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再信一次
宣文帝每一個字都帶著機鋒,宋銘錚知道自己莽撞,膝蓋彎得沒有一絲遲疑。 皇帝罵得對。 他行事言而無信,亦對不住自己身為西北統將的身份,在兒女情長上打轉,枉顧大局。 “……可是陛下,她不好,臣無法安寢。陛下要罵要罰,臣都受著,但若因為職責就將她一個人丟東宮不聞不問,臣做不到?!?/br> “陛下讓臣回京,不就是讓臣協助太子守這山河?如若她不在了,臣是為誰守天下?!” “宋銘錚!” 宣文帝勃然大怒。 實在是他說的話太過自私與大逆不道。 宋銘錚知道自己是自私的,他要是盛世,是有她的盛世。前世那幾十年的寂寥歲月,那種可怕的孤寂深入在他骨髓,午夜夢回都會全身顫抖,他既然回來了,為何不能為自己自私一回?! 他在皇帝的暴怒中跪得越發筆直,目光無比堅定。 廖公公被兩人的對峙嚇得腳發軟,就憑方才肅王那一番話,皇帝就能革了他的爵位! 肅王難道也病了,糊涂了不成,這種時候怎么能夠和陛下硬碰硬?! 廖公公冷汗淋漓,不知該不該勸皇帝。 宣文帝怒目圓睜,因為憤怒整張臉都漲成了紅色,額頭青筋不斷跳動,整個人都顯出猙獰。 大殿里死寂一般寂靜。 良久,龍椅里傳出輕輕一聲悶響,是宣文帝坐下。 只見他一手搭在扶手上撐著頭,手指在緩緩揉按跳動劇烈的太陽xue。 “你也知道是要為太子守以后的江山,那太子必要子嗣,才能穩定這江山。子嗣是這江山的定海神針,銘錚,你不能害了太子?!?/br> 宣文帝的聲音明顯放柔和了,沒有方才那種厲,甚至帶著些許無奈和疲憊。 宋銘錚閉上眼:“臣知道?!?/br> “朕再信你一回?!被实蹞]了揮手。 廖公公見狀當即上前去把還跪著的宋銘錚扶起來,皇帝側頭看向那個幾年前還幼嫩的面龐,當年那個少年與自己年少有幾分相似,絕境中被救又得知他處境,便起來相惜之意。 如若料到有今日,當日還會認他做義弟嗎? 宣文帝心里也說不明白,但他知道一句話,也是那句話澆滅了他的憤怒。 ——患難見真情。 也只有生死時刻,才能看清人心。 “殿下,快先告退吧,陛下這幾日憂慮太子身子也疲憊得很?!绷喂÷曉诔聊乃毋戝P耳邊提醒。 此事顯然是就這樣揭過了。 宋銘錚心里掙扎著,到底還是選擇了理性,拱手告退。只是轉身的時候,方才在帝王大怒都筆直的脊背顯出傴僂來。 宣文帝默默看著,暗暗嘆息,等人離開后吩咐廖公公:“讓太醫去肅王府,密切關切肅王的身體情況?!?/br> 廖公公忙應聲。 宋銘錚有些恍惚地離開皇宮,這種時候他不能再到東宮去,一來不該再消耗皇帝的信任,二來他應下趙鈺染要保重自己。 皇帝一個字也沒有說錯,他身兼要職,這次冒險又任性?;实垡呀洺扇淮嗡乃叫?,再有二回,那他與皇帝間那點情分就要消耗殆盡了,再如何那也是帝王,論不到他肆意妄為。 宋銘錚打馬回府,自此閉門不出。 趙鈺染那頭聽到廖公公偷偷派人來送的口信,心里難受。 一切壓力都堆在了宋銘錚身上,他境地已經十分艱難了。 她掙扎著撐起身子,舔濕干燥的唇,啞聲吩咐成喜:“讓我們的暗查,從長公主府那個工匠開始查起,不用告訴任何人,包括長公主?!?/br> 成喜心疼望著她蒼白的小臉:“殿下,奴婢這就去,你快些歇下?!?/br> “還有別的事。我病倒前詹事府來報,說江南糧價控制的后續。那富商宅子燒得詭異,你派人到谷天瑞那里走一趟,問他手上有多少那個富商的消息,我要看,一字不許少!” 錦衣衛跟著到江南,勢必少不了富商的消息。她要看過后,才知道對方是真死假死,如若是假,從那些消息里才能分辨出對方隱匿的痕跡。 俗話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既然那極大可能是齊王的人,經營了那么多年,不是一把火就能燒光所有的資產走向,只要銀子還在就能找到他們人! 沒有她一直被動的道理! 成喜見她說話都喘,心里發酸:“殿下,奴婢知道了,您快些躺下吧?!?/br> 趙鈺染這才依言躺下閉眼,成喜幫她理好被子。 “成喜,別人都想我死,可不會那么容易的……禍害遺千年,我好歹禍害了肅王,不算大禍害,也算個小禍害了,起碼能活個上百年吧?!?/br> 成喜沒忍住被她逗笑了,神色輕松了許多。 外頭此時傳來敲門聲,是陳穆清。 “太子表弟,我能進來嗎?母親派我來幫林醫正打打下手……” 這聲音讓成喜瞬間就緊張起來,趙鈺染倒是神色淡淡。 她姑母沒有給陳穆清泄露任何她女兒身的事,她沒有什么好擔心的,讓成喜去開了門,然后用眼神催促他快去辦事。 成喜心中一凜,快步離開,心想一定要快點回來,可不能讓陳穆清靠太近太子! 成喜那警惕的樣子像極了豎起耳朵的兔子,趙鈺染看得笑出聲。 陳穆清聽到笑聲,雙眼亮晶晶望過去:“表弟你笑什么,看到高興的嗎?” 趙鈺染忙斂起笑。 要是被宋銘錚聽到這話,估計當場就要醋得先把人的牙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