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慶，北洋新軍中路軍江防陣地。

    “徐團長來視察陣地了！”隨著一聲提醒聲，陣地上站崗的哨兵們立刻挺直了腰桿，期望徐團長能夠從自己的崗位上路過。

    這一個徐團長現在可是赫赫有名，年僅二十三歲便成了段師長麾下最精銳的一團團長，所以，一團中的士兵都將徐樹錚當做英雄人物般來看待，都以徐樹錚為奮斗目標，年紀輕輕就能夠得到段師長這么信任。

    徐樹錚自幼聰穎過人，才氣橫溢，三歲識字，七歲能詩，十三歲中秀才，十七歲補廩生，有神童之稱。

    自1901年徐樹錚棄文從武，從江蘇遠上北京投靠袁世凱的北洋新軍，后來被推薦給了段祺瑞，徐樹錚機靈能干，又有領兵之能，在短短兩年的時間里，徐樹錚便被段祺瑞提拔為營長，隨后隨段祺瑞帶兵南下，前不久又被段祺瑞提拔為主力團的團長，深得段祺瑞賞識。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英俊白凈的年輕軍官領頭帶著一個副官和幾個衛士走到了江防陣地上，這個領頭的年輕軍官正是徐樹錚。

    徐樹錚帶著一干人等開始仔細的巡視著陣地，時不時檢查陣地上的彈藥是否充足，對陣地上的幾個明哨和暗哨也各自巡查了一遍。

    徐樹錚走到其中一個哨兵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好好站崗！弟兄們辛苦了！”

    那個哨兵興高采烈的行了一個軍禮，說道：“報告徐團長，不辛苦！”

    “恩，這就好！”徐樹錚笑了笑，巡視完陣地便帶著眾人沿著原路返回。

    剛剛被被徐樹錚拍了肩膀的哨兵對身邊的同伴說道：“哇，原來團長這么年輕??！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年輕，而且白白凈凈的，看起來就像個教書先生?！?/br>
    “別發感慨了，好好站崗！”哨兵的同伴呵斥道。

    徐樹錚帶著眾人巡視完陣地后準備回到自己的營房休息，途經段祺瑞的營房時，發現里面還是燈火通明，便示意手下先退下，自己一個人走向了段祺瑞的營房。

    此時的段祺瑞正挑燈閱讀一封信件，突然，營房的門被人輕輕敲響，段祺瑞連忙收好信件，問道：“誰??？”

    “是我，師長！”門外傳來徐樹錚的聲音。

    “進來吧！”段祺瑞輕聲道。

    徐樹錚推開了營房的木門，走了進來，笑道：“師長，這么晚了，還沒有睡??？”

    “呵呵，你不也是沒睡么？是不是有去巡視陣地了？”段祺瑞問道。

    徐樹錚笑了笑，自己拉了一個椅子坐下下來，說道：“我看最近南方叛軍的動靜小了很多，我怕前線的士兵們有所懈怠，便帶著團部的軍官去陣地上隨便看了下！”

    “你??！在幾個團長之后就屬你最年輕，最盡職，同時也最穩重！”段祺瑞欣慰的笑了笑，看來將徐樹錚提拔為團長并沒有錯啊，年輕而又穩重，盡忠職守，是個好苗子！

    段祺瑞站了起來，手中拿著那封黃牛皮信封裝的信，走到徐樹錚的面前遞給他，說道：“看看這封信！”，隨即背著手在營房中踱來踱去。

    徐樹錚站起來，畢恭畢敬的接過了信，當他看到信封上的署名時，眉頭不經意的輕輕皺了一下，隨即動作不停，展開幾頁信紙看了起來。

    待徐樹錚看完，段祺瑞問道：“覺得怎么樣？”

    徐樹錚知道隱瞞不過段祺瑞，索性直說道：“馮師長是師長的故友，雖然這份信的內容大部分是懷念師長和他的舊情，但是無聲勝有聲，劉師長此時寫這份信來，其目的還是招降??！”

