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兵出南陽,龍入荊襄
有了荊北三郡作為交換,慕容皓立刻著手與群臣商議進攻計劃。此時,世軍在司隸兵馬數共有五十萬左右,又經過長時間的休整,士氣旺盛,隨時可以出戰。在糧餉方面,洛陽和長安的巨大糧倉足以支持二十萬大軍半年的行軍調動,大軍入荊州后,豫州、漢中的糧草補給也可以源源不斷的運送至前線?,F在唯一欠缺的,就是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了。 慕容皓手里有梁成這張牌,但卻不怎么好用。因為他雖然是楚國太子,但現在卻還在自己麾下避難,所謂的楚國印璽以及什么官方證明,梁成統統沒有,全落在襄陽了,而襄陽現在已經在蜀軍手里。如果慕容皓貿然打出為楚皇報仇、扶楚國正統太子歸國的旗號,那楊鐸就很有可能反咬一口,將謀害楚皇的罪責壓在慕容皓自己身上。畢竟他手里有著楚國印璽,偽造一份圣旨或者遺詔出來就是眨眼間的事情。所以,梁成這張牌雖然有用,卻絕不能用在這里。慕容皓必須要另找一個借口,一個楊鐸無論如何,都反駁不了的借口。 這個借口,就是等蜀軍正式攻占襄陽城。 世國與楚國是盟友,在他們的聯盟協議里,如果有一方遭到敵國入侵,那另一方就可以出兵相助。也就是說,只要襄陽城頭的旗幟不再是楚軍旗幟了,那慕容皓就可以扛著聯盟協議,正大光明的去征討襄陽。想法很好,但等世軍的斥候一去查探,才發現,襄陽城上飄揚的依舊是楚軍旗幟。 兵是蜀兵,旗幟卻是楚旗。很顯然,楊鐸也想到了這一層。 這就有些棘手了,楊鐸攻城而不易幟,這就等同于堵死了世軍前往道德制高點的通道。但慕容皓不會就此放棄,很快,他就準備了第二手進攻栽贓。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世國眾文武照舊前去慕容皓那兒上班報道。但這一次,他們一走進大殿,就覺察到了與以往不同的氣氛?;实郾菹聺M臉陰翳的站在龍案前,在殿中央,還擺著六個罩著白布的棺槨。 “眾位愛卿,你們看看,”慕容皓見人都到齊了,也不廢話,立刻拿手指著底下的六副棺槨,氣憤的說得“蜀軍無義!不僅迫害楚皇,肆意攻掠荊州!現在居然還敢殺我軍將士!孤在凌晨時分得報,有六名勇士在外出巡邏的時候,被蜀軍無緣無故的給殺害了!爾等說說,此事該怎么辦?!” 孔威作為朝廷上將,又是慕容皓的親信,自然早就得了消息。當下立刻跳了出來,激動的喊道”蜀賊無義在先!陛下何需與他們好臉色?末將自請一隊精銳,半月之內,定將殺害我軍將士的蜀賊緝拿歸案!“ ”對!這幫子蜀賊欺人太甚,請陛下下旨,我等皆愿死戰!“ ”欺我大世無人?無須孔將軍出馬,末將愿前去襄陽,為我大世討回顏面!“ 孔威是軍中元老,威望極高,現在連他都跳出來了,其余的自然不能安坐于遠處,紛紛站起來請戰。慕容皓看著大殿中群情激奮的樣子,欣慰的點點頭,當即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安靜”各位將軍,勇氣可嘉!只是,我大世從不起無義之兵!孤也并非窮兵黷武之人。孤想,先派一使者,去襄陽問問蜀軍,到底是怎么回事!萬一是誤會,那咱們還是以和為貴最好。如果蜀軍還是不知悔改那孤,必親率大軍,討伐不義之賊!“ ”陛下圣明!“ 世家的使者很快就出發了,在此期間,世軍各部各營都開始拔營起寨,向著弘農進發。同時,洛陽的左縉之也開始調兵前往弘農,準備與慕容皓會師。慕容皓調虎衛將軍慕容虎親自率五千虎威營,護送趙清以及他的女兒先一步返回北平。慕容皓已經想好了,此戰過后,便直接班師回朝。不管中原多么好,不管眾臣怎么勸阻,他都堅持要回去。 他想家了。 