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虞月娟睜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他,眼里赤果果地寫著:“你什么時候碰過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蓮花觀寺,地道?!?/br> 只這么簡單的六個字,卻讓虞月娟漲紅了臉,有些羞怒地道:“那根本不算,當時情況緊急沒有人會計較那種事情的!何況,你是去救我,甚至因此而受傷了……” 突然,嚴凜眼里染上了笑意,看得她的心口有些發熱,只能狼狽地移開眼睛。 “我知道前些日子的流言讓你受委屈了,當時我救你出來時,確實被人見著了,然后拿此事來作文章,使得你聲名受累,我也要負些責任。若不是我不謹慎,也不會被人抓住了把柄來如此污蔑于你……” 聽著那道沉穩的男聲,虞月娟突然有些想哭。知道京城里的流言時,確實讓她備受打擊,日日痛苦煎熬中,若不是家人將她看護得緊,相信她早已被那些流言給逼瘋了。而現在,聽到他的解釋,突然又覺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她不是個忘恩負義之人,因為恩人的不小心弄出這種流言而責怪于他。 “事實上,我很感激你當時救了我!”虞月娟打斷他的話,深吸了口氣將那股情緒壓下后,方對他露出一個有些羞赧的笑容,“嚴公子,若是因為這個原因,你大可不必做如此犧牲,不用將自己的終身大事都賠進來……” 這回,輪到嚴凜打斷了她的話:“若這是我心甘情愿的呢?” 虞月娟以為自己聽錯了,錯愕地看著不遠處的男子。他的表情很嚴肅,眼里醞釀著她不懂的情緒。 半晌,嚴凜從一旁的枝頭上折了一枝開得正艷的桃花,走到她面前,將那枝桃花遞給她,而處于震驚中的少女也傻傻的伸手接過。 “我會娶你,還有另一個原因,只可惜你忘記了?!?/br> 聲音里有些遺憾。 直到那個男人的背影消失了很久,虞月娟仍維持著雙手捧花的姿勢,看起來有些傻呼呼的。而等她回過神時,只覺得雙頰熱辣辣的,想將手中的桃花直接丟掉,但又舍不得,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 回到鎖瀾院,阿萌便見到坐在偏廳里看書喝茶的男人。 手執書卷,茶香氤氳裊然,眉目溫雅柔和,氣度高華無垢,好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盡顯君子之風。 可惜阿萌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阿萌走進來,剛到他面前就被男人一把摟進懷里。 阿萌順勢趴在他懷里,問道:“嚴凜是真心要娶月娟的么?”還是你特地安排的?最后一句話阿萌沒有說出來。若是嚴凜的選擇是心甘情愿的,她得說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可怕了,連人心都能算計。 虞月卓知她甚深,怎么會不知道她未竟的話??梢哉f,虞月卓對阿萌的了解可比阿萌的父母還要了解她,她眼睛一轉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 “你以為我神通廣大到連嚴凜的思想意愿都能控制么?”虞月卓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手已經從她的衣襟摸上她的胸脯。 阿萌僵硬了下,按住他的手,趕緊賠笑道:“我這不是好奇嘛,覺得嚴凜不像是會喜歡攀附權貴的模樣??吹贸鏊钠沸胁诲e,應該會比較喜歡用自己的雙手掙得一切?!?/br> “哦,才見過兩面吧,你倒是了解他?!?/br> 虞月卓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但看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阿萌就知道這男人的下限又要開始刷新了,趕緊說道:“我這不是聽你的解釋而總結出來的么?我可不了解他,都是從你這里知道的?!?