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皎聲嘶力竭：“傅長生！”

    “他已經走遠了?！本驮谒忠蕹鰜頃r，耳邊傳來一聲淡淡的嗓音。

    溫皎回過頭，卻見不知道什么時候，他身后站了一個絳紫衣衫的人，長身玉立，風姿綽約。

    紫衣人盯著他眉心的那一顆紅痣看，唇角笑意儒雅清淺，眼眸深沉。

    溫皎見他氣度不凡，一下子哭也不哭了，心驚膽戰又暗暗生起一股邪念。

    宋歸塵先笑了，淡淡道：“你不用想著給我使用幻瞳，它對我沒用?！?/br>
    溫皎被戳穿心思，臉色煞白。

    宋歸塵抬頭看了墻頭一眼，聲音很輕：“我這位二師弟，脾氣那么忠厚老實，居然都能被你氣走，你也是有意思?！?/br>
    宋歸塵又淡淡一哂：“沒想到一去東洲三年，經世殿所言的故人竟不止一位?！?/br>
    溫皎攥著衣袖，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他討厭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當初那個灰衣少年一樣。

    只不過那個叫夏青的少年是真的不在意他，視線如風月靜靜掠過?？蛇@個紫衣人看他更像看一個死物，審視的、打量的、諷刺的。

    片刻后，溫皎又聽到那人開口。

    “你想出宮？”

    溫皎心一驚，對死的恐懼到底壓過了一切，他點頭，吸了吸鼻子說：“嗯，我想?！?/br>
    宋歸塵視線依舊盯著他的眉心：“我可以送你出宮?！?/br>
    溫皎瞪圓眼睛：“真、真的嗎？”

    宋歸塵輕描淡寫道：“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br>
    溫皎怯怯看向他：“什么事?！?/br>
    宋歸塵：“去梁國皇陵，把你母親棺內的珠子拿回來?！?/br>
    溫皎身體愣住。

    宋歸塵說：“珠璣立棺之地，怎么會是尋常修士能擅入的呢，燕蘭渝也是多此一舉。我本打算親自前去一趟上京，但現在看來不需要了?！?/br>
    他靜靜盯著那一顆紅痣，唇噙笑意，可是眼里滿是厭惡，好像穿過溫皎的身體在跟另一人聊天，緩緩說來。

    “你成功了，我會把人送出陵光送到你棺前的。只是那樣你又能怎樣呢，百年前的事還不夠給你長教訓嗎？”

    溫皎臉色蒼白透明，一臉茫然，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宋歸塵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太多視線。手指輕輕握住了袖中的思凡劍，冰涼的觸感讓他的憤怒稍稍散去，閉了下眼告訴自己，現在還不能殺他。

    這個少年身上有母蠱。

    伴生靈蠱，母蠱子蠱同生同死，而想要破蠱，必須找到施術人。

    宋歸塵問道：“你快化鮫了是嗎？”

    這話應該是對他說的。溫皎哆哆嗦嗦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特別害怕眼前的人。

    宋歸塵一笑：“化鮫……化鮫?！?/br>
    怎么會有鮫人長大后才化鮫呢……

    那不過是母蠱徹底發作的時候。

    伴生。

    到時候子蠱將徹底被cao控理智，心甘情愿為母蠱付出一切。

    宋歸塵很久沒動怒了，但是憤怒到了極致，他反而能繼續換上平日溫柔和煦的笑，輕輕說：“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出宮?！?/br>
    他盯著溫皎眉心那顆猩紅如刀傷的痣，一字一句：“珠璣，我等著你?！?/br>
    第49章 入夜（三）

    夜晚的時候, 上京城外下起了雨。

    這里以前經歷過一場大屠殺，泛在大地上的水霧似乎都帶著潮濕血色。

    夏青身體不舒服，干脆就懶得出門了, 一個人點著盞燈, 病懨懨趴在窗邊往外看。

    上京畢竟曾是一國之都, 繁華不減當年，樓閣間燈火明明滅滅, 雨霧迷離。

    樓觀雪進來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少年被燭火勾勒出的溫柔側影, 安靜到骨子里, 幾乎是一眼，便平息了他自外回來, 翻涌在靈魂深處的血腥瘋狂。

    街上沒什么人, 夏青有一搭沒一搭數著從屋檐角落下的水珠，其中有一滴被風一吹, 歪歪斜斜打到了他眼睛里。他嚇了一跳，嘀咕一聲趕緊手忙腳亂捂住眼睛，抬手的時候衣袖落下, 露出細得仿佛不堪一折的腕。

    樓觀雪移開視線, 順帶關上了門。

    夏青聽到聲音, 一下子轉過身來, 驚訝問道：“你回來了？”

    樓觀雪“嗯”了聲。

    夏青看他從雨中回來, 衣服頭發居然都沒濕，心中大驚。他好奇什么也就直接問了出來：“我記得你沒帶傘啊, 為什么看起來一點不像淋過雨的樣子?！彼洗瘟芰擞曛苯右徊∪?！

    樓觀雪衣袍掠過地, 坐到他對面, 隨意道：“一天沒見, 你就想問我這個？”

    夏青：“當然不是?！彼读算?，直言開口：“村子被燒完后，靈犀怎么樣了?！?/br>
    樓觀雪：“放心，薛扶光很快會接走他的?！?/br>
    夏青暗自舒了口氣，才重新把目光放到他身上，問道：“你去干什么了，居然花了那么長的時間。還有你讓小二盯著我喝下去的是什么東西，真的難喝——你不會給我下了毒吧？”

    樓觀雪輕笑：“是啊，真聰明，這都被你猜到了?！?/br>
    夏青扯了下嘴角：“說人話?！?/br>
    樓觀雪看他一眼，漫不經心笑道：“你都懷疑我下毒了還喝？”

    夏青一噎，認真道：“我猜你就算下毒，應該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毒吧。畢竟你要害我不需要那么麻煩?！?/br>
    樓觀雪安靜看著他很久，隨后極低地笑了兩聲，懶懶道：“確實不要命。那你要不要再猜猜是什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