世軍使者如期趕到襄陽,但他并沒有急著去見楊鐸,而是先去拜會了城中各大士族。向他們表達了世皇的好意。襄陽世家們從梁何都開始,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現在楊鐸來了,他們本以為能翻身了,結果楊鐸對他們也不怎么感冒,一心撲在民政上。時間久了,老百姓日子是越來越好過了,但士族們的日子卻是越來越過不下去了?,F在見世國的使者居然主動找上門了,紛紛大喜過望,爭先恐后的向使者訴苦,并把胸脯拍得一個比一個響只要世皇來荊州,他們愿傾家蕩產,以支持王師。 使者笑著聽完了所有人的”保證“,并許諾一定會把這些話帶回朝廷。眾人散去后,使者洗了把臉,整理了下衣服,便準備去見楊鐸了。 楊鐸那兒并沒有什么好談的,翻來覆去就兩個字”誤會“。至于什么誤會,說實話楊鐸自己也不知道。作為一名將軍,他混到現在殺得人多了去了,你要叫他從這茫茫人海中想六個人出來,也有點難度。但使者卻只是點頭,點頭,再點頭。一句話也沒說,最后只是留下了一句”下官定會如實專報世皇“,便再無下文了。 楊鐸很失望,在他看來,這個人就是來混的,看來自己有必要再專門派一個使者,去長安和世皇解釋清楚。畢竟世國的實力擺在那兒,楊鐸雖然不懼,卻也不愿意在這種時候給自己的國家找麻煩,所以楊鐸心里想的,是折點面子賠點錢,多少把這件事給糊弄過去就行。 末了,世國使者突然又提了一個奇怪的要求,他想去面見楚皇。 這個楚皇,當然不是梁何都。而是楊鐸入城后,為了安撫民心,扶植的一個傀儡。他是梁何都的三子,名叫梁桓,此時正被楊鐸軟禁在后宮之中。 你為什么要見他?楊鐸頓時警覺了起來。 無他,只是見一面即可。見完,就出來。 畢竟是他國使者,而且如果自己硬攔著不讓見的話,很有可能就會落下把柄。再思慮再三后,楊鐸十分勉強的點了點頭好吧,但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這是一個讓楊鐸悔恨終生的選擇。 長久以來,楊鐸都是一個很有自信的人,他覺得憑自己的能力,不說冠絕天下,起碼也能算得上一流之巔。但這一次,楊鐸卻失算了,慕容皓派這個使者來襄陽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談判,而是準備再將他一軍。楊鐸終于走錯了一步棋,關中軍隊的調動早有探子報告給他,但楊鐸卻錯誤的以為世軍這是在做樣子,目的就是威嚇自己。然后再派一名使者前來,要錢要糧要補償。 開玩笑,關中幾十萬大軍都開始調撥了,做樣子?做樣子需要這么多人嗎? 使者在見過楊鐸的第二天白天,就獨自爬上了城墻,在眾目睽睽之下,整理好衣冠,面色肅然的往北而拜。然后,便從城墻上一躍而下。 襄陽是荊州首府,其城墻高不可攀,從這個地方摔下來,毫無生還的可能。 事情大條了,這是楊鐸得到消息后的第一反應。而他的第二反應就是,立刻封鎖襄陽!絕不能讓消息走漏! 但很快,第二個不好的消息傳來了。蜀兵在這個使者身上,搜出了兩封迷信,其中一封,是使者的自述,其中詳細的講解了楊鐸是多么的無禮,面對他國使者不僅驕橫,還屢屢出言威脅,大罵世皇,態度極其惡劣囂張,并當著世國使者的面,放出狂言,五月之內,攻下長安! 楊鐸聽完內容后頭都大了,蒼天可鑒,以上所有事情他一件也沒做過??!但楊鐸同志不要急,相比第二封密信,第一封只能算是開胃菜。 第二封,是楚皇梁桓的密詔。 密詔中,梁桓痛斥了楊鐸的暴行和無義,并將自己長久以來被軟禁的痛苦全部寫了出來。在最后,梁桓還甩出了那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楊鐸才是殺害梁何都的兇手! 