鐲子
等她緩過勁來,伏城馬達重啟,又cao作了一通。 內外溫差讓玻璃漫上霧氣,希遙肩胛抵窗,隔著紗簾磨蹭,在上邊劃出一道道凌亂水跡。 濕與熱混沌到極點,臨近他釋放,她默契地仰頭,承受壓覆過來的動情的吻。 身體相貼,汗和心跳盡數傳來,希遙閉眼勾住他的脖子,與此同時,環在她腰上的手臂驟然箍緊。 伏城把她按在懷里沖刺,蝕骨銷魂的滋味,他忍不住咬牙,喉間溢出低低哼聲。粗重的喘息彌滿空間,他奮力擺腰抽送,終于到達那刻,渾身的肌rou繃起,向前深深一挺。 高潮喧囂而至,他屏住呼吸,下身還在本能地繼續頂著,將悶窒的快感延長。 一段無聲后,伏城呼吸由急漸緩。將自己退出來,然后彎身去吻希遙的臉頰,不料被她一腳踹在小腹。 整個人猝不及防地后退,背撞到了墻才停下。他驚訝地看過去,希遙單手撐著在飄窗坐起,身體是軟的,頭也無力側傾。 光線太暗,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想象一下,應該又是在瞪他,典型的提上褲子就翻臉。 他倚墻望著她笑,聲音因為疲憊發懶,倒平添幾分流氓氣:“累了?” 希遙遠遠哼一聲,沒勁搭理。便默默看著對面的人低頭去摘套子,他上身微弓著動作,額前汗濕的發梢垂下來,輕輕顫著。 很快她開口,語氣好奇,像發現什么趣事:“以前你不是都背對著我摘嗎?” 有東西沉甸甸落進垃圾桶,塑料袋發出一片聲音。伏城拿紙巾擦手,團成一團投進去,又是第二陣響:“老夫老妻,沒什么好害臊了?!?/br> “怎么就老夫老妻了……”希遙一哽,為他不當的措辭尷尬,“小屁孩,才跟我住了幾天啊?!?/br> 伏城不作聲,直起腰朝她走過來。希遙視線落在他身上,頭也就隨他的靠近后仰,而見他笑得很開懷,又接著意識到另一點:“以前我說你是小孩,你也都會生氣的?!?/br> 沒來由的一陣沮喪,大概是她心眼太壞,當發覺失去了一句話惹他光火的能力,竟還有點挫敗。 正皺眉匪夷所思,伏城把她拽起來,自己在飄窗坐下,再把她拉回懷里抱住。 希遙被他圈緊,后背貼在他胸膛。伏城聲音很近,就在耳邊: “以前是我不對。實在是沒看出你喜歡我,總覺得你眼神有問題,會拋棄我跟那些歪瓜裂棗在一塊。所以才經常對你發脾氣,你坐別的男人的車,跟別的男人喝酒我都不高興,還不準你倚老賣老……” 他一邊說,一邊拿臉頰親昵地磨蹭,語氣誠懇又溫柔。 乍一聽態度不錯,可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尤其最后一句,居然還涉及人身攻擊,希遙倏地瞇眼抬頭,伏城見狀,笑著揉她發頂,在危險的邊緣繼續試探: “不過現在我懂事了,也想通了。反正我比你小這是事實,再說我作為一個社會主義好青年,應該尊老愛幼,所以……”說著他一扭頭,在她臉上親一口,“……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jiejie?!?/br> 最末那個膩歪稱呼,兼具「用典」和「反諷」兩種寫作手法,實在是妙,實在是高。 伏城為自己的文采暗爽,緊接著他看見預料之中的景象,希遙冷臉回身,揚起手要揍他:“尊老愛幼?我看是我把你喂太飽,欠收拾了?!?/br> 生命面臨威脅時,多年的球類運動終于給他回饋。伏城偏頭一躲,眼疾手快把她手腕捉住,就勢往自己這兒一帶,希遙就撲跪在他胸前。 