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古城徐州府 孫萬齡站在徐州的古城墻之后,看著最后一批輜重部隊從徐州城中撤出,最后一批輜重出城,那就意味著整支大軍已經開始南撤,曹錕將會兵不血刃奪取孫萬齡苦心經營了幾個月的徐州。 孫萬齡身邊的是第五師師長王瑞,他前日在和吳佩孚的對戰中被子彈削掉了三根手指,腹部扎進一塊彈片,此時他全身包滿了繃帶,只有一只右眼露在了外頭。 王瑞心情極端痛苦,他率領第五師已經在徐州這里駐守了近半年的時候,不知多少次打斷了敵人的進攻,可是這一次不一樣了,他親眼見識了那種有四個輪子鐵盒子的威力,那不是他所能抵擋的,不然他也不會傷成這樣。 只是,苦心經營了半年之久的徐州不放一槍一炮就要灰溜溜的南撤,作為一師之長,他始終覺得很窩囊! “將軍,我們真的要撤么?”王瑞感覺自己問了一個相當于廢話的問題。 孫萬齡苦笑一聲:“呵呵,沒錯,一路南撤,撤到六朝古都的南京!” “為什么?明明我們有一戰之力,為什么還要夾著尾巴灰溜溜的逃回南方呢?做什么縮頭烏龜呢!大不了和曹錕、王占元大干一場,哼!想要合圍一口吃掉我們,他們還缺一副好牙呢!”王瑞憤憤道。 孫萬齡站在城墻之后,睥睨整個徐州城,說道:“如今局勢不利于我,司令不希望我們和袁世凱徒拼消耗,如今南撤也只是為了避其鋒芒,撤守南京是為了更好的北伐,懂么?” 王瑞雖然心有不甘,可他也懂其中的道理,只是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王瑞最后看了一眼黃昏下的徐州城,默默發誓:“他日北伐,我一定要作先鋒,先把這徐州給奪回來!” 孫萬齡看了一眼腳下的南城門,最后一個士兵已經出了南門,孫萬齡道:“走吧!” 王瑞抹了一下眼角,默默跟在了孫萬齡的身后,王瑞分明看到孫萬齡的身影在黃昏的城墻之上微微搖晃了一下,原來孫萬齡比他更在乎這次撤退。 …… 北京紫荊城,養心殿。 “上朝!”門口的司禮太監扯著公鴨嗓在養心殿的門口喊道。 話音剛落,等候許久的文武百官穿著華麗的官服開始魚貫進入大殿,眾人頭上的頂戴花翎顯示著他們各自的官階大小。 百官之中為首的就是頭戴一品頂戴花翎的袁世凱,在袁世凱趾高氣揚的率先踏進養心殿后,其他的文武百官才敢尾隨其后進入大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光緒帝一臉病態的端坐在龍椅之上,不知道是縱欲過度還是縱酒過度,光緒帝看起來精神比幾個月前要萎靡了許多。 “咳咳?!惫饩w帝輕咳兩聲問道:“諸位大臣可有事上奏!” 這時,一個老臣走了出來,拱手道:“啟稟皇上,袁大人在徐州打破叛軍,。不僅收復了徐州,江蘇和安徽兩省也盡在朝廷的掌握之后。袁大人立此大功,皇上應該封賞??!” 光緒帝冷眼瞥了一眼那個老臣,他明顯是袁世凱的黨羽,一上朝就替袁世凱說好話。 哼!封賞!現在軍政、財政大權盡落袁世凱之手,朕還拿什么封賞!光緒帝在心中自嘲道。 袁世凱給旁邊的一個小太監使了一個眼色,那個小太監立刻機靈的從后殿搬來一張椅子,袁世凱絲毫不避嫌,大喇喇的就坐在養心殿上。 