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給我戴上
五月的天,晴空萬里。站在城樓之上,天空仿佛就成了一片碧藍的美玉,趙鈺染一口氣爬上來,再被陽光一照就覺得身上有些燙。 她抬手一抹額頭,發現已經出汗了,就往陰影處避一避。 宋銘錚卻輕輕拉住她的胳膊說:“殿下莫要貪這片刻的亮,雖是初夏,發了汗再躲涼處,也容易生病?!?/br> 趙鈺染很想說,這都是為誰受累,側頭瞥了眼林立的侍衛,倒是把話給咽了回去。 她就站在陽光下,袖口的金銀線繡紋都被曬得微微發燙。 成喜領人抱了一堆東西,終于哼哧哼哧爬上來,開始著人擺棋盤和茶水,等一切好了才請兩位爬高處來的主子坐下。 宋銘錚坐下來,順勢就讓一應人離得遠遠的。 成喜便帶著人退到了屋檐下頭,遠遠看著。 趙鈺染仍舊執了黑子,先落了一子:“肅皇叔是想要我應什么事,當初說定的,不違背道義?!?/br> 宋銘錚抓了把白子在手里,在棋盤一角落下子,抬頭看她:“你在害怕什么?!?/br> 這是他第二回用這兩個字說她。 趙鈺染嘴角一扯,裝作不在意道:“不過是提醒肅皇叔一聲,省得一會要強我所難,我不給面子,你反倒要生氣?!?/br> 他就輕輕笑了一下,笑聲跟著微風傳進她耳中,她居然覺得還挺好聽。 再抬頭,正好對上他灼亮的眼眸,那種眼神跟陽光一樣,會燙人。 她又垂眸,長長的睫毛在顫抖。 “我什么時候真強人所難了,你這性子,說到底是對我防備太過?!?/br> “肅皇叔如若換到我的立場上,那你又該如何自處?恐怕會比我更有過之?!?/br> 她不服氣地頂了回去。 前世他總是打壓她的人,似乎就以此為樂了,每每都讓她下不來臺,這還不是強人所難。 宋銘錚又笑了。 到底是重來一世,他先前的努力還是會伴著以往的記憶讓她謹慎。 這姑娘怎么那么難哄呢? “這樣吧,我們還是先下棋?!彼毋戝P指指棋盤,示意她下子。 趙鈺染不置可否,就那么沉默著走棋。 期間,她察覺到他總在看自己。 是那種細細打量,視線一寸一寸從她眉眼到下巴,時間之久,她都以為他還在數她頭發絲呢。 她被看得心里有些煩躁,壓制著沒表露出來。 宋銘錚心中卻是在想,自打上回他情不自禁去吻了她,她就又對自己冷淡了,但他知道這份冷淡多半是她裝的。 她向來就能藏著情緒,不露山水,性子倔強又倨傲,說起來若是別的姑娘家這種性子,他肯定看也不看一眼。 可偏偏她就對上他胃口了。 既然有了上次那樣的事情,他也不準備再壓抑了。 心思已經明明白白,何必再躲藏。 他仍舊目光灼灼盯著她瞅,趙鈺染再也受不住,直接捏著手里的棋子就砸了他一下。 那黑子砸在他胸膛之上,然后滾落在他腳邊。 他看到她臉上的羞惱,有一抹紅暈俏俏爬在她臉頰上,難得的露出女兒姿態來。 宋銘錚也不惱,彎腰去拾起地上的棋子,然后輕輕放到她心里。 “有戰事,今年端午陛下也不組織塞龍舟了?!?/br> 他沒頭沒腦說了那么一句,趙鈺染奇怪地看著他。 這個肅王,今兒怎么那么莫名奇妙,這事不是早就定了。后天就是端午,連宮宴都沒有,眾人皆知,提這個有什么意思。 他就在她疑惑中伸手在袖子里取出了一樣東西,不由分說戴到她手上。 她本來是要縮手的,被他輕輕一按就動彈不了。 這種武力上的壓制讓她十分不舒爽。 宋銘錚一邊為她戴著彩色的長命縷一邊說:“這是我自己編的。以前小的時候,每到端午,我母親就會給我編這長命縷,給我戴上,我看著看著,也就學會了。希望染染以后都無災無病?!?/br> 他再度喊了自己的小名,趙鈺染心頭一跳,說不出的別扭,但鼻子莫名地又發酸。 這么些年,都是繡房給送來長命縷,她帶在身上意思意思過節后就不被收到哪里。 這是她首回收到別人這么鄭重給送來這個。 她抿抿唇,低頭看著已經扣好的彩色長命縷,編織得十分精致??赡芤驗榈K于她是太子的身份,并沒有跟一般姑娘家戴的那種花哨,青白紅黑黃幾色,黑黃兩色露得比較多,一看就是在花樣上下了功夫。 她抬手,輕輕去摸了一下。 宋銘錚此時說:“我要染染應下的一事是,想要染染也給我編一條?!?/br> 趙鈺染神色一頓,低頭看看腕間的長命縷,在后睜大了眼:“我不會!” 她會寫字批折,會騎馬射箭,偏不會這樣的事! 宋銘錚又再重復一遍,說道:“這可不是什么有違道義的事情,君子一言,駟馬難追?!?/br> 趙鈺染神色幾變,咬了咬牙。 不就是一條長命縷! “好,我編。只要給了,我與皇叔間的約定也就算履諾了,皇叔可想好了?!” 一條長命縷,總比他要她干別的強。 宋銘錚很確定地點點頭,朝她伸出兩個指頭:“想好了,殿下還有兩天時間,一定要在端午前給到我?!?/br> 趙鈺染當即就站了起來:“那這棋也不下了?!?/br> 她回去找個宮人學一學吧。 她走得匆忙,把宋銘錚一個人留在那里,惹得他搖頭失笑,自己捏著子,自己跟自己對弈。 他知道她對這些事情上面一點兒也不拿手,兩天,難為她了。 這事情確實是叫趙鈺染愁得要掉頭發。 回去后她找來一個信得過的宮人讓教編這玩意,那宮女看她的眼神說不出的古怪,但從小都是在東宮長大的,自然不會多嘴,認真的教起她來。 趙鈺染就從來沒有發現自己手能那么笨,不是纏打結了,就是把自己手指也纏里頭了。 宮女看著想笑不敢笑,她就較勁得熬了半晚上,好不容易編了半條出來,終于熬不住睡倒,第二天頂著雙通紅的眼上朝。 宋銘錚瞧見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心疼,她居然還為此熬夜了不成? 然而他等了一天,也沒能等到她送來的長命縷,心中是有失望的。 估計她氣得罷工了。 到了端午之日,宮里沒有宮宴,但宣文帝還是喊了宋銘錚和穆王進宮一同用膳,算是簡簡單單過一個節。 趙鈺染讓人在宮門口先把宋銘錚攔了下來,叫他到東宮跑一趟。 她把一條歪歪扭扭的長命縷遞給他,耳根微紅:“我拆了好幾回,今早才編完的?!?/br> 宋銘錚一看丑得不行的長命縷,也壓不住詫異了。 趙鈺染把他神色看在眼里,又羞又惱,虎了臉說:“反正我編完了,我也說過我不會弄這玩意兒,是你自己說要的,我這也算是履行承諾了!” 她以為宋銘錚要嘲笑自己的,畢竟以前若是被他抓了短處,那都是一陣連誚帶嘲的。不想,她看到他把手腕伸了過來:“給我戴上可以嗎?” 不但語氣輕快,連眸光都是極溫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