裝看不見她殺人的眼神,他好好摟著,又親又哄半天捋順了毛。但還是難免挨一通狠掐,不過他樂意,笑得胸膛都在顫。 兩人摸黑在飄窗一頓鬧,直到疲憊罷手,又回到最初的姿勢。 希遙偎在他懷里休息,伏城將下巴放在她肩窩,正捏著她胳膊玩,忽然想到什么,隨口說:“怎么好久沒見你戴鐲子了?!?/br> 希遙輕輕“嗯”一聲,聲音拉長,似乎在思索理由:“料子不純,樣式也太老了,不好看?!?/br> 之前還天天戴,只有睡覺時才摘下,現在又嫌丑,嫌老氣。 是否女人都這么善變又難猜,伏城鬧不懂她心思,再加上那鐲子還有層含義在里面,他不敢多插嘴。 因此僅以點頭表示聽到,目光無意掃過她的脖子,項鏈她沒摘,在她的鎖骨處,一枚彎月被紗簾外漏進的光點亮。 據他暗暗觀察,她已經連著戴了十多天了。這是不是證明,他送的還算符合她審美? 心頭冒出一股甜,也就不再管那鐲子的事。他情不自禁地揚起嘴角,而就像是感應,希遙忽然抬起左手,食指和拇指將項鏈墜捻住,邊玩邊說: “上周常姨給我送饅頭,倒是把鐲子帶來,說要還給我。不過我沒有收,讓她拿回去了?!?/br> 字里行間是淡淡語氣,可仿佛又并沒她表現的那么輕松。伏城摸著她手問:“為什么沒收?” “我剛說了啊,”她反倒奇怪地看他一眼,重復不久前的話,“料子不純,樣式太老,不好看?!?/br> 說不過她,看來也套不出什么隱情。伏城無奈笑笑認輸,希遙轉回頭去靜一會兒,卻忽然主動說:“你不覺得嗎?以前都是它把我困住了?!?/br> 很長一段時間,身后沒人應聲。因此她不知道他是怎樣的態度,不過反正她已經下了決心,以她向來的倔犟和霸道,似乎也不需要在意他的想法。 回想一下,那只鐲子確實陪伴她很久了。從她手戴著不再滑落開始就貼身不離,到現在二十多年光陰,就像個緊箍般牢牢拴住了她。 內圈鐫刻的名字,曾是她靈魂的慰藉,虛無縹緲地支撐她活著;而實際上,它也是陰魂不散的警鐘。 時刻提示她那段深仇大恨,害她為別人的罪惡紅眼,直到終于驅使她喪失理智,就那么以一個孩子的幼稚方式,白白誤了自己半生。 是她忘了,那到底是件遺物,是饋贈。一個亡故母親留給女兒的,決不會是報仇雪恨的殷盼,而僅是愿她快樂平安的祝福。 只可惜無人教誨,因此她背道而馳。一意孤行地走了多少冤路,直到她三十歲才幡然悔悟,可是,她已經三十歲,太遲了。 大好青春年華都湮沒在自找的陰霾里,她的人生,再沒有幾個三十歲了。 自私也好,絕情也罷,總之如今,她決定跟過去道別。 仇恨與罪惡一鍵抹去吧,她不在乎了,而接下來,她也該真正為自己活一段了。做個高高興興,無憂無慮的女孩多好啊——那是她本該是,卻始終沒能是的,錯失了的自己。 月亮尖角頂在指腹,她話鋒一轉,輕聲說:“你不是怨我總瞞著你什么嗎?以后我會試著有事都跟你講?!?/br> 很輕的話語,是讓步還是承諾,伏城分不清。不過都沒關系,不論怎樣,似乎都是某些心意的確證,驚訝之余,他把她抱得更緊,偏過頭,嘴唇觸碰她下頜:“真的?” 希遙看著他喜悅得漾著光的眼神,笑他沒出息。伏城不管,繼續蹭近:“那我有沒有讓你不舒服的地方?你說出來,我改?!?/br> 從沒考慮過的一個問題,還真把希遙問得愣了一下。她望著窗外沉吟,一時沒什么思路,隨即伏城在她耳邊低聲說:“沒有是吧?我猜也是。你剛才叫得都快沒氣了,那應該是挺舒服的……” 話音剛落,希遙反應過來。猛一回頭,紅著臉再次出擊:“我真得揍你一頓才行?!?