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一步到位要求結婚,聽得頭頂冒蒸汽還有點臉紅。 以及一點點不合時宜地少男心動。 說來也是奇怪,有些話題乍一聽像是污穢畸形見不得人,但只要曝在天光下坦坦蕩蕩地一說,語氣如吃飯喝水般自然,又讓人感覺沒什么問題。 季國慎本來想一想兩個大男人親嘴都覺得后背發麻,可是親兒子天經地義這么一說,又好像是啥毛病都沒有,一切理所當然。 ———怎么就直接跳到結婚上面了?? 陳丹紅本來感覺自己聽到這種話應該當場背過氣去,但是等季臨秋一口氣說了個干凈,內心反而有種奇異地解脫,像是自己也在等這句話。 她為這種矛盾的釋然感到羞恥,只能憋了很久才道:“可,可是你們兩個男人,也不可能去領證啊。 季國慎下意識道:“過去老一代結婚也沒領證,不一樣過日子了嗎?!?/br> 陳丹紅像是在替七大姑八大姨提問題:“那他們也沒法生養孩子啊?以后養老怎么辦?”她這一問, 又自己都覺得荒謬。 兒子如果留在裕漢,別說在裕漢賺錢,便是在北京上海都已經買了好幾套房,再想想姜老板的手段,晚年怎么可能不幸福。 —再不幸福也比現在他們在這個老村子里要來得好。 季臨秋一口氣把話說完,酒意上來了,笑了一聲直接起身?!蹦銈兟?,有事到裕漢找我?!彼辉僬髑笕魏稳送?, 直接掉頭往外走?!被丶伊?,姜忘?!?/br> 彭星望躲在樓上偷聽很久了,聞聲含著滿嘴的粉蒸rou下來:“哥!!你帶我一起回去!我明天還要上課!!” 姜忘看著兩老人也頭疼,自己全程沒怎么說話,這會兒臨秋都已經往外走了,再留下也不合適。季國慎嘆了口氣,起身道:“我給你們打包點飯菜,路上吃吧?!薄奔九R秋走了一半掉頭看他們,像是在用目光催促姜忘趕緊喝口水準備走。 陳丹紅一言不發地去廚房打包飯菜,老頭坐在中間孤零零的一個人,捂著心口弱弱道:“別的事,我覺得我得緩緩…” 季臨秋跟不良少年一樣靠著墻站在一旁:“那你們先緩,我再不回去上班公司該暴斃了?!苯÷暤溃骸捌鋵嵰矝]有,段兆就差去考個專八救火了,萬一他考得上呢?!?/br> 三人重新回到車里,夜路被車燈照亮,老兩口在門口送別。山路蜿蜒曲折,好在公路已經修通大半,比第一次來時要好走很多。小孩兒吃飽了就睡,已經跟小豬似得在打呼了。 季臨秋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一面瞧著彎折至山高處的路,一面用雙手捂著臉。姜忘沒忍住,在旁邊樂。 “平時都是我幫你擋酒,哪想到你一口氣喝這么猛?!?/br> 高粱酒一般釀得很純,就是他出去應酬談生意那也是用最小的杯子一點點喝,哪有今日臨秋這樣拿個大碗一口悶的這股悍氣。 看著是斯文讀書人, 對自己也夠狠的。但是又狠得挺可愛。 季臨秋一開始還覺得沒什么,現在酒勁上來了,不覺得惡心想吐,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燒得慌 ,用雙手手掌貼著臉頰,低低道:“我臉上好燙啊?!?/br> “你也得緩緩,車上有水,先喝著,到了服務區不行我幫你催吐?!奔九R秋有點固執地搖頭,也不知道在反對什么。 “你不知道,”他有些醉,嘟噥道:“我別的事都敢放著,就怕離你太遠,你變成美人魚跑了?!?,姜忘瞧他一眼,心想這也是真醉了。 “我當時一想到這個都著急,萬一你真跑了,人在浴缸里一泡全變成沫兒,我怎么辦?我拿盆裝還是給你凍冰箱里頭 ?” 季臨秋見他還在笑,伸手敲他的頭?!蹦阒恢牢液軗哪惆?nbsp;?” “真沒美人魚那命,”姜忘簡直想停了車好好親他幾口:“在呢在呢,實在不行我這幾年都不泡澡了,看見湖遠遠躲著?!?/br> 他回頭一瞧了一眼還在打鼾的彭星望,放低聲音道:“不過我也擔心過,萬一你爸媽把你帶到臺灣香港之類的鬼地方,咱兩這輩子得等到變老頭了再見面,久別重逢炮估計都打不動了?!?/br> 季臨秋臉上本來就燙,聽到這話捂著臉道:“你流氓!” 他這樣看起來很乖,像是偷喝酒又后悔的好小孩,蜷在副駕駛哪怕沒挨著姜忘,也一樣溫存又柔軟。 本來兩個人還在開玩笑,但話還沒有說完,又忍不住哭。 