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譚思齊攏了攏外袍,里邊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便露了出來。 他先行翻身下馬,朝乖乖坐在馬上的小姑娘伸出手,而后想到了什么,將寬袖往下拉了拉道:“你若不想碰我,便隔著衣裳搭住我手腕?!?/br> 踏雪同李清閱剛去馬場時騎的那匹小馬駒不同,李清閱一個人坐在上面往下看只覺著好高,難免便有幾分害怕。 此時聽了譚思齊所言所語,心里倒是安定了不少。只是踏雪太過高大,李清閱覺著搭著譚思齊手腕她也下不來。 總不能開口叫他將她抱下來吧...... 突然,踏雪不知是被何物驚到,突然嘶鳴一聲,猛抬前蹄。 李清閱嚇得尖叫一聲,臉上頓時沒了血色,蒼白一片。 譚思齊反應迅速,猛然勒住了韁繩。抬眼便見李清閱淚眼蒙蒙地看著他,聲音里滿含哭腔:“我怎么下去啊......” 這巷子里種了許多樹,飄飄蕩蕩間,一片落到了她頭頂,李清閱渾然不覺,那委委屈屈的樣子可憐又好笑。 譚思齊在下面朝她張開手臂,溫聲哄她:“別害怕,你跳下來,我接著你?!?/br> 咬了咬唇,像是在下決心,她還是不太敢跳。 譚思齊當她還在生氣,不肯叫他再碰著自己,可現下又沒有更好的法子。 便只好耐心同她打著商量:“可以么?你一下來,我立刻就將你放下,我保證?!?/br> 李清閱這才點了點頭,反正抱也抱過了,先下去才是正經事。 便咬了咬牙,閉上眼睛往下跳。 一襲淺色裙衫衣袂翩翩,隨著失重感帶來的急速心跳,一同落在那雙有力的臂膀里。 安全感回歸,李清閱緩緩睜開眼睛,便看見頭頂那張溫柔繾綣的臉。 那雙星星點點的眸子里,竟帶著絲毫不掩飾的直白深情。 李清閱還未來得及作何反應,便被他穩穩放在地上。極為守承諾,說立刻放便立刻放。 不知怎么,她心里莫名其妙空了一下,不過轉瞬即逝,也沒太在意。 而后那人突然伸出手,李清閱下意識便往后退了一小步。 譚思齊有些無奈,笑道:“頭發上有東西?!?/br> 指尖挑起夾在她發髻與小馬發簪之間的青青樹葉,像是在證明自己沒說謊,譚思齊在她眼前晃了晃。 李清閱移開目光,有些不好意思道:“謝謝?!?/br> 他輕笑出聲,催促著她,“你走吧,我看你進了家門再離開?!?/br> 李清閱一步兩回頭,看著他一個人看她背影的樣子,突然感覺有些心酸。 她不再回頭看他,小步跑了起來,直到她府門,譚思齊才斂了眉目,上前撿起了她落下的帕子。 那帕子顏色素凈,上邊只繡了一枝綻放的紅梅,隱隱還能聞見軟糯細微的香味兒,譚思齊將它細心折好,放進了胸口。 第23章 速速去提親才是 沒過幾日, 相府公子策馬帶著個姑娘的事兒便傳遍了大街小巷,惹得無數待字閨房的少女夢碎。 可馬上那姑娘被包得實在嚴實,沒人知道是誰。 甚至有人猜是那曹太師家的嫡長女, 也不知怎么的, 這說法愈傳愈盛,竟叫譚鴻才給聽說了。 他也不知事情真假, 有同僚來問便糊弄著搪塞過去, 回到家中才叫了譚思齊來問。 若確有此事,那便去曹府提親,快快將婚事定下,若是別的姑娘,也不能白白毀了人家名聲才好。 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譚思齊的婚事譚鴻才不打算大肆干涉。 從小譚思齊便有主意, 什么都不借他之力,婚事也合該順他心意才是。 “你與曹家姑娘是怎么回事?” 譚思齊聽罷怔了一怔, 哪來的曹姑娘, 同她又有何干系? “什么曹姑娘?” 譚鴻才心中疑惑,莫不是他這兒子只是風花雪月一場,并沒有將人家娶回家的意思? 這般想著便有些生氣, 且不說那曹安沐是曹太師的千金, 就算是別的姑娘,你帶著人家共乘一騎還弄得滿城皆知, 自己拍拍屁股瀟灑走人,可人家姑娘的名聲要怎么算? 他可沒教過兒子做個沒擔當的懦夫。 “你莫要在這里給我不認賬,”譚鴻才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可知道,這事兒已被傳得沸沸揚揚, 無人不知無人不曉?!?/br> 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譚鴻才突然提高了聲音,“還是你覺著你爹是個跟不上時興的東西,不關注民間趣談的老古董?!” 見他這副樣子,譚思齊有些想笑,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譚鴻才確實是個老古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愿輔君王。 這本沒什么問題,可自從去年譚思齊的母親李瑞芝說過之后,他便變得格外在意。 