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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珂看了那只雪狼一眼,而后輕輕抓了下樓觀雪的手,垂下眸小聲說:“等下我拖住它,你從后門跑出去,你那么聰明,是知道那個密道的?!?/br> 樓觀雪驟然抬頭,盯著她。 瑤珂說:“乖,出去后別回來了。我要是死了,你在皇宮活不下去的?!?/br> 樓觀雪唇抿得崩成一條直線。 瑤珂放下針線,神情溫柔而恍惚,喃喃:“鮫族這算不算自作自受呢?!?/br> 當初從來不放在眼里的野獸,現在危險到能要了她的命。 “這是懲罰,這是背棄神明的懲罰?!?/br> 瑤珂說完站起身,水藍衣裙靜落,銀色的眼眸浮現一層血光來,剎那間,這個看起來脆弱清冷的女人身上散發出一種撕裂空氣的殺意來。 滿是血腥和暴虐,如尸山血海走出的野獸信號,眼如獸瞳,血紅一片。 雪狼嗷地咆哮一聲,四肢骨骼都在戰栗,可是饑餓灼燒理智,最后沖破恐懼猛地朝瑤珂撲了過來。 “走!”她聲音很急,推了把樓觀雪。 樓觀雪被推的踉蹌一步,月光從小窗照進來,照在他蒼白面無表情的臉上。他咬緊牙關,看著燈火中那個女人。 看著她熟練地用手擒住雪狼脖子,卻因為力氣不夠被反撞到墻上,雪狼一口咬在了瑤珂的手臂上,血霧一下子濺開在空中。而瑤珂一言不發,眼睛全是兇狠,張口咬斷了雪狼的耳朵。純鮫一族骨子里的暴虐殘酷,根本不會有示弱的時候,死都是高傲的。 哪怕她身體虛弱比尋常婦孺還不如,可血液里的獸性殺戮,還是讓她在與雪狼的對抗中,拖延了很久。 “走!”她唯一的理智,都用來說這個字。 說給樓觀雪。 樓觀雪沒動,他渾身上下都在發顫,牙齒哆嗦,寒意滲入了每寸皮膚,眼里竄著冰與火。 他應該是恨她的。 恨她的陰晴不定,恨她的喜怒無常,恨她帶來的所有折磨苦難——恨她把他帶到這個世上,卻讓他一個人打滾摸爬去琢磨著怎么活下去。 他那么惜命,活著就是為了活著。 他應該跳窗出去,遠離這個地方。 瘋女人死了好。 可是,所有自私理性的想法浮現腦海,眼中卻先泛起淚光。 “傻子?!彼R自己。 他從懷里拿出了那把從來沒離過身的小刀,然后貓著腰,靈活矯健地沖了過去。 瑤珂看到他的身影,猛地一顫,隨后眼眸流露出nongnong的哀傷來。 樓觀雪從后面拽住了雪狼的后肢,順勢爬到了它的背上,揪著毛發,動作又狠又厲,一刀扎進了雪狼的脖子。 雪狼仰天大叫一聲,瘋狂扭動,想要把他摔下來。但是樓觀雪并不罷休,臉上全是血,咬著牙,一刀、一刀、再一刀。刀起刀落把雪狼的脖子扎得稀爛,血rou橫飛,落到了瑤珂的臉上,也落到了他的臉上。 瑤珂自始至終,望著他。 眼神是他從未懂過的哀傷。 終于雪狼腹背受敵,不堪血流,直直倒地。 樓觀雪也從上邊摔了下來,咚,摔得他手骨裂開般痛。 “好精彩啊?!边@時門外響起了掌聲。 燕蘭渝帶著一群拿火把的侍衛走了進來,笑吟吟看著滿室的狼藉。 她若有所思看著樓觀雪,紅唇勾起:“不愧是當初稱霸海洋的鮫族,果然厲害呢?!?/br> 樓觀雪不是鮫,但他懶得反駁,也沒功夫偽裝,低下頭不說話。 燕蘭渝視線又落到瑤珂絕色的臉上,愣了愣后,壓下嫉妒,笑道:“那今夜就感謝瑤珂夫人出手相助了,本宮現在帶這賤畜離開?!?/br> 她命令侍衛將雪狼的尸體抬走,離開前,又意味深長在瑤珂的臉上停留了幾秒。 瑤珂卻并沒有理她。 她不管不顧臉上發上的鮮血,看著樓觀雪,不斷落淚。 多可笑啊。當初高不可攀強大冷漠的鮫族圣女,現在為了一個小孩,掉盡了一生的淚,一生的心頭血。 樓觀雪很不習慣和她的這種相處。 他捂著斷了的手臂,起身,有些不自在,別扭地跟她說:“我只是……” 誰料瑤珂已經捂著臉,泣不成聲。 她難過到仿佛心被撕裂,聲音帶著扯動靈魂的哀痛。 “阿雪,你是個怪物啊?!?/br> 樓觀雪臉色煞白。 她哭出血淚,卻是魔怔般喃喃:“對不起,對不起,你就不該活著的?!?/br> 第17章 靈薇(五) 她帶著哭腔,話卻像一道驚雷劈開他混亂人生,也劈得他血rou模糊,體無完膚。 樓觀雪懵在原地的,第一次,稚嫩的臉上流露出屬于這個年齡該有的無助和迷茫來。 他手臂還受著傷,狼的血濺到睫毛上,很難受,可是手和腳都僵硬著不知所措。嗓子沙啞,張嘴失聲,也說不出話。 夏青眼眶發酸。 他和五歲的樓觀雪接觸不多,卻親眼見他每一步蹣跚艱難都是為了“活下去”。他上躥下跳、裝乖賣慘,忍著所有的侮辱嘲弄、毆打謾罵,拖著一身傷痕蠻橫成長。這個狼崽一樣的小孩,從不覺得恨和難過,也不覺得孤獨,只是純粹想活著。 可是現在,這個賦予他生命的女人,用崩潰的語氣告訴他。 “你就不該活著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