雖然光緒帝被袁世凱這種藐視行為氣得臉色呈現一種病態的潮紅,可是他只能在心中干生氣,他不能說出來,不然就會惹來殺生之禍,所以,他只能把這種屈辱憤怒深深的埋在心底。 袁世凱笑道:“剿滅叛軍本是臣之責任,如今收回江蘇和安徽兩省不過是臣履行了自己的責任而已,功微事小,不足以封賞!” 光緒帝勉強擠出一份笑容,說道:“袁大人過謙了,如此大的功勞,朕必須要賞的,你看看朕能夠賞給你什么,你盡管說,朕盡力滿足!”,光緒帝特意將“能”字加重音,也不知道袁世凱能不能聽出其中的意味。 袁世凱饒有深意盯著光緒帝片刻,直盯的光緒帝遍體生寒。 袁世凱笑道:“多謝皇上賞賜,老臣心領了,只是老臣還有一事要奏!”說完,袁世凱拿出一份奏章。 光緒帝身邊的一個矮小太監剛想要走下來接過奏章,誰知袁世凱大袖一揮,徑直走上鸞臺,直接將奏章遞到了光緒帝的面前。 光緒帝顯然還沒有來得及呵斥袁世凱這種大逆不道的失禮行為,就被奏折上的幾個顯眼的字吸引?。涸试S外蒙古自治獨立! ! 第三卷 戰火遠東 第三十四章 肝膽昆侖 “你…你…說…什么?外蒙要獨立?”光緒帝仔細閱讀了奏折上的內容后失聲道。 袁世凱陰惻一笑:“是的,皇上,現在外蒙要獨立??!” 外蒙要獨立的消息一傳到朝堂之上,朝堂之上立刻就炸開了鍋,大部分人的意思是不愿意讓外**立,只有一小部分人搖頭沉默執保守意見。 袁世凱站在光緒帝的身旁,俯視著朝堂下議論紛紛的爭論聲,特別是聽到以康有為為首的維新派對于外**立反應最為強烈,說什么“國土不可分,獨立不可為!”這樣話后,袁世凱眉頭微微一皺,似乎極為不悅。 只聽康有為怒道:“袁大人,你就這樣直接遞奏章有為尊卑吧!” 袁世凱聞言,只是冷笑一聲,便從臺上慢慢走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光緒帝同樣氣得不輕,剛剛袁世凱的行為大逆不道,可以等同于謀反了,不但敢在養心殿上大搖大擺的坐著,還忤逆犯上,直接將奏折遞到光緒帝的面前。 袁世凱步步緊逼,問道:“怎么樣?皇上,外**立,您覺得如何?” 光緒帝雖然生氣,卻只剩隱忍著說道:“這個容朕再想想吧!” “想想?”袁世凱冷哼一聲,“要是外蒙的騎兵打到紫禁城來,到那個時候看皇上怎么想?” 聽到袁世凱這種赤 裸裸的威脅,光緒帝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明明自己是這大清的皇帝,可在袁世凱的面前,他連反抗的權力都沒有。 康有為一步上前,怒道:“袁大人,這外蒙乃我大清疆土中的一部分,豈能說獨立就獨立呢!難道大人的數十萬北洋新軍是紙糊的么?” 袁世凱臉色鐵青,說道:“如今南方叛軍未除,數十萬北洋新軍都屯扎在長江以北,哪里還有多余的兵力拱衛京畿,而那外蒙鐵騎勇猛彪悍,恐怕以北京的兵力是無法阻擋的?!?/br> “你這是信口雌黃,想我堂堂天朝上國,難道連抵御外蒙騎兵的兵力都沒有么?”康有為怒氣沖沖的說道,袁世凱這樣說分明是想要挾光緒帝。光是直隸省內至少有袁世凱的嫡系北洋新軍五萬余人,怎么可能連外蒙區區幾千的騎兵都打不過呢? 