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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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行???小良加一塊沒別人一半兒重,他媽要是撒潑的話,這孩子不是被吃定了?” “不能吧,看起來挺有文化的……” “咋不能???你沒看她剛才得意的樣子……不成,咱們在這兒看著一點用沒有,得想個法子?!?/br> “啥法子?他親媽來了你能這么辦?難不成叫記者……唉?我記得這孩子之前在市電視臺播過???” “哎呀,電話電話!社會部是吧?電話多少來著……” …… …… 另一邊,三樓,路文良剛一打開房間,陰暗狹小的空間就讓方雨心不由的退了幾步。 周圍沒什么人,她也就沒有強撐著笑,臉色不太好看:“你平時不做衛生的嗎?” 路文良撇她一眼:“要不我們就在這兒說?” 方雨心左右看看,這里又不隔音又不遮蔽,她的事兒哪能在這兒說???趕忙搖搖頭:“我就是說說,你別鬧脾氣啊?!?/br> 沒理她,路文良進門換鞋,將書包丟進房間,鎖好門然后把長廊那兒的燈打開,拉出兩條椅子又泡了兩杯熱茶:“坐吧?!?/br> 盯著椅子上的油漬看了足足一分鐘,方雨心才艱難的在上頭覆了張面巾紙,虛虛的坐下來,只覺得自己的大腿上黏糊糊的不知道碰上了什么東西,讓人幾欲作嘔,她一時撐不住表情深深的皺起眉頭,止不住的扭來扭曲,屁股下跟扎了釘子似地。 瞧她作的樣子路文良心里就來氣,不干凈您也別直接表示出來啊,禮貌懂么? 他也得有時間來搞衛生啊,前段時間給劉長風鬧的雞犬不寧,路文良連上學路上都要搞反偵察,書包都夠重了還得往里頭放磚塊,手里時刻要準備著給人套麻袋,他容易嗎?還有時間搞衛生?男人不都是這樣湊合的么??? 他不講話只喝茶,方雨心另一邊卻盯著他泡茶的玻璃杯看了半天,這玻璃杯沒事兒吧?怎么全是氣泡???水一泡不會炸開來吧?這屋里都是些什么東西?。?? 有潔癖的方雨心第一個坐不住了,她不是個愿意將就的人,臟污的環境讓她原本想想要慢慢周旋的想法瞬間去了大半,干笑兩聲捏緊包包,方雨心生硬的開口:“文……文良,這么多年沒見,你過得還好吧?” 路文良在她旁邊坐下,從抽屜里掏出一罐蜂蜜往茶杯里倒,發現方雨心看著自己,他輕笑一聲,伸出舌頭,在蜂蜜罐子的邊沿長~長~的~,舔了一圈。 方雨心震驚的扭回頭,肚子里瘋狂的開始翻滾攪動,她為什么會有一個那么粗鄙的兒子!簡直和路功一模一樣! 路文良則在心里嗤笑,方雨心這人果然是銳氣太盛,剛剛只不過給了她一個下馬威,現在的溝通就開始變得束手束腳,明知故問什么的可不就是在旁敲側擊?她難道真的不知道自己過的是什么日子?那當初為了逃避責任亟不可待的離開周口鎮的那個人又是誰? 端著蜜罐怔怔的盯著方雨心看了半響,路文良也說不出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難過還是凄涼?好像都沒有了,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習慣了不對自己的父母懷抱任何的期望,也正是因為如此,時至今日,他受到的傷害才會越來越少,舊日的創痕也在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痊愈。 低下頭,嘆了口氣,他終究不愿意和這個給予了自己不錯童年的母親鬧的太難看:“我挺好的,……結婚之后,媽你還好吧?” 方雨心咽了口唾沫,尷尬的笑了笑:“恩……挺好?!?/br> 兩人便又不說話了。片刻后才聽到方雨心開口:“前幾天你姐找你了哈?恩,她年紀也還小,又是女孩子,你多讓著她,她也沒什么惡意?!?/br> 路文良面無表情,沒什么惡意? 就見方雨心捏著手提包的手越來緊。 方雨心也很無奈,她一開始在家里想的策略竟然一個都用不上?