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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調、中調的停留時間都不長,唯有那個擁抱似的味道,久久不散。林棲輕嗅著這香氣,感到溫柔的睡意也漫了上來。 他無法不去設想蔣修思怎么向人去描述這只香水。 這是,蔣修思為他定制的香水。 越是去想,他越是面紅耳赤,只得趕緊上床,扯過被子將自己完全蓋住。 燈滅了之后,黑暗開始流淌,變幻的天色通過未拉完的窗簾在室內蕩漾,將一室旖旎掩藏。 林棲沉入夢境,又夢到了他的mama。她像以往一樣溫柔,輕聲絮語,讓他在夢里也感到那么甜蜜?;蛟S今天經歷的一切讓他感到甜蜜。 可惜過猶不及,甜蜜的滋味難以留存。 寧靜的深夜里,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 被吵醒的人向來都會是煩躁的、頭腦昏沉。這天卻奇怪,林棲從床上坐起來,直覺得雙眼發涼,十分清明,像是某種預兆。 做了一場美夢,總要醒來。 “喂?” 電話那頭是令人絕望的老人聲音:“小也……你外公出事了?!?/br> 第32章 林棲總是覺得死亡是世界上最讓他搞不懂的事情。 比起自己將來有一天會死去這件事,身邊人的死去更讓他難以接受。從前看得見摸得著的人,怎么就忽然消失了??? 哪里都找不著這個人了。 手術室的外邊冰冷陰寒,走廊的那一頭有扇小窗,能看到外頭還是黑的,樹影在風中輕晃。 外婆仿佛一夜間蒼老了許多,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她的背挺得很直,只是頭發那么亂。手忙腳亂地忙了一夜,她沒有時間梳頭。 醫生說對于這個年紀的老人,突發性腦溢血兇險萬分。搶救還在進行中,沒人有空跟他們多說幾句話。只有年紀輕的小護士,或許還沒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看到外婆鎮定到詭異的神情,忍不住上來寬慰幾句。 “嗯?!蓖馄艑λ冻鲆稽c笑意,“我知道的,我有準備?!?/br> 小護士眼眶通紅,握住她的手搖了搖,才小跑著離開了。 一分鐘后她又過來了,將一包紙巾遞給林棲,示意他看到外婆流淚的話及時遞過去。 外婆一直沒哭。她維持著體面,一點兒不讓自己失態。林棲忍不住要把頭埋進膝蓋里,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讓他抬起頭來,那只手硬邦邦的。 “小也,”她說,“不哭?!?/br> 她從來都是個堅強、驕傲的女人。 林棲現在都記得,許多年前他mama過世時,在唯一的女兒的葬禮時,外婆也沒哭。她當時緊緊地握住林棲的小手,仰著頭,修長的脖子挺直著,凝視著女兒的遺照。 骨灰送進墓園后,也是她牽著林棲的手慢慢下山。當時白云悠悠,碧空如洗,她回頭再看了看遠處的墓碑,最后說了一句話:“你mama最喜歡這樣的晴天?!?/br> 她總是在女兒生日那天去墓園。只要是晴朗的天氣,她就帶上一小束花,在那兒待上半小時。若是雨天,她就笑著說:“唉,雨天真討厭,出門會弄臟衣服,我就不去看她啦?!?/br> “我不哭,外婆?!绷謼嗔巳喟l紅的眼睛,瞪著手術室的門說,“外公沒事的?!?/br> 外婆很輕地笑了一下:“對,不哭?!?/br> 在時間流逝的短短幾小時內,他們兩個人沒有再說一句話。林棲沒有心思說話,他也不敢打擾外婆,他感到外婆身邊凝著一種奇異的氛圍。 一種平靜如湖面的氛圍。 像是小時候,他有無數次賭氣離家出走,大吼大叫著“我要去找我mama!”,然后狀似兇狠地摔門離開,他每次都在期待,外公外婆會心急如焚地攔住他,從房間里變出他早已死去的母親。 他一路跑下樓,見沒人來追,惴惴不安地往樓上望,就發現外婆倚在窗戶邊靜靜地看著他。 那時,外婆身上就有著這樣的氛圍。 林棲覺得渾身僵硬,骨頭酸痛得要命,稍微動了動就感到雙腿似乎有一萬年沒活動過了,用著是那么的別扭。他扭轉脖子,看向走廊的那一頭。 天色大亮。 “外婆,”他無意識地出聲,“太陽出來了?!?/br> 還未回頭,他就感到外婆的視線擦過自己的臉頰,望向了那邊。盡管這樣形容很荒謬,他卻實實在在地覺得,那目光蒼老極了。 忽然之間,他們的耳邊劃過一道門開的聲音。仿佛涼水從手術室大開的門里灌了過來,林棲一個激靈,猛地站了起來。 “外婆?!笨粗约鹤邅淼闹鞯夺t生,林棲下意識地小聲叫了她一聲。 “誒?!蓖馄艂}促地應了一聲,慢吞吞地站起來,她可能也坐麻了吧。 他像只不安的鵪鶉,畏首畏尾,緊挨著外婆站著,恨不得割下耳朵,讓它自己去聽醫生講話。 醫生疲倦到極點,他眉間是幾道深深的溝壑,眼里卻滿是遺憾和同情。林棲的耳朵明明白白地聽到他說:“請節哀?!?/br> 咣當一聲,仿佛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了,林棲腦子里閃過無數白光。他什么都不敢想。 外公離開了?怎么辦,他沒有外公了。外婆該傷心死了,該怎么安慰外婆??? 可是,關于人死去這件事,難道有任何東西可以用以安慰? 他茫然地出聲:“為什么???”人為什么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