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他很幼稚
王家與興王造反,最終還是要宣文帝這一國之君拖著病體出面穩定朝局。 王廣清和興王及陳閣老幾人被錦衣衛押在金鑾殿上,被召集的百官個個神色惶恐。 這種時候,不管是跟幾人有關無關的都得害怕。 朝堂就這樣。你有點小辮子,你都害怕被人揪住,然后再借題發揮。在叛逆謀反那么大的事情上,只要被扯住一點,那就是粉身碎骨,誰人不怕。 當然,最怕的還是與這些直接有相關的人。 皇帝高坐龍椅,只是用目光在他們頭頂掃視一圈,有心虛的冷汗淋漓,更有甚者直接腳一軟咚地跪下。 趙鈺染站在百官之首,聽到身后的動靜目不斜視。 這些人下場如何與她沒有什么關系,她現在只擔心強撐著上朝的父皇。 她父皇醒來后第一件事就召集百官,怕真有人信了被下毒一事,一刻都沒歇息,如若不是龍椅離百官有距離,此時肯定能看到天子面色有異。 她手心里都是汗,生怕父皇再動怒,讓傷勢更嚴峻。 宣文帝坐在龍椅里,看著縮成鵪鶉似的百官,冷冷笑了聲,一拍扶手反倒是站了起來:“錦衣衛查,涉及此事者,只要反抗就地格殺!興王先關押,其余事情都由太子處置。朕還沒死,太子亦不曾有過失德失職,亂臣賊子們還是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br> 皇帝面無表情丟下話,拂袖離去,仿佛是對興王失望,是對有異心的逆臣憤怒,倒沒有引起百官們的懷疑。 趙鈺染見父皇還是以龍體為重,心頭稍寬,一斂神彎腰恭送。 大臣們呼啦啦的跪了一地,興王見帝王離去,掙扎著高喊父皇,句句說是王廣清指使。然而他的悲切和悔意沒讓宣文帝停下腳步,最終頹敗的被人拉了下去,披頭散發再無皇子尊嚴。 宣文帝到場,又委托太子處理后面事宜,所謂的‘被太子謀殺’謠言不攻自破。 趙鈺染面上是溫潤文雅的人,真正動了鐵血手腕是再冷酷不過。 一個下午,光是下獄的京城官員就有幾十人,一時間積威甚重,所有人都在她跟前變得越發謹慎小心。 謀逆一事,牽連甚廣,而且趙鈺染有著前世記憶,處理王家暗中藏的人自然是更順手,可以手是一抓一個準。 這一忙就忙道月上中天,她從堆積的折子和陳條上抬頭,肚子咕嚕打起了鑼鼓。 “先這個,我讓人去傳膳了?!?/br> 修長的手指探到她眼前,一只藏藍色的荷包輕巧掛在上頭。 她伸手接過,拆開一看,里面是油紙包裹的東西,一粒一粒的。 不用想,她也知道這里頭的是糖。 趙鈺染打開,不客氣往嘴里一塞,這才去看來到身邊的青年:“你不是也有事情要處理,怎么過來了?!?/br> “有我們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在,臣就是拿旨意去抓幾個人,有什么好忙的?!?/br> 宋銘錚也伸手去捏了顆糖,卻不打開油紙包,而是在指尖上把玩著。 燈燭在他身后,未能被照亮的半邊面龐越發顯得深邃。趙鈺染凝視著他,突然發現他鼻梁挺拔,一雙薄唇上的唇珠也十分明顯。 她下意識用舌尖添了添自己的唇,發現自己的唇形似乎還沒有他好看,何況他還長了雙桃花眼。 她正打量著,宋銘錚有所察覺,側頭就見到她專注的眼神,眼角往上揚。 那一揚,他冷淡的神色如同是暈染開來的濃墨,所以棱角都化作柔和,瞳孔里的光如碎星散落,是叫人心頭怦一跳的明亮。 “肅皇叔……有沒有人說你長得挺妖孽的?!彼柿艘幌峦倌?,像個二流子般瞇眼,還彎著嘴角。 宋銘錚明顯愣了一下,下刻抵拳小聲笑了起來:“殿下這是調戲臣?!” 話落,他突然湊前,在她耳畔說:“林醫正那兒已經察覺了,你再不收斂,估計你身邊那個成喜也要發現。怎么,這會不害怕了?” 趙鈺染被他反將一軍,嘖地一聲:“為何是我怕。林醫正自小看我長大,要怕也是你怕,會被長輩挑錯兒?!?/br> 她把他比成了丑媳婦,宋銘錚睨她一眼,外頭傳來腳步聲,當即退開,用眼神警告了她一下。 仿佛是在指責她挑釁了自己身為男人的尊嚴。 趙鈺染抿唇小聲笑,等到傳膳回來的成喜走到前頭,才正經的板起臉。 等膳擺好,宋銘錚也不用她招呼,直接就到桌前坐下。他握著筷子,不往自己碗里夾菜,而是搶了成喜的活兒,親自給她布菜。 成喜看著,心里莫名有酸味。 他近來在太子跟前是越來越不得臉了。 不過成喜是個有眼色的,又是特殊時期,見肅王這樣,自己就退下,還掩門給兩人好說話。 宋銘錚給她挑了魚刺,看她欣然受了,緩緩說道:“密道已經讓人去填了,穆王那里你以后還有沒有什么準備?” 他會問起,是因為前世穆王也是逼宮之一,她跟自己一樣,應該明白他的意思。 趙鈺染嚼著魚rou,笑了笑:“我不是過河拆橋的人,既然穆王是真心投靠,他沒有要這個位子的意思,實在不必要趕盡殺絕。他身邊有錦衣衛監視,又遠在一方,我把地方任上換了自己人,就安然了?!?/br> 宋銘錚知道就是那么個結果,既然她有安排,他也不再多嘴,專心投喂,看著她吃得兩腮鼓鼓,心里居然十分有成就感。 “老夫人那里安全嗎?”趙鈺染突然問。 他就笑了下,用打趣的眼神看她:“放心,你婆婆安全得很?!?/br> 趙鈺染沒忍住,撲哧笑了。 他居然在這里找回場子,幼稚不幼稚。 不過這樣的宋銘錚真的比以前有人氣多了,不再冷冰冰的,有時一個目光都讓人覺得帶著暖意。 當晚,趙鈺染幾乎一晚沒睡,宋銘錚就在東宮陪著她,也不勸她休息。 很多事情是要緊急處理,等一切都好了,她才能安心。 興王與王家謀逆的事情于第二日昭告天下,整個京城的百姓都炸了鍋,與此同時,消息也不脛而走直接傳到了南邊還有更多的地方。 剛到江南的徐敬和得知眼皮子一直在跳,連忙寫了問安的折子讓人快馬加鞭給送過去。在他寫了信之后,自己也收到一封信,低頭一看,方才的驚懼化作歡喜。 ——他恩師人就在江南,他正好此次能去探望。 京城里的趙鈺染卻是先收到姑母,當朝惠嫻長公主的來信。 宋銘錚從乾清宮過來,就見她欣喜地跟自己說:“姑母說今年要在京城過年,準備回京呢。說起來,我也好久沒有見到姑母和表哥他們了?!?/br> 說起來,當年如果不是她姑母,她如今恐怕也就只是個公主,怎么也當不了太子的。 她小時候也是姑母小心翼翼護著秘密長大的,論起來,兩人關系比一般母女都親近。 宋銘錚卻在她沉浸親人即將相見的歡喜中瞇了眼,腦海里拼湊出了她那個世子表哥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