對著自己的兒子,她生平第一次有了無從下手的感覺,軟硬兼施似乎都無法調動他的情緒,剛剛自己的親近也沒有讓他露出一丁點動容的表情,但剛剛在樓下的時候,他確實又表達了對自己毫無保留的信任的…… 才分開沒幾年吧?為什么他居然會有那么大的變化?不光是外表,方雨心幾乎無法讀出路文良的任何情緒,雖然看到對方在笑,但她心里清楚,路文良對她絕對沒有抱有善意。難道這孩子還在怨恨她? 在腦海中排練了幾個小時的母子抱頭痛哭場景全沒用上,她深深皺起眉頭,更加確認了路文良是一只養不熟的白眼狼,失去耐心的方雨心一手撐著下巴,滿眼疲憊:“我知道你怨我?!?/br> 路文良喝了一口茶水,垂眼沉默。他確實怨過方雨心沒錯。 “但你也要體諒我的難處啊,媽又哪里有你們想的那么容易了?你以為媽在外面過的是什么好日子么?你姐又不爭氣,成績也不好,沒有你半點的懂事,她要是能和你一樣聰明,就不可能看上那個叫劉長風的小混混!他前幾天來找你麻煩的事情,我后來也知道了,把我氣的啊……”嘆口氣,方雨心瞥一眼路文良的表情……沒變化? 后面的話,她竟然一時無法繼續下去。 路文良心如止水,有什么波瀾?從小到大,這還是方雨心第一次毫不吝嗇的夸獎過他呢,趙婷婷年紀比他大一歲,入學卻比他晚一年,兩人一直同班上學,趙婷婷卻愣是到了十歲還不會自己系鞋帶,期末考試的時候,路文良總分比趙婷婷多將近一百,方雨心也從未為此夸獎過路文良一句。路文良拿回來的三好學生獎狀,沒有一張上過路家大堂的墻,反倒是趙婷婷的幾個美術繪畫音樂獎,每張都粘在門市里最顯眼的地方。 她現在這種態度來的太突兀,居然沒有讓路文良升起一丁點高興的意思,也對,假如父母對孩子的好摻雜進那么多不可言說的目的,那么這種好,還具備一開始人人渴望的甜蜜么? 路文良張口:“媽,你今天來找我有什么事情?” 對方雨心這種喜歡拐彎抹角的人來說,直來直往的談話反倒更加能夠克制她的蠱惑。方雨心捻著手指,死死的盯著路文良,片刻之后,忽然站了起來:“沒,我就是來看看你,看你過的好,我心里就放心了。媽今天還有點事,等到有空了,就把你接來家里吃飯。你趙叔叔也念叨你很久呢?!?/br> 本能的直覺告訴方雨心,今天她絕對不可能這樣輕易的達到自己的目的,如果說出來,今天這孩子估計會和她撕破臉。 她很清楚,自己沒有強迫路文良的本錢,今天在樓下的那群老人很清晰的給了她這個認知,她還要在海川混的,把名聲搞臭得不償失。 想要達到目的,她有的是時間。 她突如其來的退讓讓路文良也有點驚訝,他迅速的站了起來,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眼看方雨心轉身離開。 這時候,大門傳來了有序的三聲叩擊。 一個略微低沉的女音隔著門傳了進來:“你好,請問是路文良的家嗎?” 方雨心停下腳步,狐疑的回頭看了眼路文良,她大概以為路文良那么早就談戀愛了,但想想看,這個聲音也不像是年輕女孩的嗓音。 路文良立刻回過神越過她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穿著職業套裝的中年女人,白衣黑裙無一絲亂發的前額顯得她異常干練,一手還維持著叩門的姿勢,和路文良對視了三秒鐘,她驟然驚喜的叫了起來:“小良!你還記得阿姨嗎???” 路文良立刻笑了起來:“朱阿姨,好久沒見了,你越變越漂亮了?!?/br> 朱淮,海川市電視臺社會新聞部的記者,當年路文良到海川求助時,她恰巧就是跟蹤拍攝隊伍里的一位實習播報。 越過路文良的肩膀,朱淮看到站在屋里一身素雅格格不入的方雨心。 她勾起一個淺淺的微笑,對方雨心點了下頭:“你好,你是方女士吧?我是海川市電視臺社會新聞部的記者朱淮,您……就是小良的母親?接到附近居民的電話,我們也很關注小良的健康成長呢??梢酝嘎兑幌履诵械哪康膯??” 方雨心臉色煞白,后退一步,對上朱淮不懷好意的笑容幾乎面無人色。 眼看她落荒而逃,背影雖然強撐儀態,但已經絲毫沒有她來時那種油然而生的高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