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變誠實了
“太子在東宮摔東西了?” 宣文帝剛喝過湯藥,內寢里有散不開的藥汁澀味。 廖公公正在他左手邊,低垂著頭,聞言緩緩地回道:“是的,成喜剛才把摔碎的東西報到內務府去了。好幾套瓷器,連上回陛下您賜的硯臺都摔了,太子殿下每回聽翰林院講課都小心翼翼帶著的?!?/br> “他氣性還挺大?!被实哿闷鹧燮?,看了過去,“成喜還說什么了?!?/br> “他當時被遣到外頭去了,只知道是和肅王殿下吵了一架,依稀聽到幾句不用你管我一類的?!?/br> 廖公公回憶著成喜的話,一字不落如實稟報。 宣文帝默了片刻,嘆氣道:“罷,肅王到底是有分寸的。你把上次進宮來的各管家姑娘名單,給肅王一份?!?/br> 話說到這兒,廖公公還有什么不懂,帝王這是要快斬亂麻了,怕過后太子和肅王又鬧出別的來。 有了宣文帝的吩咐,宋銘錚第二天就收到了那份官家小姐的花名冊。 他神色淡然從內侍手里接過,甚至是笑了笑。 等人走后,他把名單往桌上一扔,這才冷下臉來,伸手去揉按眉心。 昨天趙鈺染在她跟前摔東西,他哪里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就是想要逼他離開。眼睛都紅了,跟只兔子似的,還故意拿什么還他一命的話來氣自己。 誰要她還命了,前世她把他一個留著,余生歲月里的痛苦和懊悔每天都侵蝕著他。 她居然還用這種話氣他。 宋銘錚想嘆氣,更多也還是后悔,后悔自己過于放縱,才帶來今日的局面。 他眼里都是懊惱,可悔也沒有辦法,只能想辦法去解決。 可讓他娶妻……只怕他就是定親,她那醋壇子估計能把皇宮都給淹了,脾氣又倔強,恐怕他哄一輩子都不會好。 那么驕傲的一個人,其實內心比誰都脆弱。 難辦,比讓他單槍匹馬去破敵陣都難辦。 “銘錚,娘給你蹲了天麻鴿子湯,昨兒聽你身邊的人說你頭疼?!?/br> 宋母在門口敲了敲門,聲音傳進屋內。 宋銘錚當即收起臉上的愁容,恢復平素穩重的樣子,去給母親開門。 一個丫鬟手里端著湯羹,見到他忙低頭送進去。 他讓開身子,讓母親也進到屋內。 丫鬟很識趣就退出去,留下空間給兩人說話。宋銘錚反應過來桌案上還放著那個花名冊,想要伸手先拾起來,宋母卻已經看到了,快他一步去拿過來掃了幾眼。 “這花名冊是宮中剛才送來的?” 宋母翻看著,都是一二品大員的家眷。 宋銘錚見被發現,也不躲閃,嗯了聲。 “陛下著人送來的?陛下想要你選妃了?” 宋母又追問,在追問中,宋銘錚沉默。知子莫若母,何況宋母本就聰慧,略一思索已經知道兒子為難什么了。 她把名冊放下,說:“我早就想過你們的處境是難的,步步都要小心謹慎??墒清P兒,為娘還是要跟你說一句,留著命,你們才有未來,我覺得她能理解你,亦懂的。這是難關,要你們自己去攻克,而不是誰單一去決定做什么?!?/br> 宋銘錚心頭一凜,看向母親的眸光從暗淡一點點化作明亮。 他前世強勢了一輩子,最終還是把她弄丟了。當時不就是兩人都認為是自己做的才是正確選擇,最后才陰陽相隔。 說到底,他們間最缺少的還是互通心意。 她趕他走,不就是又私自做了為他好的決定。 “你快把湯喝了,娘就先不擾你了?!彼文敢娝腥?,溫柔一笑,緩步離開。 宋銘錚目送母親離開,抬頭把溫度正好的湯直接一口喝了,回屋去換上朝服準備進宮。 今日沒有早朝,趙鈺染去給父皇請安后見詹事府的眾官員。 詹事府進來關注最多的就是江南米價的一事,老詹事心里的氣還是不順的,總愛挑徐敬和的毛病。 前幾日那個商人家燒得一干二凈,后頭囤了米糧的倉庫也遭殃了,米價自然就回歸了正常價格。 為此,老詹事今早便如是說道:“既然米價回歸正常,朝廷屯糧的計劃勢必要增加預算,戶部撥的銀子就達不到預期購買的數量,臣以為徐少詹事留在江南也沒有必要了?!?/br> 趙鈺染卻是知道這富商走水蹊蹺,跟齊王后人脫不了干系,徐敬和這個時候走,并不是時機。 而且她昨日喊來首輔,接受了讓徐敬和提到戶部的意見。 一直被動只會處處受掣肘,她索性先把握主動權。 如若徐敬和真有什么問題,此事應該是個突破口。 “徐少詹事那兒暫時不回程,我另有打算?!?/br> 她一句話讓老詹事又吃了癟,臉色極難看。 她當沒有發現,處理一應事宜后直接就把人給打發走了。 隨后,她親自提筆寫了封信,讓送到徐敬和手里,上面就點名了說要讓調動他到六部事宜。 正是忙完這些,趙鈺染聽到肅王進宮的消息,她按捺著不去想跟他相關的事,在東宮悶著處理事務。 到了傍晚,成喜臉色不太好地說:“殿下,肅王殿下似乎是要定親了?!?/br> 趙鈺染握筆的手一頓,濃墨就此落在紙張上,像是堵在了她心頭,無法散開。 她吸了口氣,不做聲,繼續忙自己的事情。 一連幾日,除去早朝,她都不跟宋銘錚見面,只等徐敬和那邊傳回消息來。 但是她避開,很多消息卻跟長腳一樣傳到她耳中,宋銘錚要定親的事仿佛是整個皇城的人都知道了。 她走哪兒都能聽到一些風聲。 定親就定親,他何必宣揚! 趙鈺染漠然躲回屋子里,讓成喜上了熱茶就把人都給遣走,自己一個人望著裊裊熱氣出神。 他那么高調定親,她多半明白意思的??擅靼讱w明白,同樣還是會難受。 那天她的絕決,多半也傷了他。 事情怎么就到這種地步。 趙鈺染咬咬唇,突然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她心頭突地一跳,回頭果然見到宋銘錚就站在那里,穿著禁衛的服飾。 她腦子懵了一下,下意識是抓起靠枕要摔過去。 宋銘錚速度比她更快,一把攥了她的手,將人就抱到懷里,低頭在她耳畔說:“醋了?” 趙鈺染真能被他氣出個好歹。 他冒著暴露的危險,就來問這樣一句?! 可在他輕柔地聲音中,她神差鬼使地,低低說了是。 宋銘錚嘴角忍不住揚起弧度。 他的染染變得誠實又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