殘部、生擒可汗,此番阿爹特地邀他一同進京,來見見世面?!?/br> “參見公主殿下?!庇菟沸卸Y,又道,“那都是趙將軍的功勞,在下跟著沾光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