同一件事,慕容皓說起來沒有用,但換了梁桓,就很有說服力了。 楊鐸終于感到一絲恐懼了,他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面色波瀾不驚的使者,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從他一進荊州大門開始,就是來尋死的! 楊鐸很清楚流言的恐怖,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在大白天、眾目睽睽之下跳樓摔死的。密信的內容也早已在城中傳播開了,這幾天已經有好幾個楚國的降臣來找他玩命了。如果自己再想不出反擊的策略,那這桶污水,就真的洗不干凈了。 事實上,慕容皓連洗干凈的時間都沒準備給楊鐸。使者自殺后的第三天,早已聚集在弘農的世國二十萬大軍傾巢而出,直奔南陽而來。同時,楊鐸辱殺世使、軟禁楚皇的事情也在世軍的刻意宣傳下,在荊州大地搞得沸沸揚揚,一時間,楊鐸成為了千夫所指的無恥小人,而慕容皓和世軍,卻反倒成了”義討不仁“的王師。 襄陽城外,蜀軍大營。 ”世軍除關中大軍二十萬外,還有豫州、漢中兩路兵馬互為策動,總數不下三十萬。其先鋒霍尋,于前日已經攻破博望,我軍損失數千,前將軍李琦不敵世軍,現正退向宛城一帶固守,請上將軍早發援兵!“ 斥候的話讓蜀軍眾將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楊鐸揮了揮手,示意斥候先退下。隨后拿眼望著眾人道”諸位將軍,事到如今,你們說說,咱們是該戰,還是該和?若戰,是死戰,還是巧戰?若和,是求和,還是請和?諸位,可以暢所欲言?!?/br> ”上將軍,以末將所見,不如暫避鋒芒,“一名蜀將最先站了出來,”我軍兵力處于劣勢,硬碰硬,恐怕不是世軍的對手?!?/br> ”你們都是這么想的嗎?“楊鐸看向其他人,見無人回應,心中便已明白了七八分,”世軍此來,氣勢洶洶,你們心懷畏懼,也屬正常。但本將想要提醒諸位,荊州乃天下之腹,此地若舍棄了,再想奪回可就難了。咱們受陛下大恩,得以為國征戰,現在,咱們終于奪下了荊州,對陛下、對咱們的妻兒老小有個交代了,卻又要拱手相送給他人!諸位自己想想,身為武將,未曾交鋒就棄地而逃,你們對得起陛下,對得起蜀中父老嗎?“ 楊鐸說到最后,虎目竟已滿含淚水。在場都是沙場宿將,本來對不戰而逃就心懷芥蒂,只是迫于無奈罷了?,F在又被楊鐸言語一激,心中更是不服,紛紛吵嚷起來,要與世軍死戰到底。 ”好!各位將軍,我楊鐸在此,代陛下,代國家多謝諸位忠勇了!“楊鐸鄭重的向眾人拱手抱拳,”請諸位也相信本將,本將絕不帶你們打無把握之仗!只要咱們上下一心,世軍就算人再多,也必敗無疑!“ ”敬遵上將軍差遣!“ 蜀軍沒有撤退,反而求戰心切,這倒是讓慕容皓很驚訝。但驚訝之余,就是狂喜了。在慕容皓看來,蜀軍留下來才是最好的,這就省得自己再去找了。在得知蜀軍主力已經進駐到酈國一帶的消息后,慕容皓立刻命前軍放棄進攻宛城,三軍齊奔酈國,意圖和蜀軍決戰。 楊鐸雖然不想放棄荊州,但也不代表他會選擇與世軍正面交鋒。在讓慕容皓找到自己之前,他還打算玩一個小把戲。 正在南陽大道上行軍的慕容皓很快就收到了前軍傳來的消息,慕容德率軍最先殺到酈國,但卻并沒有發現半個蜀軍?,F在世軍已經攻占了酈國,請求下一步命令。 雖然跑了蜀軍,但好歹也算是個開門紅,慕容皓十分高興,當下重賞了斥候,命他即刻返回,讓慕容德修整一日,繼續沿著酈國道南下,尋找蜀軍的蹤跡。 慕容德攻下酈國后,為了防止軍隊擾民,并沒有把大隊人馬入駐城中,而是只帶了一部分人進城休整。白天一直平安無事,但到了夜里,城中多處突然爆發了大火,而且越來越大,引得百姓爭相奔逃。