    段祺瑞會心的一笑：“不錯，這是三日前南方托人送過來的，這幾天我一直在看？”

    徐樹錚心中一動，抓住了段祺瑞將這封信看了幾天的細節，便說道：“師長是怎么打算的？”

    段祺瑞沒有明說，只是嘆了一口氣，說道：“王士珍是真小人，馮華甫是我的故交，可我又不能辜負元帥的栽培??！”

    徐樹錚見段祺瑞說的模棱兩可，也不點透，同樣回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話：“良禽擇佳木而棲，這就要看師長覺得哪一處是良木了！”

    段祺瑞笑了笑，指著徐樹錚說道：“你啊你！果然圓滑??！“徐樹錚呵呵笑了笑，剛準備回話，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便急道：“不好？”

    段祺瑞見徐樹錚神色緊張，便詢問道：“怎么了？”

    “師長，這封信是三日前送來的？”徐樹錚問道。

    “對??！三日前送到，寫信的時間是五日前！”段祺瑞一臉疑問的問道。

    徐樹錚緊張的說道：“雖然馮國璋在信中并沒有明說投誠之事，但是他相信師長你也能看得出來這封信背后的真實含義。搞不好可能是南方革命軍的先禮后兵，馮國璋念及舊情寫了這封信，很有可能是他們想要大舉進攻安慶，不然也不會蓄勢待發這么久，師長不覺得最近這南方的革命軍安靜了很多了么？”

    經由徐樹錚這么一說，段祺瑞一細想也恍然大悟，驚訝道：“難道唐健想要反攻北岸，而安慶就是他們的主攻方向？”

    徐樹錚凝重的點了點頭。

    仿佛是為了印證徐樹錚所說的話一般，不遠處的中路軍江防陣地上突然響起了猛烈的炮擊聲。

    畢業于德國柏林軍校，學習的是炮兵專業，又在天津武備學堂擔任過教官的段祺瑞自然聽得出來這是北洋艦隊巡洋艦上150mm40倍徑克虜伯速射炮的炮聲！

    “是北洋艦隊！”段祺瑞大驚，趕緊穿好軍裝，帶著徐樹錚沖出了自己的營房！

    ……

    夜色中的長江中，以海容號為首的近十艘軍艦正朝段祺瑞的北岸江防陣地猛烈的炮擊。

    海容號艦橋指揮室中，馮國璋隱隱擔憂的問道：“司令，這段祺瑞會中計么？”

    唐健自信的笑道：“呵呵，我花了這么大的心思，加上這么大的排場，段祺瑞一定會中計的，奪取荊州的計劃也一定會順利進行的！”

    第三卷 戰火遠東 第四十一章 荊州之戰（五）一更

    天明

    段祺瑞神色困頓的坐在指揮部中不停的聽取前方傳回來的戰報，昨天他一夜都沒有睡，耳中盡是北洋艦隊的炮擊聲，那炮聲就如持續了一夜的夏日奔雷，直到現在段祺瑞都感覺到滿耳充斥著嗡鳴聲。

    到了早晨，持續了一個晚上的炮擊終于停歇了下來，段祺瑞一等到炮擊停止之后便立刻命人下去統計傷亡情況。

    不一會兒，徐樹錚便風塵仆仆的回來，原本整潔一絲不茍的軍裝之上沾滿了灰塵，甚至臉上都沾染了不少黑色的炮灰，看來徐樹錚昨天也忙了一大晚上。

    “傷亡情況怎么樣？“段祺瑞急切的問道。

    徐樹錚松了一口氣，道：“傷亡比較嚴重，早上的時候統計了一下，全軍陣亡三百多人，有五百多人受傷，其中一百多人受傷嚴重！”

