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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娘每說一個字,對于曲承來說都是凌遲一般都痛苦。他渾身顫抖,不斷復述著‘萬年’這個詞語,視線一片黑暗中,他摸索著靠近隱娘。 像一個百歲老人般的遲緩動作,將隱娘白皙的手緊緊包在掌心中,用溫熱去暖對方冰涼的小手。做完了這些,他哽咽道:“萬年,是我來晚了,是我沒有找到你,你受苦了……” 盛鈺說:“還要繼續嗎?” 曲承堅定點頭:“繼續?!?/br> 盛鈺便又說:“你愿為何?!?/br> 這一次隱娘沉默了足足有好幾秒鐘時間,待啟唇時,眼眶處緩緩流下兩行血淚。幾乎是字字泣血般開口說:“萬年前戰火燃起前,我曾贈與郎君相思子,親手埋入郎君腕間。戰火紛飛中,相隔大小三千世界,他去參戰,我在家中等他歸來。至此五十四年,我最終等到了他予人贈我的決裂書信。我不解,我不愿,我難依,便千里迢迢趕去見郎君,最終被郎君斬于刀下?!?/br>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這樣?!?/br> 曲承哽咽的更加厲害,也更加無助。 只是簡簡單單的敘述性話語,又是他心心念念萬年的熟悉聲音,此時卻讓他猶如油鍋煎炸一般,翻來覆去無法找到求生法門。 這時候,隱娘的聲音還未停下。 血淚一滴滴砸到地上,在木地板上暈開一抹渾濁的痕跡。言辭間卻又透露隱娘的決絕。 “既然君有兩意,不如放他離去。我愿親手收回所埋相思子……”曲承不斷的搖頭,淚水順著臉龐流下,死死的抿住自己的嘴唇。聽著這些幾乎能夠讓他窒息的話語:“……祝君前路坦蕩,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我與他永不相見,兩不相欠?!?/br> 說完,隱娘閉上嘴巴,呆滯立于原地。 窗外的風好似更大了。 狂風卷積入室,將屏風吹的茲啦啦響。這些聲響惱人,卻又叫人無奈。 盛鈺上前幾步,繞過屏風才發現祝十五還掛在窗臺之上。他無語的將祝十五重新拎回來,探身出去關掉窗扉?;仨畷r,就瞧見祝十五面朝墻壁,神情一片空白,仿佛無知無覺。 之前他和隱娘說過一句話,現在見到祝十五這幅模樣,盛鈺想將這句話轉贈給祝十五。 他搖了搖頭,小聲說:“你這又是何必?!?/br> 祝十五自然不會有回應。 盛鈺也不指望她會有什么回應,等重新回到屏風之前時,曲承已經哽咽到不能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他伸手,替隱娘拭去臉龐上的血淚,卻無法起到一點作用,他越擦拭,隱娘臉上的淚就淌的越暢快,偏偏還是神情呆滯。 像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流淚。 曲承嗓音顫抖說:“什么永不相見,什么兩不相欠,隱娘,我們之前做過約定的啊。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許收回贈出去的相思子,這個約定你難道已經不記得了么?” “…………” 隱娘未作答復。 很明顯,兩個人的約定只有一人還記得。 曲承恍然低下頭,又抬頭。 他拿手指細細描繪隱娘的五官,指尖顫抖的不成模樣,嗓子也跟著發干,發澀。 他輕輕勾唇,任由臉上的淚水肆虐,說:“你不記得了,沒關系。我記得就好,我替你記得?!?/br> 聽到這句話,隱娘肯定是不會有什么反應的了,有反應的是盛鈺和傅里鄴二人。 他們立即對視一眼,齊齊皺眉。 本身來九十六號房,是為了祝十五的遺愿而來。聽完了祝十五曾經所做之事,盛鈺心里差不多就清楚,她的遺愿肯定是沒有辦法完成了。 但現在看這個走向,貌似隱娘的遺愿也無法完成?那他們今天是來干什么的,就是來聽一個凄慘無比的故事,好讓自己心情變抑郁嗎? 盛鈺干咳一聲,硬著頭皮說:“那什么,我問一句啊,你是不準備歸還她相思子了嗎?” 問完后他自己都有些頭疼。 面前景象太難為人了,難不成他還要強行逼著曲承挖出相思子,再度棒打這對鴛鴦? 貪婪人設果然不倒,盛鈺恍惚之間都覺得自己像個反派,棒打牛郎織女的那種反派。 比他更像反派的人在身邊。 傅里鄴上前一步,還未有動作,盛鈺就趕緊拽住了他。觸及到對方詢問的視線,盛鈺冷靜的作出口型,說:再等等。 “……” 再看向曲承時,他神色哀切,臉色慘白。十分不舍的一次又一次用手指描繪隱娘的雙眸,半晌后,又是堅決的搖頭:“要歸還?!?/br> 盛鈺驚的‘嗯’了聲。 想不到曲承竟然會有這樣的回復,他不解問:“你不是已經找她萬年了嗎,現在終于找到了,就立即要送她離去。你舍得?” “舍不得,我怎么可能舍得?!?/br> 曲承沉默了一下,說:“不是送她離去,是送她輪回轉世。當初用喚靈術法尋她,用我自己作引子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這次我死了,但死前能夠看到她重新輪回,幸福生活就好。強行將她留在身邊又有什么用,不過是加深她的痛苦?!?/br> 盛鈺:“……” 曲承繼續說:“約定只有我一個人記得,這對我們來說已經夠了。終究是我負了她?!?/br> 盛鈺說:“你沒有負她,只是世事弄人?!?/br> 曲承轉頭,沖著盛鈺虛弱的笑了笑,說:“謝謝你的安慰,我心里又好受了不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