/br> 虞月卓對她的識相滿意了,給了她一個吻作獎勵,才開始給她解惑:“嚴凜是自己要娶月娟的,我不過是推了他一把。至于他為何要娶月娟,估計是以前他落難過,被我那年幼無知的meimei無意中幫過他吧。嗯,我考驗了他幾年,他也有資格娶我meimei了?!?/br> 阿萌有些毛骨悚然,這貨笑得越高雅越可怕啊,至于考驗什么的,阿萌相信絕對是變態極別的,怨不得嚴凜現在看起來就是個冷峻得不近人情的樣子。 第104章 雖然有虞月卓的保證,但姚氏對未來的女婿的出身還是有些不滿意,而讓她更不放心的是女兒的態度。 女兒是從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是什么性子姚氏哪會不知道。在姚氏心里,女兒是個心高氣傲又爭強好勝的。因為自幼就沒了父親,而他們庶出的身份更讓他們在虞家生活得困難,但就是在這種困難的處境里養成了她敏感又好勝的心態,什么都要爭一爭,不肯甘于人后,甚至為此而討好一些她不喜歡的人。 姚氏自然是憐惜女兒的,所以見定親的對象的出身委實差了點,心里有些擔心女兒想不開。為此,晚膳過后,姚氏便帶著阿萌一起去落月軒探望小姑娘了,也打算若小姑娘心情不好便兩人一起開導開導她。 虞月娟正坐在繡樓里看花架子,見到阿萌扶著姚氏進來,趕緊過去一起扶著姚氏進門坐下。 “娘,大嫂,你們怎么來了?”虞月娟說著,忙叫道:“燕語,快給娘和大嫂上茶?!?/br> 丫環聽令而去,不一會兒便將泡好的茶端上來。 姚氏打量女兒的表情,見她和平時沒什么異樣,心下稍微安。不過姚氏知道隨著女兒年齡的增長,她的心中開始藏著事兒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情緒外漏,有時候連她這個作娘的也沒法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姚氏讓丫環們都下去后,才拉著女兒的手說道:“月娟啊,你今天可見著嚴家公子了?” 虞月娟一雙與兄長極為相似的杏眼探尋地看了眼阿萌,然后乖巧地點頭,抿著唇努力讓自己不流露出異樣的情緒。 事實上,從嚴凜離開后,她一直有些心不在蔫的,總在回想著他那句話是什么意思,自然是無果的,徒留她一人在糾結。 “嚴公子雖然出身差了點,但人卻是上進的,以后自然不會教你吃苦。而且娘也想過了,嚴凜現在與兄弟分家了,家里只有一個娘,娘親出身商戶,性子雖然精明了些,但卻是個知分寸的,不會給你氣受,而嚴家未出閣的meimei們都是住在本家,妯娌們雖然多,但你們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也不需要理會她們……” 姚氏開始嘮嘮叨叨地將嫁給嚴凜的一堆好處說予女兒聽,雖然出身是差了點,但也不是沒好處的。而且娘家夠強大,夫家那邊的親戚也不敢欺負她,聽得阿萌都有些心動了,腫么都覺得嫁給嚴凜實在是太好了……至少比虞月卓還好…… 腦海里不意外地浮現某位將軍似笑非笑的模樣,阿萌趕緊將剛才那種“大逆不道”的念頭拍飛,不然她絕對會很慘。 虞月娟原本還很淡然,可是隨著母親越說臉蛋兒越紅。她本是沒有想那么多的,但聽到母親的話后,這才想起那個男人就是她未來的夫婿了,是要與她過一輩子的男人…… 虞月娟臉紅得滴血,很想讓母親別說了,但女孩子天生的羞澀讓她此時吭哧幾聲都說不出話來,最后還是阿萌好心地阻止了姚氏,然后在姚氏疑惑的時候,指了指虞月娟的方向,一目了然。 姚氏恍然大悟,終于安下心來,抿著唇和阿萌相視一笑。 “好了,娘不多說了?!币κ嫌峙呐呐畠旱氖?,慈和地說道:“你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娘知道自己性子軟,讓你受了很多苦,使你養成這般爭強好勝的性格。只是有些事情退一步就未必不是好事,甚至比強求得來的更好……” 聽到姚氏意有所指的話,虞月娟臉色微微一變,但卻沒有吭聲。連阿萌都有些驚異,她以為姚氏不管事,所以要瞞她也挺容易的,倒沒想到她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說罷了??磥磉@個婆婆也是個明白人。 大抵是終于解決了女兒的終身大事,所以姚氏今晚特別的嘮叨,阿萌只能陪在一旁聽著,直到亥時(晚上九點)聽到外頭的打更聲,虞月娟看了眼面露疲色的阿萌,不得不打斷了母親的話。 “看我,一時高興就妄形了?!币κ吓呐念~頭,然后看了眼阿萌,心里有些不確實,雖然兒子說這兒媳婦身子不適,可是平時瞧她的模樣與平時無異,根本瞧不出哪點不適了?!昂昧?,月娟你歇息吧,我和你嫂子回去了?!?/br> 虞月娟聽罷,趕緊起身送她們,扶著母親的手打算將她送回碧心園。 剛出了落月軒,幾人原本還在說笑,突然阿萌腳下一個蹌踉,身形晃了晃,被跟在后頭的知夏快一步上前揣扶住她的身體。 “夫人,你怎么了……” 知夏的話在阿萌軟倒在她身上時斷了,一時間,落月軒前一片混亂,虞月娟和姚氏見狀也是一臉焦急。見在場的丫環一副焦急慌亂沒主見的模樣,虞月娟怒了,大聲罵道:“夫人摔倒不你們不會去扶著???燕語,去告訴管家,讓管家去請太醫過來。鶯歌,書房找將軍,告訴他夫人摔倒了!你們幾個,快點將夫人帶回鎖瀾院……” 在虞月娟有條不紊的安排下,丫環和嬤嬤們急急忙忙地聽令行事了。 姚氏緊緊抓著女兒的手,急步跟在抱著阿萌的嬤嬤身后,面上一片焦急。而虞月娟手心有些發汗,因為她知道阿萌不會這般無緣無故地昏迷的,這讓她想起在蓮花觀寺時,阿萌當時的臉色不對,她還以為她真的是受傷之故,現在看來事情并不簡單。 還未到鎖瀾院時,一道身影挾著暮春夜晚微涼的冷風而至,等看到那人的臉色時,在場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是虞月卓。 姚氏和虞月娟也有些驚恐地看著俊雅的眉眼帶煞的男人,那股駭人的氣息迫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離得近的幾個嬤嬤臉色蒼白直打哆嗦,顯然被嚇得不清。 虞月卓并未理會他們的反應,輕柔地將阿萌接過,就著路邊的宮燈打量阿萌的臉色,見她雙頰透著一種不正常的紅暈時,只覺得心如刀絞般難受。 “來人,去醫女局請容顏醫女過了。符九,去叫花妖兒過來?!?/br> 仆人們令命而去,虞月卓抱著阿萌大步往鎖瀾院行去。姚氏和虞月娟不放心,也跟著去了。 花妖兒很快便到來了,不用人說,她輕盈而迅速地地走到床前,將阿萌的手拉過來把脈,大約過了十幾秒,神色有些沉重地對虞月卓說:“毒發了?!?/br> 虞月卓面上帶煞,冷笑著說道:“今天早上已經發作過了,而且一直以來毒發的時候她都有意識?!币话愣景l時都是在早上,且每天只有一次,今天毒發時,是他陪著她的。 花妖兒撇撇嘴,“還有幾天就一個月了,容姑娘的藥明顯壓抑不住她體內的毒性了?!?/br> “嘭”的一聲,床前的小柜子被虞月卓一掌拍成碎片。 室內再一次靜得可怕。 虞月卓陰測測地看著花妖兒,突然說道:“救她,不然我不介意帶兵揣了天音宮?!?/br> 花妖兒倒抽了一口氣,勉強道:“你這是強人所難!” “對,我就是強人所難!”虞月卓突然笑得極文雅:“所以你們天音宮的存亡就系在你身上了?!?/br> “……” 看到花妖兒的第一時間,虞月娟眨了下眼睛,然后終于想起了這女人正是當時在蓮花觀寺衣衫不整地與男人在草地上廝纏的放□子,頓時臉色漲得紅,那些□的一幕幕情一度在她腦子揮之不去,實在是難堪極了,若不是現在阿萌情況不對,虞月娟幾乎忍不住讓人將這不知恬恥的女人轟出門??墒?,在聽到他們的對話時,虞月娟心里有種不安感,趕緊瞅向床上的阿萌,只可惜半垂的床幔遮擋了視線,看得不分明。 花妖兒也被虞月卓嚇著,那雙妖媚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后小心地拍了拍胸口,雖然很想柔弱地嬌呼一聲,但此時虞月卓的臉色委實太可怕,那套裝模作樣的行為她只好吞了回去——反正這個不是她的男人,做得再嬌柔這男人也不會看一眼,說不定還會遷怒于自己呢。 就在這時,接到消息的容顏到來了。 雖然還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但步伐比平時亂了幾分,連發絲都有些凌亂,可見她也是急著趕來的。 容顏去為阿萌把脈,沉吟了下,朝緊緊盯著自己的虞月卓說:“我估算錯誤,這毒比我想像的麻煩,我配的藥再也無法壓抑毒性,必須盡快讓她服下解藥,不然……”話雖然沒有說完,但眾人的心已經懸起。 容顏又從醫箱里拿出一個布包,里前排列著一排閃著寒芒的銀針。