    “傷亡這么大？”段祺瑞倒吸了一口涼氣，自從他率軍駐守安慶以來，雖然和革命軍之間來來回回較量了不下十幾個會合，雙方各有勝負，但是總體的傷亡情況并不大，沒有想到經過昨天一夜的炮擊，連敵人的面都沒有碰到就一下子傷亡這么大，這讓段祺瑞有點不大敢接受。

    徐樹錚看出了段祺瑞心中的震撼，便解釋道：“傷亡這么大的原因有兩點，第一點是這次北洋艦隊似乎是下了血本，不僅出動了八艘巡洋艦，大小炮艇若干，其中有兩艘巡洋艦更是剛從歐洲回來的新式巡洋艦，火力強大。第二點就是炮擊的時間太長了，陣地上的掩體支撐不了這么長的炮擊，北洋艦隊的炮彈像是不要錢一般，整整轟炸了一夜！”

    段祺瑞眉頭緊鎖，問道：“又錚（徐樹錚字），對于昨天的炮擊你怎么看？”

    徐樹錚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又是招降信，炮擊又這么猛烈，似乎南方叛軍真的是要發動對北岸的反攻了，看這情形，安慶應該會首當其沖的！”

    段祺瑞點了點頭，他的心中也是這樣想的，雖說安慶此時有近兩萬的兵力，可是如果革命軍真的以安慶為主攻方向的話，以安慶此時的守備力量還是夠嗆的！

    “報告師長，南京—揚州一線的曹師長來電！”一個通信兵突然站在門口報道。

    段祺瑞一揮手：“給我念！”

    “曹師長來電，昨夜北洋艦隊突襲揚州防地，連續炮擊了一夜，他詢問我們這邊的情況怎么樣了？”通信兵道。

    段祺瑞聽到這個戰報，眉頭一挑，心中想到，果然啊，這唐健的反攻方向在中路啊，以目前的局勢，肯定是唐健想利用北洋艦隊牽制住東線大軍的兵力，然后集中全力，主攻安慶。

    徐樹錚問道：“師長，現在該怎么辦？南方叛軍的戰略意圖很明顯，他們明顯是想拖住離我們最近的東路大軍的兵力，然后主攻安慶??！”

    “馬上發電報給王士珍，命他火速派軍支援安慶，和我共同聯防安慶防線！”段祺瑞對通信兵命令道，“另外，回電給曹錕，讓他們固守東線防線，如果可能的話，讓曹錕派遣一支援軍馳援安慶，千萬不能讓南方叛軍的陰謀得逞！”

    段祺瑞見徐樹錚欲言又止，便問道：“怎么了，又錚？有什么問題么？”

    徐樹錚思索了片刻，說道：“師長，你記得馮國璋馮師長是怎么戰敗的么？”

    段祺瑞臉色微微一變，冷哼一聲，道：“雖然我和馮國璋交好，以前和王士珍也有過摩擦，不過我想現在局勢危急，王士珍不會如此鼠目寸光，他要是像上次那樣救援不及時的話，怕是要自毀前塵，而且對于馮國璋投敵一事，以大帥的明察秋毫，自然能夠看出來，想必大帥已經給過他王士珍一些警告了吧！所以不用擔心了，這次王士珍一定不敢不馳援的！”

    徐樹錚點了點頭，說道：“看來是我多慮了！”

    “轟轟……”外面的江防陣地上再次傳來了猛烈的炮聲。

    段祺瑞道：“又錚，立刻馬上派人給王士珍發報，另外，讓陣地上的弟兄們把戰壕挖深一點，聽這炮擊聲，比昨天晚上還要猛烈??！”

