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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觀雪抿著唇,不說話。 老太監又笑起來:“乖孩子,想吃糖葫蘆嗎。哎喲——” 他被一把石子劈頭砸了臉。 夏青已經爬到了旁邊的樹上,在聽到“糖葫蘆”三個字時,愣了幾秒,然后更氣了。把手里的石子一個一個瞄著那變態太監的臉砸。他砸得又快又狠、破風而去,把老太監砸得抱頭鼠竄,氣急敗壞罵了好幾聲“誰”“是誰”后實在躲不開,甩著拂塵走了。 “變態?!毕那嗔R罵咧咧,從樹枝上跳下去。 樓觀雪面無表情,用手擦著被那太監碰過的臉,一下又一下,仿佛要把那塊皮膚弄爛,讓鮮血涌出才算洗干凈。 夏青注意到他的動作,驚了,趕緊去抓他的手:“你干什么?嫌臟去洗洗不就得了?” 樓觀雪垂眸看著他的手。 夏青也不顧他掙扎了,拽著他坐到了庭院里的桌子邊,又馬不停蹄去倒了一盆水過來,擱他面前:“你那么用力想擦出血來?” 樓觀雪:“剛好洗掉那惡心的感覺?!?/br> 夏青:“你以為你的血比水干凈?” 樓觀雪淡淡說:“沒有,我的血是挺臟的?!?/br> 夏青一噎,決定給他好好科普一下:“不是你的血臟,是每個人的血都臟?!?/br> 樓觀雪看他一眼,把傷痕累累的手伸進盆里,隨便洗了下后便走了,連句“謝謝”也不說。 “……”什么狗脾氣。 夏青以為裝出冷宮鬧鬼,那個太監會就此善罷甘休,沒想到還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 某個晚上,這變態又來了。 凄冷的月光照著古井荒草,他穿著青色的太監服像條直立的毒蛇,彎下身笑得滿臉皺紋,低聲蠱惑:“殿下,想吃糖葫蘆嗎?!?/br> 夏青還沒來得及發火,樓觀雪已經在月色下一點一點笑了起來,聲音跟蜜糖似的:“好啊?!?/br> 夏青人都懵了。 樓觀雪小時候的樣貌是昳麗乖巧的,冷著臉的時候像把出鞘帶雪的刀,笑起來卻甜得人心顫。 夏青就見鬼似一樣。 看著樓觀雪揚著五歲小孩甜甜的笑,輕聲說:“好,我跟你走?!?/br> “樓觀雪!”夏青猛地瞪眼出聲。 可空氣中卻似乎出現了詭異的波動,冷宮凄清,夜鴉聲寒,樓觀雪聽不到他的聲音、也仿佛看不到他的人,像是靜止的回憶。 “你吃個屁的糖葫蘆??!” 夏青氣得顫抖,想要跟著他們一起走,但是冷宮的“障”把他攔住了。他就看著樓觀雪和那個死變態一起走入了虛無純白里,剩他一個人待在原地。 夏青懵逼地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糖葫蘆?這他媽就是所謂的喜歡糖葫蘆? 他煩躁地抓著頭發,想罵人。 他氣死了,決定再也不管這小屁孩了。但心里想著不管,身體卻很誠實。夏青短手短腳爬上了那堵高墻,懷著一絲極其細微的希望能看清外面。不過極目而望,也是虛無的白。他呆了好久,隨后想去找瑤珂,告訴她你兒子被一根糖葫蘆拐走了,但還沒等他行動,樓觀雪已經回來了。 “你怎么又爬上去了?!?/br> 樓觀雪嫌棄的聲音傳來。 夏青驚訝地回身。就看到樓觀雪站在墻下,頭發用那根縹碧色的發帶身后束著,黑衣整齊干凈,手里拿著一根糖葫蘆。 山楂糖色是鮮紅,和他袖子邊暈開的深色一樣。 夏青瞠目結舌:“你……你……”他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真的只是去拿了根糖葫蘆?” 樓觀雪聞言嗤笑一聲,神色嘲諷:“你覺得呢?!?/br> 夏青卡了幾秒:“那我換個問題,你把他殺了?你殺人那么快的嗎?” 樓觀雪冰雪般的容顏在月光下顯露出幾分肅殺:“關你什么事?!?/br> 夏青:“……”他懷疑這不是樓觀雪的障,是他的障!他快要被氣出心魔了,需要被拯救的是他吧! 不過那個變態太監,死得好。 “你……你殺了人后,尸體怎么搞,不怕被發現吧?!毕那嗒q豫再三,憂心忡忡問道。 樓觀雪張口咬了一顆糖葫蘆,臉鼓了起來,難得有幾分可愛勁,語氣拽得不行:“不會,我不犯這種錯誤。丟池子里那幫蠢貨發現不了?!?/br> “……”聽起來還很有經驗。 夏青想了想:“你真的只有五歲嗎?!?/br> 樓觀雪沒說話,漆黑的眼眸瞥他,一臉“你問的什么傻逼問題”。 夏青扯了下嘴角。 樓觀雪長大后,神秘危險得像個神經病。小時候也讓人心驚膽戰。 他像個狼崽,張口就能咬斷敵人的咽喉;也像片野草,在這荒蕪的冷宮扎根出生機勃勃。 對,生機。 夏青終于反應過來,他搞不懂的點了。 樓觀雪在這樣壓抑、扭曲、黑暗的童年,并沒有顯得自卑、惶恐、可憐。 他很聰明,知道保留手上的傷能少做點活;也懂保護自己,對于這個打他主意的太監第二次見面就動了殺機。 逆境養出他一身反骨,像利劍支撐住單薄身軀。 很難想象,這樣的人心魔會是什么。 孤獨嗎?樓觀雪應該是孤獨的,不然也不會一直理他了。 當然這種孤獨并不足與成為心魔,它只是一種很純粹的、很可有可無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