等慕容德反應過來的時候,街道已經被百姓給擠得水泄不通了?,F在別說逃命,命令都傳達不出去。就在慕容德等人拼命向城門處擠的時候,一大隊身穿黑衣、手持利刃的刺客突然從兩旁民宅上跳了下來,旁人不顧,直奔慕容德而來。 ”保護將軍!“慕容德的親衛立刻將慕容德圍在中間,此時也顧不上會不會傷及無辜了,世軍開始瘋狂的屠戮周邊人,不管是刺客還是百姓,只要膽敢擋路的,統統變成了世軍屠殺的目標。 ”殺了那個世將!“刺客中一個像是頭領的人物大手一揮,十幾名刺客頓時便像瘋了似的沖了上去,與世軍鏖戰在了一起。關鍵時刻,只聽得一聲”將軍莫慌,蘇不平來也“,一隊騎兵從城門方向飛馳而來,馬蹄毫不留情的從百姓們的身上踐踏了過去,領頭大將正是騎將蘇不平。刺客見世軍大隊人馬來援,立刻呼嘯一聲,余下的刺客紛紛跟上頭領的步伐,只幾個閃身,便消失在了亂民之中。 ”將軍!將軍無恙否?“蘇不平快速奔到慕容德身邊,焦急的詢問道。 ”多謝蘇將軍救命之恩!“慕容德見大隊人馬來援,心中這才松了口氣,當即向蘇不平拱手道謝,”若非蘇將軍,吾命休矣!“ ”將軍,我等見到城中火起,正欲前來救援,就聽得營后傳來喊殺聲!一探才得知,是蜀軍從山中突襲我軍后營!現在城外沒有將軍統一指揮,各營都亂套了!還請將軍速速出城,坐鎮中軍!“蘇不平摸了一把臉,三言兩語便把城外的情況報給了慕容德。 慕容德聽罷,大驚失色”什么?!蜀賊竟如此狡詐!我說怎么一仗未打,就將酈國拱手讓與我軍,原來是在這里等著本將呢!速牽本將軍馬來!立刻出城!“ ”諾!“ 與此同時,酈國城外的一處土山上,楊鐸正與蜀軍眾人欣賞著酈國城中的大火,以及城外的戰況。楊鐸指著戰場其中一處道“諸位將軍看那兒,那里離酈國城門近,世軍又正在往那個地方聚攏,本將估計,那應該就是慕容德所在了!” “將軍,那還等什么呢?請速速下令,讓咱們活捉此人吧!” “是啊將軍!速速下令吧!”眾人十分興奮,在他們看來,擒殺世國皇族,這可是無上的大功??! “不可,”出乎意料的,楊鐸微微搖了搖頭,“慕容德乃世國宗親大將,慕容皓對其極為仰仗,此間若咱們殺了他,日后,必會引得世國大軍來犯。眾將聽令,只需多殺世軍便是,這慕容德,放了就放了吧!” “將軍,這是為何???”一名偏將不解的問道,“就算日后世軍來報仇,咱們又何須怕他們?” “唉,事已至此,我也不瞞諸位了,”楊鐸苦笑道,“就在昨日,成都來了密報。今年秋收,蜀中糟了不小的天災,收成還不到往日的一半兒,朝中已經有人開始提意要從涼州和漢中等地買糧渡荒了。在這種特殊時候,若我們殺了世國皇族中人,你們猜猜,世國還會允許我們從涼州與漢中交易糧食嗎?” “只怕到時蜀中饑荒的消息一傳出去,世國就會派大軍封鎖整個益州北出的道路,到那時,僅憑荊襄之糧,是解不了全蜀饑荒的!” “我等少吃一頓無所謂,但蜀中父老、諸位的妻兒絕不能餓著!所以,就讓慕容德去吧?,F在,還不到徹底與世國翻臉的時候?!?/br> “上將軍公忠體國,我等拜謝上將軍!”楊鐸這一番感人肺腑的話,說得那些請戰之人紛紛羞愧的低下了頭。先前提問的偏將鼻子一酸,猛地單膝下跪,沖楊鐸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我等拜謝上將軍!”眾人嘩啦啦的跪了一地,他們本是沙場宿將,從出生以來,除了天地君親師,再未跪過他人。但今天,他們卻向一個毫無血緣之人跪下了,而且心服口服。 “世軍新敗,本將料定他們必會朝陰縣一帶撤退,陰縣亦有數千世軍,慕容德若至,他們必會出城接應。爾等速速整軍,隨本將提前趕至陰縣埋伏起來,再伏殺一場!”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