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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之前,太子早熟透了金陵這幾個重要官員的來路,面相。他也并未吃驚,微垂著眼瞼略顯探究,聲音是一貫的冷漠薄涼:“宋知州好眼力,孤此番南下并沒通知你們,你卻能算準日子在這候著孤?!?/br> 他意味深長道:“宋知州這官當的不錯啊?!?/br> 宋慶彥身軀一怔,饒是早做了打算,可還是沒想到太子言語間竟這般清明。 他是在點自己呢。 眼前的男人身形筆挺削瘦,看著年經輕輕,可周身那股子強大的威壓卻壓的他喘不過氣。 宋慶彥垂下頭,把胸腔里一早準備好的說辭念了出來:“微臣實在無意窺探殿下行蹤,乃是這金陵驛站的官員識得殿下畫像,這才告訴了微臣。微臣,有罪!” “罷了?!迸釣懘竭厭熘荒ㄐ?,示意他起身,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宋慶彥早沒了來時那股子輕松的狀態,但見他額間豆大的汗珠,渾身緊繃的肌rou,便知眼下心里已是如臨大敵。 他僵笑著看阮菱,諂媚道:“殿下身邊這位妙人,想必就是東宮里的娘娘吧?!?/br> 阮菱下車后就遮上了面紗,外面戴著個帷帽,掩蓋住了容顏。 太子不喜她那張臉露在外面,他曾說過,不喜別的男人神魂顛倒盯著她的樣子。 所以,沒等他囑咐,阮菱就乖乖戴好了裝備。 太子看向阮菱,漫不經心的聲音帶著一絲輕佻道:“不是娘娘?!?/br> 宋慶彥卷了舌頭,臉色一時有些尷尬。不過不是娘娘就好,東京城里那位主子說,務必將太子拿下。既然不是娘娘,那么他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安排了。 他眼眸一轉,諂媚道:“殿下一路風塵辛苦,今兒就讓下官做主吧。下官已在琳瑯坊的綺月樓設下包廂,望殿下賞臉?!?/br> 話說著,他偷偷觀察著裴瀾的神色,見他眼底露出濃厚了興趣,不禁冷笑了聲。 果然,是個喜好聲色犬馬的男人。 既然這樣,就好辦多了。 宋慶彥擺了個“請”的姿勢,纮玉和小顧將軍去安置馬車,裴瀾與阮菱隨他入了琳瑯坊。 琳瑯坊是金陵最常見的聲色場所,走進坊內,各家樓牌前都站著幾個身姿婀娜的女子,姿色或艷麗或嬌俏。 太子一進來,那些女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禁漸漸癡了。她們侍人無數,卻從未見過氣質如此清貴的男子。 一身墨色繡著金線紋路的曳地長袍,身形筆挺修直,鼻梁挺拔,眉眼如畫,似是被環境熏陶,狹長的眼尾染上一層紅色,整個人說不出的清冷又迷人。 視線右移,再看見他身側竟還站著一位姑娘,那股子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味便從五臟六腑蔓延開來,空氣中頓時涌著nongnong的酸味。 太子隨意的看向四周,輕佻曖昧的眼神惹得周遭無數嬌呼,他心里卻是在暗暗記下地形和出入口。 置身于宋慶彥的地盤,縱然有纮玉和顧忍二人,他仍不放心。 前邊小姑娘東看看這兒,西看看那兒,到處都稀奇的不得了。 太子抿唇,他的顧慮是對的,她果然讓他不放心。 男人陰沉著個臉,大步上前,捉到那柔軟的小手,牢牢的攥在手心。 阮菱憋了數日,總算見到人氣了,還沒看夠就被裴瀾突然的桎梏在身邊??此虼讲徽Z,下頜線弧度冷漠的不近人情,她便知,這人好像生氣了。 她嘆了口氣,勸了自己六遍——現在是寄人籬下,忍忍,忍忍! 二樓最左邊的包廂大門敞開著,繞過仕女圖屏風,屋里臥著兩個男人,旁邊各跟了個衣衫半坦的女人,還有一個是規規矩矩坐著的,案幾上的酒壺歪歪斜斜的,舞姬們在薄紗后翩然起舞并著箜篌輕靈的聲音,一室香艷,空氣中sao動著說不出的快活。 雖然眼前的場景對于男人們司空見慣,可阮菱到底是個養在深閨的高門嫡女,太子下意識的別過臉,沉聲道:“不許摘帷帽?!?/br> “是,殿下?!?/br> 太子牽著阮菱的手往里走,清貴矜持的臉掛著從容笑意,但看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便知,這些人對他來金陵毫不意外。 宋慶彥進來后,踢了一腳桌子,罵道:“沒眼力見的東西,太子殿下到了,還這么沒規矩,還不起身拜見?!?/br> 三人頓時起身行大禮。 太子隨意擺手,語氣慵懶:“免禮,即是在坊里,便不必拘束了?!?/br> 他找了個位子,徑直坐下,一腿屈著,胳膊隨意搭在上頭,熟悉的動作顯然是這勾欄瓦舍的???。 阮菱乖巧的跪坐在他身側,替他斟滿了酒。 暖黃色的燈光落在他漆黑的眸里,添了一絲暖色,他捏著酒杯,淡淡道:“宋知州,介紹介紹你的人吧?!?/br> 宋慶彥點頭哈腰,指著裴瀾對面的男人道:“殿下,這是左郎中林錫金,雖年逾三十卻為官數年,很有經驗?!?/br> 林錫金沖裴瀾拜了拜,瘦長的身形顫顫巍巍,抬頭后那雙渾濁的眼睛肆無忌憚在阮菱身上飄忽,似要透過衣裳看清楚那里頭白皙似玉的肌膚。 太子自然也注意到林錫金的異常,攥著酒杯的手晃了晃,遙遙沖林錫金舉杯,心里卻暗暗記了一筆。 林錫金伸出手與他碰杯,太子眼神微瞇,看向他的手,那雙手很干瘦,不太像正常人,像是吸食了什么導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