    “是，師長！”徐樹錚腳跟一并，行了一個軍禮。

    ……

    荊州，北洋新軍西線大軍指揮部。

    “師長，段祺瑞段師長來電！”副官從通信兵的手中接過電報走到王士珍的面前說道。

    “念！”王士珍說道。

    “電告西線大軍總指揮王士珍將軍，如今我安慶江防陣地正受到南方叛軍的猛攻，恐支持不久，望王將軍速速派兵馳援，安慶防備總指揮段慶瑞敬上！”副官展開電報念道。

    副官見王士珍聽到電報內容之后一直沉默不語，便說道：“呵，這段祺瑞也真是的，一受到南方叛軍的進攻就說支持不久，現在還有臉來求援，難道他那幾萬新軍是吃干飯的么？”

    “啪！”王士珍轉身一個耳光過去，罵道：“你懂個屁！”

    “報告將軍，東路大軍總指揮曹錕來電！”門口再次跑上來一個通訊兵。

    那副官捂著被紅腫的右臉，接過電報，遞給了王士珍。

    王士珍虎著臉說道：“給我念！”

    “是！”副官一個哆嗦，趕緊展開新的電文念道：“電告西線大軍總指揮王士珍王將軍，昨夜南方叛軍的北洋艦隊突襲我揚州一線的江防陣地，又聞中路大軍的段祺瑞部受到了北洋艦隊更加猛烈的炮擊，我部實在無法抽調出更多的兵力馳援，望王士珍將軍急援段祺瑞部！東路南京—揚州防備總指揮曹錕敬上！”

    念完報文之后，副官見王士珍在指揮部中愁容滿面，來回踱步，不敢擅自斷言，怕又被王士珍賞一個耳光，便試著問道：“現在該怎么辦？將軍！”

    王士珍想了片刻之后，便下令道：“立刻派遣一個師的兵力急速馳援安慶！”

    “是，是！”副官答道，“那我們豈不是守備力量就減弱了，如果這是南方叛軍的聲東擊西之計怎么辦？”

    王士珍道：“顧不得那么多了，先救援段祺瑞吧！”

    副官不敢多問，只要揉了揉生疼的右臉頰連忙下去傳令。

    其實，剛剛那個副官所說的怕是南方叛軍的聲東擊西之計，他王士珍又怎么會想不到呢？

    只是前幾天徐世昌旁敲側擊的話仍然一直縈繞在他的耳邊，此次有可能真的是段祺瑞的前線告急了，關于馮國璋的那件事，袁世凱沒有打算深究，如果這一次又出現了第二個馮國璋，他王士珍不僅位置不保，恐怕連人頭也會不保了。

    所以，如論如何，這一次王士珍一定要重視這次關于段祺瑞的這次救援行動。

    南方叛軍的聲東擊西之計，王士珍也不是沒有考慮到，但是就算他派出了一個師的兵力馳援安慶的話，他在荊州一帶仍然有近四萬的兵力，光是荊州城內外就有精兵兩萬，如果南方叛軍會攻打荊州，他自信也可以支撐到俄國南下的步騎兵的支援。

    況且自從南北開戰以來，荊州一直相安無事，荊州北岸并無太多的叛軍兵力部署，這也是王士珍有恃無恐的原因之一。

    綜合上述幾點，王士珍覺得還是派兵馳援安慶比較重要。

    ……

    一直盤桓在荊州城外的王建川等人將荊州最近大的兵力調動都看在眼里，當王士珍從荊州城內調遣了一批守軍前去支援安慶的時候，王建川笑呵呵的對賀山道：“賀連長，你的計策終于成功了，呵呵，現在荊州城的防衛力量已經減弱了不少??！”

    賀山用獨臂摸摸后腦勺，笑道：“還是司令配合的好??！要是沒有司令加上北洋艦隊的配合，我的這一條計策也不會這么快就見效??！”

    “不管怎么說，第一步我們算是成功了！”王建川笑呵呵的道，“現在我們馬上實行第二條計策吧”

    “恩，好！”馬如山和賀山齊聲說道。

    “我和馬如山兩人今天上午之前混入荊州城，你和其他弟兄們也按照其他的方法混進去！”王建川立刻開始部署接下來的計劃。

    荊州城外，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