姜忘這邊還在開車看路,沒留神瞧見季臨秋啪嗒啪嗒掉眼淚,有點慌:“我不耍流氓還不行,你哭什么,別哭啊,我都騰不開手給你擦眼淚。 季臨秋酒意上來了,還在靜悄悄地不停掉眼淚,紅著眼睛很委屈。 他剛才在爸媽面前橫得像是能當場同歸于盡,偏偏一回到車上整個人軟肋全都暴露出來,心里不斷后怕。 “萬一不能結婚呢?” 姜忘一手轉著方向盤一手牽住他:“買對紅蠟燭磕個頭的事,哪有什么不可能的?!奔九R秋抿著嘴抱住他的手,又不放心起來:“我都感覺我變老了?!薄蔽摇灰娔?,就好像開始老?!?/br> “真沒老,”姜忘趁著紅燈看向他,拿紙巾給他擦淚痕:“我家臨秋老師今年十八明年十七,漂亮地跟什么似得?!?/br> 季臨秋瞪他,很不服氣。 “好丟臉,”他懊惱道:“我現在肯定在發酒瘋?!薄睕],很可愛?!薄蹦悄阆牒臀医Y婚嗎 ? ” “不敢想,”姜忘停頓幾秒,認真道:“你不說,我真得一直不敢想?!笨墒乾F在敢了。 我聽到你說,哪怕四十年我們不見面,也會像現在一樣,沒有任何區別。我聽到你說,哪怕下黃泉也要死在一起。你這樣孤勇,便已是說了一萬句愛我。 他們回到裕漢,逐步收拾這五十天里因意外留下的爛攤子。 坦白來說,雖然有點棘手,但在季臨秋突然消失的這些天里,公司也沒太大變化。教師這一行有老師突然生病懷孕借調都是常有的事,臨時換個老師代課便是了,只不過編書審核之類的會受到影響,還好有幾個老教師幫忙頂著。 季臨秋回到裕漢之后,索性把父母那個房子里剩下的自己的東西全都搬了過來——雖然本來也不多,如今算是名正言順地跟未婚夫住在一起。 結婚這事八字沒一撇,但姜先生也不得不開始焦慮。 到底辦中式西式?在國內還是飛國外辦 ? 去海島沙灘還是森林草地 ?要不要搞個熱氣球或者花田風鈴海之類的? 他們兩打打鬧鬧便是半年,期間還是經常和兩邊家里打視頻電話。 季國慎為了陪著老伴,雖然有心過來教書,最后還是留在山村里和陳丹紅作伴,時不時陪她說說話。 他前半生對他們虧欠太多,如今 徒留緘默。 季臨秋和家里人聊天的時候,偶爾姜忘也會過來打個招呼,算是盡個禮數。 他們說起新開設的又一個校區,說起姜忘在做的網站,說起北京的房價,說起個子直躥的星望,然后在掛斷視頻電話前互道晚安。, 半年一晃便過,直到陳丹紅給姜忘打了個電話。 老太太打電話時還是有些難以開口,但姜老板很耐心地聽著?!蹦患敝f,慢慢來?!?/br> 陳丹紅憋了一會兒道:“你生辰八字多少,我拿去給老先生合一合?!苯Y嚥唤o:“那算命的要是說我跟臨秋不合怎么辦,這不能隨便給?!?/br> 陳丹紅認命一樣嘆了口氣:“起碼得挑個良辰吉日是不是?擺酒也不用人多,咱該辦一樣得辦啊?” 電話掛斷,季臨秋剛好抱著文件進來。一進門就瞧見姜忘在那樂。 “上海的房子談成了?” “哪兒啊,”姜忘笑瞇瞇道:“季先生,恭喜你?!奔九R秋挑眉:“嗯?” “恭喜你跟我求婚成功?!蹦腥藦堥_手,頗有幾分撒嬌地晃了晃:“我的戒指呢?” 第101章 季臨秋怔在原地, 又問了一遍 :你說什么? 姜忘笑道:還沒結婚呢就這樣,我跟你說,你媽她同——季臨秋直接親了上去。 他親得太突然,兩個人差點磕碰到牙齒,但難掩其中激動。 姜忘心想臨秋今天是真高興了,他以前在辦公室連手都不敢牽一下。我媽說什么了?她沒有為難你? 她找我要八字,我不肯給,說萬一不合怎么辦,但是你mama說,至少要找個黃道吉日辦喜事兒吧? 季臨秋聽得眸中泛光, 便是當初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都沒有今天這樣高興。他站起來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來, 冷不丁又用力親了一口姜忘腦門。小秘書剛好抱著文件走進來:對不起我現在消失!門啪得一聲關上。 季臨秋大笑著坐到姜忘對面, 長嘆道:我真沒有想到,他們會同意。老人的心思太難拿準,一步步走到現在,實在不容易。 其實也是你前期工作做得好。姜忘笑起來:“當初你媽要帶著你們走,工作沒交接房子沒出租行李也沒收完,其實她是有等你們拒絕和反抗的?!?/br> “那天半夜收拾東西,我爸都說了兩次先留下來,我故意沒作聲,一直悶著?!