/br> 伏城笑得毫不掩飾,抓住她雙手,沒半點誠意地口頭道歉。希遙把他撲倒,兩人在飄窗扭打,打著打著又親到一塊,高彥禮的電話就在這時候撥了過來。 氣氛被刺耳的鈴聲攪散,伏城胡亂撓兩下頭發,一手攬著希遙,一手去翻褲子口袋。 等看清來電人的名字,他恨恨地閉了下眼。這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之前相隔祖國的半壁江山,都能借助現代科技壞他好事,更別提現在同省同城,威力果然又大了一倍。 氣不過就這么被高彥禮禍害,他也要沾他便宜。于是伏城接了電話,對方剛叫一聲“哥”,他就和顏悅色道:“一家人別這么見外,叫姐夫就行了?!?/br> 不出所料,聽筒里立刻劈里啪啦一通消音內容,伏城把手機拿遠,保護耳朵。 希遙在一旁聽得好笑,伏城跟高彥禮又對罵一陣才說起正事,說了沒兩句掛斷電話,點開通訊錄翻著什么。 她好奇湊近,伏城邊翻邊解釋:“他飛來旬安了,結果周茉關機,聯系不上。胡婷婷是周茉室友,我把她手機號給他發過去,讓他找胡婷婷問問情況?!?/br> 希遙問:“他今晚住哪兒?” “應該在學校附近隨便找個旅館吧?!狈鞘掷锩χ?,答得不走心,“或者去徐先生家?” “城北好遠呢,都這么晚了?!毕_b看看時間,好心提議,“反正家里次臥空著,要是他今晚找不到周茉,可以讓他來……” “不行?!毕胂肽侨俗炷?,伏城頭疼,一口回絕,“我不同意?!?/br> “嗤”地一下,希遙笑了:“不是說要尊老愛幼嗎?你做人家姐夫,還這么欺負晚輩?!?/br> 伏城跟著她笑,不過面熱心冷,依然堅守原則,不準引狼入室。希遙拗不過也只好作罷,等他把消息發完,才想起件事,慢悠悠說:“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周茉是我表妹?!?/br> “啪嗒”,手機從伏城手里滑落,悲慘摔在地上。他把話重新消化幾遍,確認沒有聽錯,震驚扭頭:“你說什么?!” 撿起裂了縫的手機,開屏看看日期:“愚人節不是前天嗎?” “我也是才知道?!毕_b嘴角一抹笑意,翹腿旋轉腳腕,低頭玩著指甲,“不過我mama確實有過一個相依為命的弟弟,叫周郁宏,她死的時候,他還在讀高三?!?/br> 簡明扼要的幾句,她把最關鍵又最殘酷的部分省略。不忍將淡薄的人情說給他聽,只在心里哂笑,剛說了不再瞞他,如今又要食言。 她抿唇不再說話,半天,伏城從震撼里清醒過來。已經無力吐槽生活的狗血,愣神喃喃道:“之前在酒吧,我差點就揍了你表妹?!?/br> 這是什么無厘頭的自首,希遙失笑,也不愿多談,于是起身推他出臥室,強行結束話題:“好了,去洗澡吧。今晚早點睡,明天還要趕飛機?!?/br> 伏城被她推著悶悶地走,把手機丟在床上,隨手撈件衣服。 剛到浴室門口,卻又聽臥室里鈴聲響了起來,希遙喊他一聲,他不耐煩地埋怨:“肯定又是高彥禮。找我有什么用,他聯系不到,我就能聯系得到?你幫我接,隨便打發他兩句……” 話沒說完,臥室門開,希遙拿著他的手機走過來。她神色平靜得古怪,伏城覺出異樣,納悶問道:“怎么了?” “這電話我接不了,還是你自己來吧?!迸R走近,希遙勾了勾唇,一聲冷笑,“不是小高找你……” 來電界面送到伏城眼底,她凝視著他,挑一下眉,幽幽開口:“是我表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