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忘懶得想話題，季臨秋也沒開口。

    走了快十分鐘，季臨秋才又看向他。

    “唱得怎么樣？”

    “好聽?！苯\懇道：“聲音好，尾音悠長，聽得很舒服，再多的我不會夸了?！?/br>
    季臨秋看他一眼，插著兜繼續往前走。

    沒有幾步，又開口問。

    “詞兒呢？寫的怎么樣？”

    “你挺自戀啊?！苯滩蛔∪⌒λ?，但是又很認真地給好評。

    “雖然沒什么情情愛愛的，但是聽得很舒服，我很喜歡?！?/br>
    季臨秋像是收到了不得了的評價，仔細看他表情。

    “真的？”

    “真的很喜歡?！苯鼣[手：“再夸我都要跟著臊了，你放過我?！?/br>
    姜忘走在季臨秋旁邊，感覺這哥們也是個哲學的人。

    他發小楊凱一向喜歡哲學，小到下雪開花，大到結婚生孩子，總是能感慨一大堆事情，有時候啰嗦的都嫌煩。

    但季老師哲學一會兒，莫名地就很好。

    他很喜歡。

    第二天嘉年華準時開放，人流量比第一天還要爆炸，以至于姜忘不得不又叫了一隊保安四處巡邏，防止有人從柵欄擋板縫隙里鉆進來。

    這小城市平時悄么聲地像是年輕人小孩全跑出去了，怎么搞搞活動冒出來這么多。

    季臨秋白天要開會培訓，一直沒來玩。

    彭星望踮著腳跑到高處找了又找，最后有點沮喪。

    但是小孩總能想到辦法，他特意挑了好幾本大人喜歡的書，又仔仔細細用紙包好烤鴕鳥串脆炸鱈魚條，拜托姜忘給老師送一趟。

    姜忘活兒干多了也累得慌，索性扔給助理秘書自己看著辦，給自家小孩兒再跑一趟外賣。

    臨走前想起來什么，跑到梅花小蛋糕旁邊要了一大份。

    小販居然還認得他：“你！你不是那個誰嗎！”

    助理生怕小販扯著姜忘算命，跟保鏢似得準備伸手攔。

    “我還欠你三袋小蛋糕呢！你等著我給你烤！”

    彭星望準備一路送他到車上，聞言好奇道：“為什么是三袋？”

    “哥，你除了給我吃，還要送誰??？”

    小孩對于有人爭寵這種事還是很警惕。

    姜忘也懶得解釋，等人家烤完了伸手一接，趁著熱嘗了幾個。

    “不用送了，我走了啊?！?/br>
    彭星望噢了一聲，又有點沒反應過來。

    “誒？？這個不是買給我的嗎？？”

    “你帶零花錢了啊?！贝蟾绮]覺得哪里有問題，一人把三袋全卷走了：“晚上見，記得早點回家寫作業?！?/br>
    “誒？？??！”

    他開車離開廣場，被音響尖叫聲轟炸一上午的耳朵終于得到解放。

    姜忘沒仔細琢磨季臨秋說的異類兩個字是什么意思。

    他的靈魂活在2027年，把世界看得明明白白。

    誰不是假裝活得按部就班，強行合群幾十年努力不暴露自己是個異類。

    都甭裝。

    老太太照例大中午的捅煤爐子燒水，嗆得滿樓道一股一氧化硫的臭味兒。

    姜忘捏著鼻子敲門，揚長聲音跟小孩兒一樣喊。

    “季·老·師——”

    季臨秋過了會兒才來開門，手腕還沾了些沒干的紅墨水。

    “喲呵?！彼ζ饋恚骸靶切撬偷冒?？謝了?！?/br>
    “怎么就不能是我送的呢？”姜忘已經習慣了進他屋，換拖鞋都熟門熟路：“小孩生怕你去不了難過，見到啥都猛買?！?/br>
    “剛好我也沒吃飯，分我點唄?！?/br>
    季臨秋還在改卷子，像是在忙教師評測之類的事情，示意他先吃。

    “我等會兒來?！?/br>
    姜忘不多客氣，去廚房找碗碟幫忙布置。

    進去之后誒了一聲。

    “怎么都是一次性的？”