袁世凱拂袖轉身:“那就是皇上不相信我了,那好,我袁世凱今天就把這兵權給交出來,讓有能力之人率領新軍擊退唐健叛軍,然后剿滅外蒙的分裂分子,如何?”說完,袁世凱徑直朝大殿門口走去,看樣子是想就這樣一走了之。 殿中的眾位文武百官紛紛拉住袁世凱,然后一起跪在光緒帝的面前,哭道:“皇上啊,要是沒了這袁世凱,這南方八省的叛軍遲早會攻入北京城的,不能在袁世凱剛剛收回河南、安徽兩省就要革去他的元帥職務啊,這不是給他人落下兔死狗烹的口實么?” “對啊,縱觀大清,只有這袁世凱一人能夠平定時局??!皇上千萬不要意氣用事??!況且這外蒙年年旱災鼠害,朝廷也為之花費了不少銀子,再說,外蒙土地貧瘠,實在也沒有什么可取之地啊,他要鬧獨立就獨立吧!我堂堂天朝上國是不會在乎這點土地的!” 光緒帝滿耳之中都是為袁世凱求情的話,袁世凱這招叫欲擒故縱,明明知道現在北洋新軍已經差不多淪為他袁氏的軍隊了,除了他,還有誰能夠指揮的動,要是把這袁世凱給革職了,這北洋新軍萬一發生兵變,他連著傀儡皇帝都做不了。 光緒帝神情尷尬的勸導:“這…袁大人不必置氣,你乃大清的股肱之臣,豈能就此撒手不管,這大清還要靠袁大人呢!” 袁世凱回頭,冷哼一聲:“那皇上,對于這外**立的事情?” 光緒帝訕笑兩聲:“剛剛朕不是說朕只是想要考慮一下么?剛剛聽到眾位大臣分析利弊,朕覺得還是袁大人所說言之有理??!所以朕同意袁大人準許外**立的建議了!” “哦,那謝謝皇上了,老臣也希望皇上能夠理解我袁世凱對大清的一片赤誠之心,現在最緊要的是要剿滅南方叛軍!”袁世凱回頭叩首道。 康有為痛心疾首的看了一看光緒帝,只能夠在大殿之上深深的嘆一口氣。 光緒帝神色寂寥,失神道:“諸位大臣有事上奏,沒事退朝吧!” 當司禮太監剛剛說完“退朝”之后,光緒帝便對身邊的一個太監說道:“朕太累了,撫朕回去休息!” 袁世凱目送光緒帝的背影消失在卷簾之中,冷冷的微笑了一下,微笑之后帶著一絲猙獰。 這時,養心殿上的文武百官開始漸漸散去,大部分人對今天外**立這件事十分麻木,呵,只要有官做,又有銀子收,管他獨立不獨立立,只要這袁世凱保衛好這這北方的安全就行了,大部分人是這樣想的。 只有其中的一小部分人只能對這種分疆裂土的行為苦笑兩聲,他們十分無奈,明明知道這是袁世凱出賣國家利益給俄國,可是他們也沒有辦法,畢竟,這兵權還是在袁世凱的手中。 待眾人散去之后,袁世凱走到康有為的身前,笑道:“怎么了,康大人,還在想不通么?” 康有為鄙夷的看了袁世凱一眼,冷哼道:“我看你比那唐健還要亂臣賊子,起碼他唐健不會出賣國家利益,而你袁世凱,不僅將東北割讓給了俄國,現在又要讓外**立,連傻瓜都看的出來,這外**立怕是你和俄國人秘密協議的結果吧!” 袁世凱笑著鼓起掌來:“呵呵,不錯不錯,袁某實在是佩服康大人啊,這朝堂之上有誰會看不出來?唯有你,康有為一個人敢說出來!哈哈!” 康有為氣的臉色發白,吐出一口濃痰釘在地板之上。 袁世凱臉色微微變了一下,緩緩道:“康有為,你不要以為我不殺你就是怕了你,我是看你對我還有用處,要不然……”說著袁世凱語氣陡然變冷。 康有為絲毫不懼,笑道:“我對你還有用處,怕是皇上對你用處更大吧!如果有一日,連皇上對你都沒有了用處,你連皇上也會一起殺了么?” 