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師動眾
陰寒刺骨的風一陣一陣地刮,倒計時不緊不慢地往零點減退。 1號曲起腿,稍稍垂著的眼皮遮住瞳孔里的光電,他看著面前站著的男人,嗓子像摻了把沙:“不做?!?/br> 對方溫潤地笑著,說出的話卻帶了幾分強硬:“啊,抱歉,這個大概不能由你選擇?!?/br> “我可以選擇消失?!?號平淡道。 男人烏黑的眼瞳里蕩起絲絲笑意,他安靜地站了許久,一錯不錯地盯著1號看。 1號腰間別著刀,想殺這個人并不難,但他也知道,對方只要動動手指,他就會從這個世界消失,不復存在。 空氣隨著靜默停滯,這里比其他屋子寒上幾倍,1號和男人都只穿了件單衣,并不怵這足以將人冷凍的溫度。 1號無話可說,沒什么好開口的。 “你跟他真是像,幾乎一模一樣,”男人握握自己手腕,低眼笑著緩緩說,“一樣的,令人厭惡?!?/br> 他話里沒有一處重音,語調微揚,仿佛這話不是在貶低,而是在感慨夸贊。 1號掀起眼皮,目光平靜,看不出半分情緒。 “這樣就更像了?!蹦腥溯p嘆,“既然你不愿意配合,那我就找別的了,他們不比你差?!?/br> 他目光自上而下將1號看了個完整,半分也不留戀地抬步離開。 “等等?!?號啞著聲音道。 男人步子頓住,轉回身來笑問:“愿意了?” 1號碰到折疊刀,暗自抓緊了些,他做了道深呼吸,問:“到時候是我動手?” 對方挑了下眉,聽出潛在意味:“如果你愿意,也不是不可以?!?/br> “好,知道了?!?號微低著頭,伸手在腰間摸出刀具。 直到眼前出現一雙鞋,他才發現對方走到了跟前,他抬頭,看見這人仍然笑盈盈的。 “我有些好奇,你能感受到心痛嗎?”男人的手指朝他心口指了指,半彎著腰直視他,口吻認真,“你會舍不得,會難過嗎?” 1號皺了下眉,說:“跟你沒關系?!?/br> “答案是肯定吧,”對方的語氣輕快許多,聽得出是真愉悅,“我很期待,他會比你更痛苦?!?/br> 屋內的寒氣被一并帶走,1號望著關上的銅門,無聲動了動唇。 瘋子。 - 隨著溫度變化,空氣中的濕意多起來,墻面滲出點點水漬,慢慢連成片。 舒時摸了一手涼水,細看才注意到墻的顏色變深了。 他捻捻手指,勾過裝著壓縮餅干的塑料袋,扯了張紙用來吸水。 何靳抱著被子,聲音悶悶地問:“一定要分開嗎?” 鐘如季剛夾著號碼牌遞過去,聽這話后手腕一轉,讓何靳夠了個空,挑眉道:“不要?” 何靳立馬道:“要!” 壓縮餅干很多,分了三份都還能堆起小山,舒時推了份到何靳面前,說:“鬼怪還沒出現啊,最好保持最佳狀態?!?/br> 何靳撇撇嘴,吐槽道:“鬼影都不見一個,整這么神秘……” 他撕開餅干包裝,掰了小塊丟嘴里,繼續說:“指不定早附在誰身上了,一點兒動作沒有,我才不信?!?/br> 舒時看了眼鐘如季,這是習慣性行為,他有想法的時候就會看向最信任的人。 對方望過來,笑著眨了下眼睛,把他也帶著笑了起來。 塑料袋里除了干糧外還有兩個通訊器,舒時掂了掂,先給自己留一個,然后將另一個拎給了何靳。 東西晃到面前時,何靳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后抬頭,對上了鐘如季不甚友好的眼神。 通訊器突然就燙了起來,他手一抖,通訊器立馬被低拋到另個人面前。 這回換舒時愣了,問:“怎么不要?” 何靳磕巴道:“燙、燙手?!?/br> 舒時:“……?” 鐘如季撿起通訊器,抿下笑意故作正經道:“他也確實不太需要?!?/br> 六宮初盤成型,能選擇的位置多了很多,三人定的是偏僻的五宮,舒時占了角落的房間,前是鐘如季,右是何靳。 大家都串一塊兒了,有無通訊器沒大礙。 通訊器就一對,這點眼色何靳還是有的。 舒時動動手指就知道怎么回事,更何況何靳的眼神還總往某人那兒飄。 他目不斜視地說:“好,那先這樣了,到時候有什么問題砸門就行?!?/br> 這個“砸”字就很靈性。 何靳剛想笑,忽然聽見一聲模糊的悶哼,來源在對面。 他還沒看過去,又見舒時笑著說:“你不早點去占著位置?待會兒該有人來了?!?/br> 何靳懵懂地“啊”了聲,撐著床板翻下去,抓過袋子就往隔壁跑。 親眼瞧著何靳消失在門口,舒時心想,這身手可比腦袋利索多了。 他還沒多想些別的,腰間便是一緊。 某人推了他一把,順著姿勢將他按在了床上。 一片陰影落在臉上,被禁錮的舒時卻樂到顫,他伸手搡鐘如季肩膀,沒用什么力:“快去,你也把位置占著?!?/br> “沒人能搶?!