眾人看這排銀針,便知道她要施針了,皆是關心地伸著脖子往里瞧。 “你們都出去?!庇菰伦客蝗粚δ赣H和meimei說道。 姚氏看著兒子完全換了個表情的臉,覺得有些陌生?;蛟S她習慣的是那個笑得高雅隨和的兒子,而不是這個三分冷戾七分煞氣的男人,讓她不敢違背兒子的意愿,只能嘆了口氣,安撫地說了幾句話后,由著女兒扶著出了外室。 姚氏坐在偏廳里,手里捻著佛珠,默默地念著佛號以此平熄心中的不安。 半晌,姚氏低聲說道:“月娟,你大嫂這是怎么了?中什么毒?聽他們的話,似乎很嚴重?!?/br> 虞月娟臉色掠過幾分憂慮,想起在蓮花觀寺遇到的兇險,心有余悸。聽到姚氏的話后,勉強說道:“娘,我也不清楚,估計是上次去蓮花觀寺時被那些歹人害的?!?/br> 姚氏又念了句佛號,想起剛才容顏的話,再次將聲音壓低了,“月娟啊,你瞧你哥那樣……若是玉茵有個什么,他會不會……咱們要不要……” “娘!”虞月娟打斷了姚氏的話,雙目緊緊地盯著自己娘親,認真地說道:“娘,你這話千萬別讓哥哥聽到,會很嚴重的。還有,娘你最近與姚家的人走得太近了,我并不是阻止你與姚家的人交往,但要適可而止,別人家說什么你都相信?!?/br> 姚氏有些訕然,自然懂得女兒的警告。雖然她只是姚家的一名庶女,但姚家到底是她的娘家,未出閣前,她與姚家的一些平輩交情也有幾分。今年伊始,以前在姚家的一些姐妹們給她發過幾次帖子請她過去相聚,來往得多了,以前的情誼仿佛也拾了起來,讓她的心比較寬慰。當然,也不只是相聚,有時候也會說一些各自的家庭經兒女經之類的,這種時候不免會受到些影響。 虞月娟是看得最明白的人,只是她為人子女哪能干涉母親的事情,所以有時候隨著母親一起去參加那些夫人們的宴會時,看到那些人笑臉下的算計,心里說不出的厭惡。而她這個性子寬厚又柔軟的母親,最容易受她們的影響挑唆,實在讓她很想嘆氣。 對阿萌這個大嫂,虞月娟早已認命地接受了。不接受也不行啊,看她哥那模樣,阿萌都被她哥寵得沒了形,兩人的感情好到讓她這作meimei的都有些吃醋。虞月娟也知道,別看她哥平日里一副溫文爾儒極好說話的模樣,實際上卻是個很難纏的人物,讓她每每面對他時都有點氣弱,所以先前她雖然不喜歡阿萌,但也不敢在兄長面前表現出來。 所以姚家那邊有些人想打她哥的主意,也要掂量一下阿萌在她哥心里的份量。當然,撇去兄長外,阿萌可是個戰斗力彪悍的家伙,智商低了點不要緊,最主要的是有個莫名其妙的氣運,凡是她不喜歡的事情總能拐個彎變了樣。 就在她們的等待中過了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后,面色疲憊的花妖兒和容顏一起出來。 虞月娟厭惡地瞪了眼花妖兒,走到容顏面前問道:“容姑娘,我嫂子她怎么樣了?” 容顏蹙了下眉頭,搖了搖頭,只說了兩個字:“不好?!比缓蟊銢]有其他話了。 虞月娟糾結,怎么個不好法呢?但看容顏那副冷淡的模樣,便知道是問不出什么的了。她與容顏打過幾次交道,知道這個人與阿萌和姚青青交好,卻是個冷漠寡淡之人,話從來不多,就像個悶葫蘆一樣讓人沒轍。 問不出什么后,虞月娟和姚氏親自進里頭探望,等見到虞月卓坐在床前緊緊地擁抱住阿萌時,皆被震驚了下,卻見床上阿萌掙扎得厲害,甚至一只手緊緊地抓扯著虞月卓的手臂,指甲刮得他手臂上的衣服都滲了血漬,看起來實在是慘烈。但虞月卓仿佛沒有痛感似的,只能緊緊抱住她掙扎的身子,防止她在極度的痛苦之下將自己弄傷了。 姚氏與虞月娟退了出來,沒有再看下去。 不用人說,她們也知道阿萌的情況有多不好了。 偏廳里,花妖兒正在喝茶解渴——剛才忙活一通出了一身的汗,渴極了。而容顏坐在桌前寫著藥方子。 這時候,一陣嬰兒的哭聲傳來,奶娘將正哭鬧不休的小包子抱了過來,看得姚氏一臉心疼,趕緊將小孫子抱過來輕哄。 “我的乖孫,這是怎么了?”姚氏一臉心疼地問奶娘。 奶娘面色焦急地說:“奴婢也不知道,從剛才開始,小主子就一直哭了?!?/br> “應該是母子連心,崽崽也感覺到母親在受苦,所以情緒不好,只能哭了?!被ㄑ齼夯卮?,端著茶慢慢品的模樣極是悠閑。 屋子里的人聽罷,面色都有些驚訝,也有不信,認為花妖兒在胡說。 “等等,你過來一下?!庇菰戮曛钢ㄑ齼?,趾高氣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