袁世凱只是冷冷的看了康有為一眼,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片刻之后,袁世凱拂袖而去,空氣中傳來袁世凱富含殺機的回音:你那個徒弟的廢話比你還多,但是,他卻沒有你這么有用處,以為躲在上海的英國租界我就奈何不了他了么?哈哈! 康有為失聲道:“???卓如(梁啟超字)!” …… 上海英國租界,“申報紀聞”報館。 此時的報館內已經亂成了一團,大小職員正在忙碌著收拾報館里的資料準備逃離,而梁啟超和譚嗣同兩人正在總編室中密談。 梁啟超焦急道:“復生啊,我已經聯系好了商船,今天晚上就可以在黃浦江碼頭乘船南下,投奔唐司令了?!?/br> 譚嗣同不緊不慢的給梁啟超泡上一壺茶,說道:“卓如,我們為何要逃?這報館可是我們的陣地,陣地在人在,陣地失人亡!” 梁啟超勸道:“現在孫萬齡將軍的三個師已經安全撤回了南京,如今這袁唐二人是真正意義上的隔江對峙了,而這上海也會成為前線之一。以我們當初抨擊揭露袁世凱的丑行來看,這袁世凱定然不會放過我們,我們不如轉移陣地,在南方繼續發行報紙,完成我們未竟的事業!” 譚嗣同笑了笑,轉身從背后的櫥窗之后拿出幾樣物品,輕輕放在桌上道:“卓如,這些銀票是我們以后重建報館的經費,這封信是我寫給我的父親,他如今已經在唐司令的麾下效力,請你轉交給他?!?/br> “你真的不走?“梁啟超眼中隱隱有淚花,他知道留在上海會是個什么結局,十之**會被袁世凱抓住處死的,“我們可是一起來上海,我們也要一起走??!” 譚嗣同大笑一聲,眼中露出決然的神色:“我等千辛萬苦實行維新變法,無奈那袁世凱不僅竊取了變法果實,更是以變**臣自居,把持朝綱,陷害忠臣,實在是可笑可嘆??!如今南北雙方輿論之戰激烈非常,袁世凱收買了大量窮酸霉丁為其歌功頌德,對南方義軍大潑臟水,企圖混淆視聽,此時必須要有一個人站出來,以一種壯烈的姿態來正視聽!我也希望用我的熱血,號召起更多的有志之士一起加入反袁斗爭的隊伍中?!?/br> 譚嗣同又道:“放心卓如,我們現在是在英國租界,那袁世凱的新軍還不一定進的來呢!” “可是……”梁啟超還想再說什么。 “沒有什么可是的了!不有行者,無以圖將來,不有死者,無以召后起!”譚嗣同慷慨道,“希望卓如能夠理解我的苦心!” 梁啟超收好譚嗣同交給他的兩樣東西,然后深深回望了譚嗣同一樣,便頂著月色直奔黃浦江碼頭。 1903年1月15日,袁世凱收買上海英國租界的巡捕,于十五日晚在“申報紀聞”報館抓住了南方輿論領袖之一的譚嗣同。 十八日清晨,經過連夜的審訊,最終清政府以“勾結叛黨,亂發報文,混亂視聽,罪同謀反”的罪名在黃浦江邊將譚嗣同槍斃處決。 臨刑之時,萬人空巷,黃浦江兩岸站滿了前來送行的群眾,當處決的槍聲響起時,黃浦江兩岸哭聲震天,群眾紛紛跪倒在地,以一種最淳樸的姿態來祭拜這位英雄。 行刑之后,當地的富商重金賄賂了北洋新軍的行刑官,從黃浦江畔要回了譚嗣同的尸體,在為譚嗣同收殮尸體的時候,人們從他的懷中找出一首絕命詩。 獄中題壁 望門投止思張儉, 忍死須臾待杜根。 我自橫刀向天笑, 去留肝膽兩昆侖 。 第三卷 戰火遠東 第三十五章 南北決戰前夕