辩娙缂緵鰶龅?,“不解釋一下你剛剛的行為?” 舒時很努力地壓下笑容,話里都浸著笑意:“我什么都沒做啊?!?/br> “哦,這樣啊?!辩娙缂緦W著他的語氣,撐在他身側的手很是熟練地往他腰上滑。 舒時笑容一滯,忙道:“我靠,我錯了我錯了!你別弄——” …… 舒時之前的小動作被鐘如季用百倍還了回來。 瘋完后舒時側躺著喘氣,鐘如季被他胡來的招式扭到了床上。 前者發間出了汗,后者也鬧到有些熱。 兩位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需要冷靜一下。 舒時把最外面的厚衣服脫了,坐起來拎著衣領扇風,邊扇邊笑,完全停不住。 鐘如季獨自冷靜,不出幾秒也被帶了過去。 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總會產生一些奇妙的化學反應,譬如傻笑,這東西會傳染,只要有一個人開了頭,另一個保準也沒跑。 “行了,不鬧了,衣服穿好?!辩娙缂緭炱鹨路o他披上,“第七天了,萬事先照顧自己?!?/br> “嗯?!笔鏁r應著,手閑不住地把他衣服也牽了牽。 配套的黑色通訊器成對放在床上,鐘如季拿起一個,想說些什么,思考一段時間后卻沒開口。 舒時見他正對通訊器沉思,便說:“通訊器對我們來說比較雞肋?!?/br> 他們大多數時候都待在一起,鮮少分開,所以他才會毫不猶豫地把其中一個給何靳。 鐘如季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還好,有點用?!?/br> 他摁下按鍵,另個通訊器便開始閃著紅光。 舒時撐著臉,笑:“我怎么想都覺得這東西不該落我手上?!?/br> 他房間總共只有兩扇門,一扇通往鐘如季,一扇通往何靳,是三人之中最安全的。 鐘如季揉揉他頭發,將兩個通訊器分別裝進袋子里:“落手上了就好好拿著,燙不著的?!?/br> “你還說呢?”舒時撲哧一笑,拍他腿兩下,“下次別壓人家?!?/br> “嗯?!辩娙缂竞苁遣蛔咝牡鼗貞?。 舒時低眼看時間,還算早。 鐘如季四下掃了眼,隱約聽到很遠的地方傳來對話。 一個女聲,一個男聲。 女聲:“分兩路圍,這么興師動眾?” 男聲:“為了萬無一失?!?/br> 這些對話只存在了一晌,他們似乎走遠了些,聲音隨之而淡,鐘如季皺了下眉,連方位都不好分辨。 唯一可知的是,兩個人他都打過照面,一個是鐘愛蝴蝶/刀的女人,一個是神出鬼沒的4。 - 秦蔚靠著墻,等人陸陸續續地進到房間里。她身邊的男人抱臂站著,身上的溫度十分凍人。 但這種冷氣沒持續多久,秦蔚看過去,看見這人嘴唇都白了。 她出于良心問了句:“你怎么了,不舒服?” “有點,”男人笑道,“過會兒就好了,小事?!?/br> 秦蔚看不見背后,也就沒法看見自己倚著的墻上浮現出的一道顏色極深的人影,它動作很快,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男人長相溫和,唇上失去血色的模樣帶著點病弱的味道,容易引人憐惜。 可惜秦蔚不會,她也知道這人不需要憐惜。 她靜靜地等了半晌,直到周圍的腳步聲多起來。 他們組織的人全都聚集在這個屋子里,直接將不大的地方占得滿滿當當。 食指上套著戒指的人是領頭,剛一進來就奔著另一人去。 秦蔚這才注意到,方才還靠著墻跟她聊天的人已經坐到了床上,這時正輕輕按揉著太陽xue,看起來很不舒服。 她沒空跟人耗,一看那人湊過去就知道他又要噓寒問暖,正事不干,凈整沒用的。 屋里共有十余人,男女皆有,無一不是實力強勁的能力者。 秦蔚只看了一眼,揚聲道:“單號跟我?!?/br> 肩上佩著1、3、5的人應聲而動,多余的話一個字都沒蹦。 秦蔚稍稍滿意,直起身淡淡道:“從三宮直接到五宮,別的用不著你們,門堵著看戲就行?!?/br> 眾人臉色各異,心下十分清楚待會兒要做什么,其中有人期待已久,有人始終心懷愧疚。 可不論他們抱著怎樣的心思,在利益面前,他們都沒有選擇良心。 有人號召時,他們還是過來了。 虛弱的男人看了秦蔚一眼,擺擺手示意同伴去安排事情。 男人摸著戒指直起腰,轉身后也不廢話:“雙號跟我。從四六宮繞到五宮,愿意幫忙的就動手,不愿意的堵門也行?!?/br> 他的眼神陰沉許多,壓著嗓音道:“把他弄死了我們才能活,希望各位記住這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