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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可以稱作驚慌失措的樣子,要是換了一個熟悉裴因緒的人看到了,恐怕會震驚不已。 裴因緒這個從來都是冷心冷情、對一切都冷漠不在意的人,居然能有情緒這么激烈的時候? 不過裴因緒這會兒完全沒有關注這些的意思。 他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郁蔥蔥,用有些沙啞的嗓音問:“……你怎么樣?” 郁蔥蔥整個人還處在心有余悸的狀態中,聽見裴因緒的問話,腦子里面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微微長大了眼睛,有點呆呆地跟裴因緒四目相對。 然后,郁蔥蔥就撞見了那雙淺色的瞳孔中肆意燃燒著、又深深壓抑著的情緒,濃烈得幾乎要翻滾起來,定定地注視著她。 ——里面映照出來的,滿滿當當,全都是她自己。 郁蔥蔥:“……!” 郁蔥蔥像是被裴因緒眼中的灼熱給燙到了一樣,心中一跳,下意識地微微垂下了眼瞼,避開了和裴因緒的目光直視。 于是裴因緒就看見了眼前的女孩子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如同蝶翼一樣。 裴因緒:“……” 裴因緒感覺,這只蝴蝶似乎飛到了自己的心上,輕而淡地劃過心口的位置,俶爾飄遠。 這個時候,裴因緒才終于意識到自己現在跟郁蔥蔥究竟是什么姿勢。 ——他牢牢地握著郁蔥蔥的右手手臂,身體因為向前發力的慣性往前湊了一些,郁蔥蔥也因為被他拉住的力道在雪地上滑動了一點。 ——裴因緒幾乎是將郁蔥蔥整個人擁抱在了懷里。 裴因緒握著郁蔥蔥的手忽然有點僵硬。 懷里的女孩子就算是穿了這么厚,對于他的身材來說也依然是纖弱嬌小的。熟悉的馨香味道涌入嗅覺,帶著絲絲雪花的涼意,以一種極其迅捷的速度充斥了他的五感。 ——但他不愿意放開。 兩個人就這么維持著非常接近于擁抱的姿勢,立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雪中。 宛若一體,不分彼此。 最后還是郁蔥蔥先反應過來,她小心地讓自己站好,重新調整了身體重心,然后從裴因緒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往一旁退后了一步,拉開了和裴因緒之間的距離。 裴因緒也終于從那種令人沉溺的情緒中走了出來。 他頓了一下,還是無聲地放開了自己的手,任由著郁蔥蔥外套袖子上柔軟的布料離去,一只手重新回到原來空落落的觸感。 ……已經夠了。 裴因緒告訴自己,不能再貪心了。 今天能夠遇見郁蔥蔥,就已經是意外之喜,更何況還能跟郁蔥蔥有這么近距離的接觸。 他已經太久沒有跟人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了,記憶中的那點微薄的經驗早就被時間打磨得七零八落,他幾乎只是憑著直覺做出所有舉動。 裴因緒看向郁蔥蔥的眼神里,帶上了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緊張。 自從親生母親早亡,親生父親養在外面的情人成了他的繼母,并且給他帶來了一個僅僅只比他小半歲的繼弟,還將整個裴家的傭人都清理成支持他們母子一派的人之后,裴因緒就被迫在極短的時間內學會了如何去對抗那些加諸在他身上或明或暗的傷害,以種種頭破血流的方式。 他們想讓他這個裴家的大少爺悄無聲息地消失,或者光明正大地死于意外,而他不會讓他們得逞。 后來隨著年紀漸漸增長,裴因緒手上也有了自己一手創立的勢力,繼母和繼弟在吃過數次有苦難言的悶虧之后也終于學乖了,不再明目張膽地招惹他,甚至不少時候還要對他笑臉相待,免得他突然發瘋。 對,發瘋。大概是他小時候需要反抗那對母子,以及跟在那對母子身邊諂媚的傭人們卻手上什么都沒有,只能用近乎不要命的方法求得一個兩敗俱傷,乃至于同歸于盡,時間久了就慢慢養成了習慣。哪怕現在他很多時候都不需要自己動手,在他人眼里仍舊是瘋狂至極。 裴因緒以前從來沒有為自己的這種處事作風而后悔過,他人看他時那些或是驚詫或是畏懼的眼神,他也從來沒有在乎過。 他的人生,只有他自己說了算。 可是在這一刻,裴因緒感受到了心中的慌亂與忐忑。 萬一……把郁蔥蔥嚇到了,怎么辦? 天空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飄起了雪花,星星點點地落下。 有一朵雪花剛巧落進了郁蔥蔥的眼睛里,郁蔥蔥感覺到了稍微有點不適的冰涼,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再看向裴因緒的時候,裴因緒已經控制住了情緒,郁蔥蔥沒有再看見之前那種仿佛是錯覺一樣的太過熱烈的東西。 郁蔥蔥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然后重新對上了裴因緒的目光,回答了之前裴因緒問過的問題:“我沒事的!” 郁蔥蔥再次認認真真地向裴因緒道了謝:“剛才真的多謝你了,不然我肯定要摔一跤?!?/br> 然后,郁蔥蔥一邊把忘了帶手套的手并攏,雙掌合十搓動,想要更加暖和一點,一邊問裴因緒:“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我叫郁蔥蔥,就是郁郁蔥蔥那個郁蔥蔥,你呢?” 裴因緒:“……!” 裴因緒那一只握住過郁蔥蔥手臂的手瞬間無意識地握緊。 手中空落落的觸感瞬間消失殆盡,變得踏踏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