誰有一丁點這方面的意思,他便狗急跳墻,很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兒。 這會兒看見譚思齊裝,心中足足有七八分的氣憤,竟敢當他還是從前那個閉塞的老頭兒來騙,簡直是瞧不起他! 譚思齊確實沒太注意這些傳言,從前若有什么趣事,都是顧鏘在他耳邊叨叨,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得進到耳朵里去。這幾日顧鏘生了場小病,不知怎么哄騙的他老子顧刃,竟請了好些天的假,一直沒來上課。 沒了顧鏘,更加不會有旁人向他談起這些了。 如今想來,難怪這幾日在學堂大家看他的表情如此怪異,還經常明里暗里將他同曹安沐扯在一塊去。 就連李清閱都對他疏遠了不少,本以為是她還在生自個兒的氣,便費盡心力地哄著,最后卻得了個吃力不討好,她那態度沒一點好轉,他愈是想同她多說點話,那小姑娘對他反倒是更加避如蛇蝎。 她是心虛怕被人猜出那人是自己,還是......醋了? 譚思齊不由笑了笑,解釋道:“的確是有這么個姑娘,不過跟你說的曹小姐沒什么干系?!?/br> 譚鴻才皺了皺眉,似在衡量他這話的真假。 “那是哪家的姑娘?你若喜歡人家,我和你母親就速速去提親才是,你正是適齡,俗話說成家立業,你不成家,又怎么有人照顧著你安心立業呢?!?/br> 聞言譚思齊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將那小姑娘娶回家來可不是叫她照顧自個兒的,她那柔柔弱弱的樣子,也就那張嘴有時還能厲害一些。 他便是將她捧著慣著,那也是不夠的。 見他不說話,譚鴻才又有些生氣,教育道:“你不要想著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這種事,你是沒什么,人家姑娘又倒了什么霉被個沒擔當的耍弄?如此這般你對得起我和你母親的教導么?” “我自是定會娶她,”譚思齊覺著好笑,“可這事兒急不得?!?/br> “怎么急不得,你自然是不急,可女孩子家的好時候有幾年?你莫要耽誤了人家!” 譚思齊挑了挑眉,“她還沒及笄呢?!?/br> 他語氣平淡至極,像是在說一件極為無關緊要的事。 可譚鴻才確是被憋到,他心思轉了好幾個彎。 未及笄...... 這未及笄的范圍可廣了去了,十四是未及笄,四歲那也是未及笄。 若是十三四歲那還好說,和他這兒子年齡也算正合適。若是七八歲,這...... 想到那姑娘被包得嚴嚴實實那必然是極為小巧的,譚鴻才愈發覺著事情不妙。 “你那是什么眼神?”像是突然間意識到了什么,譚思齊有些無言,“她明年便到年齡了?!?/br> 譚鴻才松了口氣,“那你小子在推些什么?不如先去提了親,定下來再說。待明年姑娘及笄,直接娶回家來。你母親提早為你籌備著,待明年成親自是水到渠成?!?/br> 這話是沒錯,譚思齊又何嘗不想,要是可以,他今天就想將她娶回家來。 “不是我推,是她父親如今外出經商,家中恐怕沒人能做得了主?!?/br> 譚鴻才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重點,微皺了皺眉問道:“商戶女?” “怎么?”譚思齊勾起唇角,一副等他落入圈套的架勢,“看不起?” 譚鴻才如臨大敵,“這不是看不看得起的問題!你要娶誰我不管,只是你日后不要后悔負了人家姑娘才是?!?/br> “我怎會負她?” 他心里便只有李清閱一個,可她心里根本沒他不說,還對別人念念不忘。 怎么看都是那小沒良心的會負了他才對。 這般想著譚思齊心中竟有幾分酸澀,想將她按在懷中捏上一番以解心頭之恨。 他總是拿她毫無辦法。 每回生氣,她掉兩滴淚,甚至只是軟著聲音跟他說兩句話,他便是天大的火都能消了下去。 譚思齊自己都說不清是怎么走到這步的。 “那便等他父親回來就去提親,你這婚事早該辦了,這個不同意那個相不中的,這有個合你心意的可是不容易。待你成了親,你母親才算徹底放下了一個擔子?!?/br> “好?!?/br> “你秋闈準備的如何了?若是不過你便聽我的安排,莫要再逞強?!?/br> 譚思齊不欲與他再多說,便只道了句“是”。 -- 因著秋闈,女學生們都早早放假,李清閱在家中待著,寫寫畫畫些小玩意兒,已有幾日沒見譚思齊。 不知怎的,心里倒有些空落落的。 這日,謝今安卻來府上尋她了。 李清閱的畫冊都攤在桌上忘了收起來,謝今安拿起來翻了幾頁后竟有些被引了進去。 直到往后翻沉過了空白頁,她才指了指圖冊問她:“后來呢?后來發生了什么?” “我還沒想好呢?!崩钋彘喌?。 “你這其實還不錯,若不然我帶你去看看南音,你或許可以靠這畫冊賺錢?!?/br> 謝今安是個急性子,既說了那便得立馬行動。 當天便帶李清閱到了南音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