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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琰和羅采青交換了個眼神,頗為安慰,讓司硯走了,羅采青笑道:“宮里什么名花沒有,不過侯爺年少,見著個好的巴巴地孝敬進宮,倒只讓人覺得孝心可貴,若是換個人做來,怕少不得個媚上的罪名?!?/br> 章琰道:“這也就是我不說的原因。你我在名利場中打滾多年,凡事都要多想個幾分利弊,若是教侯爺說點什么,到了皇上跟前,皇上一聽便知道是旁人教的,反倒不美?;噬仙倌觐I軍,征伐四方,心思深沉,什么樣的人沒見過?如今他垂拱而治,卻仍洞察人心。如今侯爺這般,不經斧鑿,未遭雕琢,渾金璞玉,反倒入了皇上的眼?!?/br> 羅采青轉念一想也覺得對,贊嘆道:“早聽說章先生青衣軍師美名,果然高見?!?/br> 章琰沉默了一會,坦然道:“慚愧……我卻不曾出什么力——長公主薨后,我頗有些心灰意懶……” 追憶起來,長公主逝世后,他看出公主這一脈的勢力勢必是要衰落的,早生退隱之意,只是云禎年紀尚幼,他猝然離去,不免有些對不住公主,但又十分嫌棄云禎紈绔膚淺,幼稚無知,前昭信侯更讓他厭惡,因此一直疏遠著小侯爺。想來小云侯爺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喜他,也不如何親近他,他正中下懷,更是巴不得再等一段時間就歸田園居,馬放南山去。 只是想不到,什么都不懂,也沒有人幫的紈绔小侯爺,不知什么時候,就誤打誤撞地走出了最優的解決辦法,甚至因為純屬赤子之心,發自天然,竟比多少苦心謀算機巧翻盡都還要好,這才叫聰明不如不聰明,大智若愚呢。 他站了一會兒,才有些悵然道:“是侯爺赤子之心,天然美質?!?/br> 第21章 馬球 遙遠的無數騎手在馬球場上馳騁而過,大聲呼喝著。 姬冰原約了中書省的幾位丞相談事,正坐在步輦上路過宮墻,遙遙聽到遠處充滿活力的歡呼聲,不由轉頭問了句:“是什么?” 丁岱連忙上前笑道:“稟陛下,今兒的騎射課,是組織的馬球賽,高大人前日和您稟過的?!?/br> 姬冰原點了點頭,想到適才出來看到還在賴床午休的云禎,詫異道:“吉祥兒怎的不說?怎的剛才我出來還看到他還在賴床,他不去活動活動筋骨?” 丁岱笑道:“早問過侯爺了要不要伺候他換了騎馬的袍靴,宮里有備下的,他卻說不好玩,都是宗室公子,傷了哪個都不好,還不如在家和自家的孩兒們玩,還玩得開一些?!?/br> 姬冰原失笑:“倒是孩子話,馬球場上一點半點的沖撞,本來就不會怪罪,不過也罷了,不頑就不頑吧,他現在風頭正盛,馬球場上怕是要被針對,韜光養晦避避風頭也對?!?/br> 丁岱瞇起眼睛笑道:“還是陛下高見?!毙睦飬s暗自想著陛下這寵溺孩子,越發是變本加厲了,連理由都替侯爺給找好了。 云禎撲在溫暖柔軟的榻上,睡得臉色緋紅,等睡飽了起來,看青松端了茶過來給他漱口,又奉上熱帕子替他擦了臉,涂了膏脂,才笑瞇瞇道:“學宮那邊馬球賽還沒散,侯爺要過去看看嗎?去看的話就替您換了騎馬袍?!?/br> 云禎瞇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懶洋洋道:“好吧?!彼纠侠蠈崒嵣蠈W宮幾年,出去了就好當差,結果一進學就被皇上寵著縱著,在這功課上越發敷衍應付,不過是面上過得去就行了。 這下才起了身換了衣服,卻是先轉去內房如廁,青松緊跟在他身后伺候, 帷幔重重,香味清淺,云禎如廁后將手浸在干菊花泡著的水中洗手。 一側替他挽袖的青松卻忽然跪下道:“侯爺,小人死罪,有一事相求?!?/br> 云禎怔了下,臉色微微收了收,青松咬了咬牙一個大禮磕了下去道:“侯爺,小人知道是小人不當說,奴婢有個同鄉的jiejie,樂籍,在鐘鼓司當差,原本已快要到年齡出宮了,誰料前日忽然在出官差之時,被京兆尹府上的表公子給看上了,如今壓著她的樂籍,不許脫籍,只要逼著納她為妾……小人這位jiejie不愿為妾,只愿意返鄉回家……” 云禎將一側的干布巾擦了擦,低頭看了青松一眼,神情漠然:“你想讓我救她?” 青松微微顫抖道:“侯爺深受皇上恩仇,只求您伸伸手。您不必出面,只需要給奴才一張名帖,奴才就能請京兆尹大人松口脫籍。侯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求您伸伸手!” 云禎垂眸看了他一會兒,問了句:“丁公公就在皇上身邊,他開口比我管用多了,你怎不求他?” 青松低聲道:“丁公公早有嚴令,在宮里當差,便忠心當差,內監不得干政,我們作為他的徒弟,若是敢借他的名頭行事,即刻打死。小人想來想去,只有厚顏求侯爺出面,小人將來做牛做馬,必報大恩?!?/br> 云禎笑了下,青松見他許久不說話,心下著慌,原本只覺得這位侯爺年少嬌氣,又滿是孩子氣,好說話,只要自己開口,又只是借一張名帖而已,定然圓滿,沒想到如今看來事情竟不太順利! 他心一橫,連忙磕頭:“求侯爺開恩!” 云禎看著下邊跪著的少年公公,肩背單薄,他們去了勢,將在許久時間內都是這么一副少年樣子,卑躬屈膝的伺候人,直到慢慢佝僂,老死——也因此他們對權勢、對財物、對利益都有著分外執著的追求,也對這些東西分外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