    男人探出頭來：“你不買瓷碟的??？”

    沒等季臨秋搭話，他又去翻別的柜子。

    “好家伙，杯子都是一次性紙杯，現在老師不都用保溫杯嗎?！?/br>
    季臨秋把鋼筆又放了回去，走近了倚著墻解釋。

    “茶垢不好洗，保溫杯放久了也容易冷，還是紙杯隨用隨扔方便?！?/br>
    “不是吧，”姜忘捧了幾個紙碟紙碗出來：“有這么忙嗎?！?/br>
    “當老師就是這么忙?！奔九R秋心平氣和道：“保持整潔還省時間，沒什么問題?！?/br>
    姜老板不置可否，泡了壺茶的功夫把小孩拖他捎的外賣全布置好了，瞧著有葷有素還有主食，是頓像樣的午飯。

    如果不是姜忘來，季臨秋可能會拖到兩三點才想起來吃飯這件事。

    他沒被這么細致的照顧過，不太習慣。

    姜忘吃得不緊不慢，還有功夫給他倒茶。

    “本來覺得你日子過得挺自在?！?/br>
    “也還行吧，”季臨秋想起什么，喝著熱茶慢悠悠道：“你這么尊敬老師，以前是碰到過什么嗎?！?/br>
    姜忘略費勁地嚼著鴕鳥rou，也沒回避。

    “嗯，被照顧過?！?/br>
    “我十五歲當的兵，那會兒初中剛讀完，九年義務教育到此結束，實在交不起學費了?！?/br>
    “剛好體能達標，田徑還拿過獎，剛好特招入伍?！?/br>
    男人給自己斟了杯茶，沒有看他。

    “通知發下來說要去北邊，那兒下場雪能冷到零下十度，腳指頭都能給凍掉?！?/br>
    “我在火車站發呆，剛好碰到那個老師?！?/br>
    “他認出是我，問我要去哪，然后把外套脫來送我，說北方冷，一路小

    心?！?/br>
    姜忘想起什么，語氣漸漸放緩，像是在認錯。

    “那外套我留了很多年。一開始穿袖子還多余老長，后來抽條長高了就托裁縫幫忙改，用一模一樣的布料，一模一樣的扣子?！?/br>
    “可是有年我不小心掉水里，老舊衣服不經泡，再曬干時已經沒法穿了?！?/br>
    季臨秋停下動作，像是能看見他的愧疚，溫和道：“那個老師，你一定很想他吧?！?/br>
    姜忘抬眸看他，也笑起來。

    第20章

    -1-

    天氣一熱, 晚上睡覺得一直開著空調，不然早上起來連涼席都要濕透。

    彭星望推說要省點，時不時會賴在姜忘這邊一塊兒睡覺, 頻率不會密集到過于粘人, 但偶爾來蹭幾回空調很像撒嬌。

    一開始還睡得規規矩矩, 后來就跟信任全開的小狗崽一樣，睡著睡著四肢癱開然后亂滾。

    有時候姜忘早上醒來，能瞧見小孩四仰八叉，自己背和腿在被子外擰成鈍角。

    再這樣下去遲早腰椎間盤突出。

    房全有打電話過來的時候, 屋子里還昏黑著，一大一小發出一模一樣地悶哼聲，像是能繼續睡很久。

    “……喂?！苯藗€身：“什么事?！?/br>
    “姜哥！是我, 小房??！”房全有精神道：“你現在方便不, 有個特別好的房子我幫你留著了, 是你上次說想買的那種！”

    男人昨兒忙工作到凌晨兩點, 這會兒腦髓都是空的。

    “房子？”

    “離重點中學步行十分鐘, 坐公交開車來紅山小學十五分鐘, 交通便利旁邊有大賣場，而且??！房東家里要出國, 急著出, 價格很低可以兜底！”

    “現在真有兩家人已經在看房型了, 哥，我這邊先幫你摟著, 你等會能來看看么？”

    姜忘總算清醒一點, 應了聲。

    “好, 我等會過來?！?/br>
    彭星望睡得翻肚皮, 冷不丁被戳了一下。

    “醒醒, 跟我去看房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