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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出身草莽,以女子之身領兵作戰,立功無數,救過高祖,得封長公主,一生正大光明,寬仁勇義,從未有過不可告人陰私之事,病逝之時,軍禮下葬,舉世哀榮。就算他們二人有情,又如何?他們何等功勛何等人物,就憑他們這些小人,也配議論? 至于那什么私生子是不是真的,還未可知,只是兩世皇上對自己確實頗多關照,但自己一直認為他是看在自己母親份上作為長輩照拂一二罷了,皇上一貫脾性太冷,又高高在上,因此也看不出什么特別之處,只除了自己鬧的那一樁驚世駭俗的事他也縱容之外。 云禎原本就是個不拘規矩,有些古怪跳脫,對禮法有些嗤之以鼻的人,又想起云慎微對自己一貫冷淡,對這個所謂的父親更是沒什么感情,倒還不如皇帝對自己此刻的關懷還顯得真心實意些。 他想到此處,對姬冰原越發眷戀,只依偎著他懷中,姬冰原倒沒想到這孩子病了如此粘人,原只是想來看一眼就走的,只得替他擦了汗后,又教人送了藥過來,逼著他喝了,看著他睡了,才回了宮去。 第二日姬冰原看到御膳房擺上來的梨,看著水靈,便又叫了丁岱來道:“這梨子朕吃著還好,叫御膳房揀一筐送公主府去給吉祥兒?!?/br> 丁岱連忙應了是,姬冰原自己卻又笑了下:“倒是病了更乖巧些,之前和朕生分得很,又聽說如今氣性大,任性得很,我看還是嬌氣?!?/br> 丁岱心里想著這位驕縱的小侯爺上次在御街一鞭子抽爛誠意伯車窗的事,但皇上之前還直呼云禎的名字,去探個病回來就變成吉祥兒了,臉上也難得見了笑,顯然很吃昭信侯病中的撒嬌,連忙笑著應和:“那是,都說像長公主嘛,長公主那份氣度,可不是一等一的?!?/br> 姬冰原不以為意:“像義姐才好,若是像云慎微,那才窩囊?!?/br> 丁岱哪敢接話,云慎微十年寒窗一朝金榜題名得封探花又尚了公主,文質彬彬,說話曲里拐彎,皇上和長公主卻是帶兵打天下的人,看不慣謹小慎微的讀書人,也不奇怪。 他忙下來傳話讓人送梨子去昭信侯府,一邊心里想著原本長公主薨后,這公主府早就改名為昭信侯府了,宗正寺的內務司也上過一次折子請撤公主府儀制,收回長史等建制另行委派任命,皇上圣眷不改,一直沒批,看來這公主府的儀制,一時半會還不會撤。 第4章 赤子 云禎這日發了一身汗,身上輕松了些,嘴里正燥,接了梨子,嘗了一個果然覺得好,這冰天雪地的,難得有這樣新鮮梨子,便只留了幾個,剩下的都讓人拿去給忠義院的叔叔伯伯嘗個鮮兒。 青姑姑過來聽到,笑道:“哥兒怎的忽然對忠義院如此上心?這可是皇上賜下來的金貴物兒,眼見著就要開春,哥兒也要除孝了,留著待客多有面子啊,也好叫那起子愛嚼舌根的小人看看,咱們侯府圣眷還濃呢?!?/br> 云禎懶洋洋道:“還沒開春呢,就打發叔叔伯伯們走,他們雖然沒說什么,心里可委屈大發了,可不得好好安撫,正是這金貴東西,才好讓幾位叔叔伯伯心里舒坦?!?/br> 青姑姑一梗,勉強笑道:“哥兒這是埋怨姑姑做事不周全嗎?” 云禎笑道:“哪兒呢,姑姑也是為了節省開支,正該說這事兒,母親不在了,那公主府的牌子也該撤下來了,雖然皇上不會收回宅邸,但確實攤子大了不好管,我想著且將東府和西府合二為一,將所有東西都清點清楚入了庫,我從小在東府那邊住慣了,等孝期過了這些日子住在這邊還生了病,想來是風水不宜,還是住回東府去了,姑姑且讓人收拾收拾,孝期一到,我就搬回東府去住?!?/br> 青姑姑一怔,確實想起了自己還住在西府這兒,若是都搬去東府那邊…… 她還沒來得及繼續勸說云禎,外邊卻來報:“定國公府的朱小公子來了,說來看看哥兒?!?/br> 外客到了,青姑姑只好斂了話頭,云禎正懶得和她分說,聽到有客來,也不管那么多,便叫道:“快請進來吧?!庇种骨喙霉茫骸肮霉们易屓怂忘c果子上來待客?!?/br> 正說著,門口簾子一掀,朱絳已進來熟稔笑道:“青姑姑不必把我當客人,我就來看看吉祥兒怎么樣了,今兒忽然影影綽綽聽說吉祥兒病了?” 正說著話,他已經十分不見外地脫了外頭擋雪的大氅,露出了里頭的深紅色棉袍,上頭繡著朵朵紅山茶,上來就探云禎的額頭:“病得怎么樣了?還燒著嗎?快別起來了,別怪我衣服沒換,我好不容易才離了我娘的魔手,趁著今兒去舅家,溜了出來來看看你的,因為見客,大衣服沒換,你別介意?!?/br> 云禎道:“你也太不忌諱了點,這還在年里,你就往我這守喪的府上鉆,不吉利不說,只怕還要染病氣回去,仔細大年下的生了病,得你娘知道,又要嘮叨你?!?/br> 朱絳笑道:“別提了,這天天拘著我去宴席上,我都快累死了?!?/br> 云禎道:“前兒聽說你剛得了字?” 朱絳道:“是,過年時國公爺忽然見著我,想起我這個男孫居然也這么大了,問了年歲,便給我賜了‘子彤’的字,我爹可高興,我娘就暗自嘀咕說這字太敷衍,我爹和我娘還生氣了,說這是赤子丹心,正與我性情相合,公爺這是夸我如赤子一般赤誠質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