奔九R秋在這一點上深知他們的心態:如果反抗了,她反而能被激上頭越吵越生氣,但我一聲不吭回了老家,她反而會時時覺得虧欠,想做些什么來補償。 只不過姜忘和兩個老人都沒有想到,季臨秋會直截了當到這種程度。 姜忘突然間就要準備結婚的事兒了,人還坐在辦公椅上卻感覺像在云里頭浮著,周身輕飄飄。他怎么看季臨秋都覺得不夠,仔細道:“我想來想去,還是中式的好,老公想給你掀紅蓋頭。季臨秋聽得耳朵尖發紅,正想說句什么,姜忘手機響了?!?/br> 等等再商量弄個什么樣的蓋頭,男人k了一下,心情很好地接了電話,這次沒有弄錯稱呼:“姐?最近還好嗎?” 杜文娟聲音都在發抖:忘忘,你可不可以來一趟慈州,把我和茵茵接走。常華他——他在發瘋。 姜忘臉上的笑容一瞬消失,起身快速披了件外套往外走:“你現在安全嗎?人在哪里?我去找個慈州的朋友把你先接走?” 杜文娟的聲音很小,哪怕還沒有說兩句話,也可以隔著電話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不太安全,茵茵我暫時寄放在朋友家里了,常華不知道她在哪,但是我……我現在躲在廁所里?!?/br> 姜忘厲聲道:“他打你了? 個板馬的老子來扒了他的筋 ! 季臨秋緊隨身后,示意秘書幫忙定最早去慈州的機票?!?/br> 常華原本事業上升,又有姜忘有意無意地人脈幫襯,收入較前幾年沒有茵茵的時候要好許多,再加上杜文娟性格要強,原本是姜忘請的保姆也固執著要自己出錢,他更是沒有什么花銷。 偏偏在杜文娟忙于照顧孩子,他忙于加班的這個空當里,這個人迷上了賭馬。 慈州當地自然是沒有什么賭馬場的,但殺豬盤卻是處處都有。一旦見著有點閑錢又急功近利的人,便會有專業團伙一步步請君入甕。網絡賭博一旦把陷阱設下來,再巧妙誘導杠桿一翻,能賠得人傾家蕩產。 常華大概是因為閨女剛出生的緣故,一開始并不信這個,但被人送了免費的機票去澳門兩日游。后來也嘗到了甜頭,三千八千的贏,直接就開始玩大的??少€博哪里有見好就收的道理。 杜文娟講到這里的時候,飛機上的乘務員在廣播提醒乘客們關閉手機了。 姜忘大概猜到后面的情況,低聲道:“我一老朋友剛好在慈州出差,我叫她過來踹門救你了,她散打練過六年,你什么都不要怕,等會有任何需要幫忙的都找她?!?/br> “可常華還在發瘋!他掄著管子在亂喊亂叫,我朋友已經報警了,你朋友一定小心安全啊!我和臨秋現在坐飛機過來,晚上就到,等我們?!倍盼木陚}促點頭,聲音帶著嗚咽。 另一頭,邱茉開著車一路疾馳。 她作為速風集團裕漢區的總經理出差到慈州談合作往來,中午正跟朋友擼著串,突然收到姜忘的電話。 “好家伙,你親jiejie被她老公逼到廁所里了?” 沒等姜忘說完,邱茉已經暴躁起來:“定位給老娘發過來,我帶個棒球棍過去救她!” 姜忘憋了兩秒:“……記得買空心棒球棍,掄起來很趁手?!鼻褴岳湫σ宦暎骸斑@不用教,姐當年是岔子街一把頭?!?/br> 她跟姜忘交情很好,碰到這種伸張正義的事更是義不容辭,前腳給派出所打電話催他們趕緊過去,后腳—路飆車去了杜文娟小區樓下。 保安見車牌不認識過來攔,被一胳膊擋開。沒時間解釋了,我來救人的。 她沒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對應的單元樓,上了電梯右拐看清門牌號敲門。門里傳來一個男人的破口大罵:“敲你麻痹敲!” 邱茉甜甜開口:“先生,我是來登記人口的,麻煩您開一下門好嗎。過了一會兒, 門才慢吞吞打開?!?/br> 常華額頭上被砸出兩指節長的血口子,由門隙里看去家里更是擺設布置碎了一地,盡是狼狽。邱茉笑了一聲,單手擰上常華領口往外一摜,反手關門上鎖把人扣在外面。常華登時反應過來:“你———你他媽是—邱茉踩著高跟鞋去找廁所在哪,長馬尾一晃一晃。杜姐,你在嗎?” “我是姜忘他朋友,人渣被鎖在門外,警察也馬上就到了,你等等?!?/br> 杜文娟聞聲小心翼翼打開已經被踹松鎖扣的廁所門,臉上淚痕未干,手里還抱著一桿長音響,是拿來防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